第一百三十七章 高手的寂寞
火鳥電子競技俱樂部。
江航緩緩從花園裡的小徑走了過來，羅強正注視着假山上的噴泉發呆。
“怎樣了？”江航問道，“還是老樣子？”
羅強沉重的點點頭，嘆道：“是啊，他已經連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了，現在還呆在裡面練槍！”
江航也嘆了口氣，道：“我理解他這種心情，因爲這次CPL，他必須贏！”
羅強道：“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隊長這麼投入過的樣子！”
江航笑道：“他本來就是一個無論做什麼都很投入的人！”
羅強沉默着，道：“前幾天陸小姐與GR戰隊的餘溪來看過他的！”
江航驚訝道：“哦？”
羅強道：“我也不知道他們聊了些什麼，但從陸小姐走了以後，他就一直呆在訓練室裡面再也沒有出來過，誰都勸不動他，連周經理進去勸他休息都被他罵了出來！”
江航嘆息着，道：“因爲他不能輸！”
羅強道：“爲什麼不能？”
江航道：“因爲，他是仇天，不是別人，他可以輸給任何人，但就是不能輸給林一！”
羅強道：“我有時候實在不明白！”
江航道：“你不明白什麼了？”
羅強道：“對我們OPK來說，也對他們MDK來說，勝負就這麼重要？”
江航仰頭長嘆着：“是的，我們OPK與MDK之間從來沒有過什麼賭注，甚至連我們很多隊員都相互沒有見過面，可是OPK與MDK的恩怨實在太多了，一切的是是非非都得用CS來解決！”
羅強道：“所以我們不能輸？”
江航點點頭，道：“如果有一方輸了，那一方輸掉的就是自尊，就是信心，也是榮譽！”
羅強沉默着，道：“航哥！”
江航注視着他。
羅強道：“CS裡最重要的是什麼？”
江航愣了愣，他絲毫沒有想到羅強竟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來。
他想了想，道：“是槍法！”
“槍法？”羅強瞪大了眼睛。
江航悠悠道：“槍在於快，唯快不破。”
羅強盯着他，道：“可是這幾場小組賽，你卻有些失常，你的AWP出槍速度有幾次甚至還沒有我快！”
江航沉默着，他自然非常瞭解自己，困擾他快槍的便是越來越接近的婚期，一個Cser一旦有了情，他的不穩定因素就表現出來了。
讓江航那杆摧城拔寨的AWP變得緩慢的正是於美亞。
一隻強有力的手從背後搭上了江航的肩膀：“Rain，你最近心事好象很多！”
江航與羅強同時轉過身。
“天哥！”
“隊長！”
仇天不知什麼時候已從訓練室裡走了出來，又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瘋狂，他的精神狀況看上去非但不差，反而更加亢奮。
“天哥，聽說你幾天幾夜不吃不喝的，你沒事吧！”江航關切的問道。
仇天笑着搖了搖頭，道：“我沒事的，咱們第階段的小組賽進行得怎麼樣？”
羅強立即遞上一份《競技》週報，仇天立即接過，只見頭版頭條就印着大紅標題：
“火鳥戰車盡顯王者之氣，昔日名將兵敗如山倒——OPK戰隊狂勝TK戰隊
本報訊，在今晨舉行的CPL第二階段的小組第一輪比賽裡，由來自上海賽區的奪冠大熱門OPK戰隊迎戰老牌強隊TK戰隊，本場比賽的地圖採用的是Aztec，不少專家預計兩隊將會生死相博，誰知開賽僅僅兩局，自OPK手槍翻盤TK的長槍局之後，本場比賽完完全全成了OPK的表演賽，TK戰隊被打得絲毫沒有還手之力，最終OPK以16：2的比分狂勝TK……”
“我不在場，你們還是沒有讓我失望，能戰勝TK這樣的隊伍確實不簡單！”仇天點點頭，繼續看了下去：
“黑馬橫空出世，槍與玫瑰震動全國C壇，四場比賽以全勝戰績宣告中國女子驕傲，來自西南皇家聯盟的GR戰隊今晨橫掃東北名宿Zealot……”
“天才藝術家靈光再現，舞蹈的精靈驚現賽場，天才戰隊Lucky完勝新星Estar，Dancer不可思議的Frag超越作弊器……”
“中南聯盟勢力新崛起，LM瘋狂殺戮NF……”
仇天喃喃道：“很好，我心目中的對手一個個都表現得很好，也沒有讓我失望！”
羅強道：“很奇怪，今天的報紙竟然沒有有關MDK的報道！”
江航心裡震了震，他自然知道媒體沒有報道是因爲仇天的父親與向海在從中作崇。
但仇天卻笑道：“不用報道，我也不用看，MDK今天早上應該是大勝Macebearer！”
江航笑道：“你就這麼清楚他們一定會贏，要是他們陰溝翻船了呢？”
仇天把報紙還給羅強，漫不經心笑道：“MDK若連Macebearer這種隊伍都打不贏還配做我OPK的對手麼？”
仇天邊轉身邊道：“你們跟我進來，看看我這幾天的訓練成果！”
江航與羅強對望一眼，緩步與仇天一起進入了訓練室。
仇天打開投影儀，道：“你們注意看着投影儀就行了，我到那邊去開機器，這是我們火鳥俱樂部最新設計的練槍地圖，你們兩個注意看。”
說完，仇天坐到自己的專用訓練機上，打開了CS的界面，進入遊戲。
只見投影儀上很快顯示出一個固定的視角場景，是De_Dust1的CT狙擊點，這個視角面臨着4個火力點的夾擊，一是對面的洞口，二是橋下，三是遠處的B區洞口與B區木門，在沙漠一里，這個位置是控制範圍最大但同時又是最危險的位置。
江航與羅強面面相覷：這個地圖是什麼意思？一個人怎麼練？
正在兩人納悶之際，只聽得“呼”的一聲，橋下忽然慢悠悠的飛上來一個小小的白色飛碟，“啪”的一聲，仇天手裡的USP開火了，飛碟在就快飛到仇天面前的時候被擊碎了。
江航忍不住道：“原來是打飛碟！”
仇天冷笑道：“這可不是打飛碟那麼簡單，你們看好了！”
江航兩人又瞪大了眼睛，這一次，屏幕上的B區木門飛來兩個飛碟，“啪啪”兩聲，仇天彈無虛發。
羅強注意到屏幕上仇天的USP子彈顯示的數量是無限制的。
很快，從各處飛出來的飛碟數量漸漸由兩個變爲三個，三個變四個，四變五，五變六，而且這些飛碟飛出來的位置絕不相同，完全令人無法意料，有的甚至直接從天上掉下，更駭人的是它們飛行的速度越來越快。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仇天手裡的USP也隨着飛碟數量的增多而節奏加快！
江航與羅強的嘴巴也漸漸張大，他們本都是非常出色的狙擊手，一個出色的狙擊手同時也是一個出色的手槍槍手，但現在看到仇天打飛碟的USP，他們才知道仇天這幾天的進步有多大了。
滿屏飛舞的飛碟別說去瞄準開槍，光是看就看得人眼花繚亂的，而仇天雙眼炯炯有伸，鼠標在墊子上劃拉出串串幻影，屏幕上的飛碟紛紛被擊落。
在江航的眼睛裡，USP的準心已不再是準心，而是幻化爲一把神劍，在天空中，沙漠一的牆壁上，橋下到處劃拉着，刺殺着，揮舞着，漫天飛碟已碎爲一片繽紛落英。
到了最後，屏幕上飛碟的飛行速度簡直已不能用快來形容了，完全就是煙花齊放，金星亂飛，江航與羅強開始還能反應並看得清楚，後來兩人只覺得越看腦袋越眩暈，只聽得到仇天的USP完全扣得跟M4似的，啪啪啪啪的瘋狂亂響，還有就是飛碟不斷破碎的聲音。
終於，當屏幕上顯示出“Game over”的字樣，訓練室裡的喇叭裡也傳出甜美的女聲：命中率88%，反應綜合值0.05秒，手速值200……
江航與羅強徹底說不話來了。
仇天揉着自己有些發痛的手腕慢慢走了過來，道：“CS裡最重要的確實是槍法，可是槍法裡最重要的並不僅僅是快！”
說這話時，仇天意味深長的看着江航。
江航回過神來，道：“天哥，你這種絕技是怎麼練成的，換成我我決計達不到！”
仇天與江航羅強緩緩向室外走去，訓練室外面，天空難得的有了雲層，仇天出神的凝視着池子裡的盛開着的荷花喃喃道：“我讓你們來看我的訓練成果，是我想告訴你們，你們也可以達到這種程度，以你們本身的資質，應該比我所達到的效果還要好！”
“啊！”兩人同時吃了一驚。
仇天緩緩道：“Rain，V，我剛纔打的飛碟只是想告訴你們，槍在於快，你們的AWP有我剛纔打飛碟的速度快嗎？”
江航與羅強搖搖頭，道：“沒有！”
仇天道：“剛纔我打飛碟的時候，其實基本上沒有仔細注意屏幕，我完全是依靠感覺來進行的，也就是所謂的感應！”
羅強駭然道：“槍在於心，手中無槍，心中有槍，心中空明的程度？”
仇天道：“也不完全對。”
他看了看江航道：“Rain，你的槍在於快，這其實只是很普通的境界，可是你已經把快發揮到了極限，所以你現在是國內公認的快狙王！”他又扭頭看了看羅強，道：“V，你覺得槍在於心，你認爲需要一種什麼樣的心情才能發揮我剛纔的水平！”
羅強沉默着，他實在回答不上來。
仇天深深的嘆了口氣，道：“你們說的平時練的雖然都很有道理，但卻不完全對，所以你們始終不能達到最高的槍法境界！”
江航與羅強都靜靜的看着仇天，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仇天說出這麼高深的話，想必這段時間他已有了驚人的領悟。
仇天出神的盯着水池，道：“前幾天馨兒過來看過我！”
江航驚訝道：“嫂……陸……陸小姐怎麼……”
仇天立即打斷他，道：“她與MDK前任狙擊手餘溪一起來的。”
江航小心翼翼的說道：“聽亞亞說，他們現在的事好象雙方家長都已經同意了！”
仇天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道：“是的，他們戀愛的消息我已知道！”
他長長的嘆息着，道：“說實話，前幾天我聽到這個消息我很高興，真的，我真的很高興！於是我就練習了幾天幾夜！”
江航與羅強聽到仇天惆悵的口氣，頓時覺得心下悽然。
林陸戀，仇陸戀，餘陸戀，仇天也好，林一也罷，到底誰對了，誰錯了，這是困擾人類世界的千古難題，誰也無法解答。
仇天喃喃道：“我看到她現在幸福的樣子，我忽然發現一件事！”
“什麼事？”江航與羅強異口同聲問道。
仇天道：“我解脫了！”
江航瞪大了眼睛，道：“解脫了？”
仇天平靜的點點頭，道：“是的，我已經解脫了，我忽然發覺自己心裡既不難受，也不高興，很平靜，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就像V剛纔說的，已到了心中一片空明的程度！”
江航喃喃道：“但這又怎麼樣呢？”
仇天道：“其實，我與馨兒有結果又怎樣？沒有結果又怎樣？我現在已對這個問題看得很明白，其實有情就是無情，無情就是有情，無聲勝有聲，有聲也可勝無聲，而正是隻有這樣的心境基礎，纔可以達到我剛纔打飛碟的那種效果，你們明白嗎？”
兩人都愣愣的看着仇天。
仇天道：“所以，槍在於情，對我而言，無情勝有情，說白了也是槍的運用其實就是心的運用，要想進階爲更厲害的高手，就必須明白這個道理，我想，林一也一定深明這個原理！”
羅強忍不住拊掌道：“說得太對了，只有若有似無，似有似無的心境，纔可以駕馭隨心所欲的槍法。”
仇天看着羅強笑了笑，道：“V總算是明白這個道理了！”
江航卻忍不住道：“可是，天哥，你這樣有什麼用呢？難道你甘心看着陸小姐成爲他人的情人麼？”
仇天的目光平靜的掃過江航，江航頓時驚呆了，最初的仇天，總是帶着謙虛溫和的眼神，陸月馨離開後，仇天總是帶着仇恨瘋狂的眼神，但是現在，仇天的眼睛裡空空的，安靜得出奇，那是種甚至比仇恨，瘋狂，暴戾都還可怕的安靜眼神，這種眼神只有經過大風大浪的人才會有的。
江航忽然發覺，自己尊重的仇天已經完完全全的改變了，變成了另一個他不認識的陌生人。
仇天忽然笑了，道：“Rain，我問你，你與於小姐結婚你願意嗎？”
江航又怔住。
仇天道：“我們其實都是一樣的人，在CS裡，我們是高手，你既然要成爲高手，你就註定要忍受寂寞，不光是你的感情，更是你的對手，如果你沒有對手你開心嗎？”
他繼續道：“知道爲什麼我那麼在意要打敗林一嗎？”
江航苦笑道：“OPK與MDK本來就是生死冤家！”
仇天搖了搖頭，道：“錯了，OPK與MDK也可以是好朋友，只是我與林一成爲了朋友，那麼我就更寂寞了，他也會更寂寞，我以後就再也找不到能與我並駕齊驅的高手了，所以我一定要打敗他，不光是我要打敗，你們也有各自的對手，4S，Wind，Kim這些人，你們現在有多少把握戰勝他們？”
羅強也搖頭道：“都進行了四場比賽，除了那個Kim的實力稍微有些暴露外，MDK的真正實力我們還是看不見端倪！”
仇天默默的注視着自己攤開的雙手，喃喃道：“我能達到今天這種水平，說真的，我很感激林一與馨兒，我想，如果我不是仇天，我一定會與他們是最好的朋友，只是……唉，可惜啊可惜……”
仇天慢慢的走到水池邊，默默的注視着那些在水裡遊動着的魚出神，再也不肯多說一句話，在江航的眼中看去，仇天竟似幾天時間裡便蒼老了幾十年，現在的他就像一個絕世的劍客，等待着最後的大戰到來，大戰之後，他的生命似乎再也無追求，留下的便只有回憶了。
江航出神的思考着，一邊的羅強卻深深的回味着仇天的話：“記住，這並不是什麼絕活，這只是打飛碟而已，並不是打人，真正打起人來，你就是飛碟，飛碟就是你，有就是無，無就是有，你只可選一樣，能擁有兩樣的，絕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個天才！”
“林一是天才還是隊長？還是Dancer，抑或是Heaton，potti,還是Ksharp……羅強已想得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