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林一的秘密(下)
“這地方確實有些爛。”4S躺在牀頭,雙手放在腦後,兩眼直挺挺的看着天花板喃喃道。
月光透過窗戶照進旅館的房間裡,照在4S那件已經髒得發黃的襯衫上。
“這地方不是有些爛,簡直就是很爛。”小狗子苦笑着,把一張涼蓆鋪在地上。
樑風也苦笑道:“在正陽的時候咱最大願望就是到咱首都來瞧瞧,真沒想到首都裡也有這麼破爛的地方。”
小狗子衣服也不脫徑直就躺在了涼蓆上,笑道:“全國到處都一樣,別看這是北京,有好看的地方,也有窮得要命的地方,這旅館比起我那網吧裡的破牀可是好多了,起碼也可以安穩的睡個覺,這會總不會有人來叫:網管,倒杯水來,網管,我的機器又卡起了,網管,幫我買包煙……”
說完,他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似準備睡覺。
4S卻看着窗口上的那束月光出神,來到北京已快一個月了,一個月了,她過得還好嗎?
小狗子看着他笑道:“四哥,又在想女人了麼?”
4S扭過頭看了看他,罵道:“你懂什麼,知道什麼,小毛娃!”
小狗子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澀:“其實有什麼嘛,挺正常的,我還不是經常想,就哪咱們網吧那個收銀的單小妹來說吧,我那天不幹了的時候她還躲着我哭呢?嘿嘿!沒辦法,我也不想帥呀!”
4S看着他那張單純無邪的臉,不由得笑道:“去你媽的,少來騙老子。”
樑風也嘆息着道:“咱總比你們好點,媽出事到現在,三妹子一直就伺候着老孃,要不是她,這個家就算是完了。”這話說完,他的眼睛微微有些發紅。
4S看了看他,也嘆息着:“要是娟子能有三妹子的一半就好了!”
小狗子道:“四哥,其實你也不能怪娟姐,誰叫咱們是CSer呢?只要不是職業玩家,肯定是沒有收入的,而且也沒有時間去陪她,我們自己都養不活自己怎麼去養女人,女人嘛,總是需要你多花精力去陪陪的,你說是不是,這還是你教我的。”
聽到這句話,一直坐在窗戶邊抽菸的林一臉色微微一震。
“一邊去,你懂什麼,小毛孩。”4S笑罵道,那笑容酸澀無比。
小狗子看了一眼一直在一旁發呆的林一笑道:“還是老大最幸福,找了陸月馨這樣一個女朋友,人長得漂亮,家門也好,以後吃穿也不用愁了,哎對了,老大,你女朋友家一定很有錢吧,你怎麼不拿點來用用呢?你能拿一點點的話起碼咱們這次來參加WCG也不用這麼窩火吧,住這30元一宿的旅館,而且還是咱們五個人擠一個房間,牀都不夠,哎對了,老大你晚上怎麼睡呢?要不乾脆和我擠吧……”
樑風突然怒道:“小狗子,你他媽胡說八道些什麼?”
4S與小狗子忽然愣住了,呆呆的注視着滿臉怒氣的樑風。
樑風是MDK裡面年齡最大的人,脾氣很好,而且很少發火。
長兄爲父,小狗子自進入戰隊的那一天就對這位兄長存了一分敬畏之心。
只聽得樑風怒道:“小狗子,你他媽怎麼這樣說話,林仔是那樣的人嗎?”
小狗子囁喏着不敢出聲了。
林一慢慢走了過來,看了看樑風,樑風立刻不說話了。
MDK裡,林一的威信是最大的。
林一蹲在小狗子面前,輕輕拍了拍他孱弱的肩膀,目光裡帶着說不出的溫和與關懷,輕輕道:“小狗子。”
小狗子委屈的看着林一:“老大。”
林一沉重的嘆了口氣,道:“你知道嗎?一個男人活在這世上要有所不爲,有所必爲。”
小狗子迷茫的看着林一,道:“什麼叫有所不爲,有所必爲?”
“就是有些事無論你爲了什麼原因都不能去做的。”林一嘆息着,帶着疼惜的眼神看着他,輕輕道:“你還小,有些事你還不懂,等你長大了些,你就明白了。”
小狗子依舊迷茫的看着林一。
林一扭轉了頭,他不忍心看小狗子那種單純無辜的眼神。
每一次接觸到小狗子那種眼神,他就懷疑自己帶着他來到北京是不是錯了?
他站起來,拍了拍樑風的肩膀,道:“以後等我有錢了,我一定讓大夥去住北京最好的飯店。”
樑風的眼睛又有些溼潤,道:“林仔,別這麼說,也許是咱媽她的病不能再拖了,咱最近有些急,所以剛纔忍不住就吼了小狗子兩句,小狗子,對不起!”樑風黯然的說道。
小狗子坐了起來:“風哥,你才別這麼說,小狗子是那種受不了氣的人嗎?”
樑風點點頭,緩緩道:“咱知道,我們雖然不是一個媽生下來的兄弟,但你們就是咱的親兄弟,這次來參加比賽,完全就是爲了等着拿那錢回家給老孃看病,而且大家爲咱家做了這麼多,兄弟們的這份情意,當大哥的怎麼會不明白?樑風雖然是個農村人,但也不是個見錢就眼開的人,等咱媽病治好了,咱一定叫媽認咱幾兄弟做乾兒子,到時候咱們幾兄弟就真正是親兄弟了,咱們一定到封山村喝個痛快。”
林一沒有再說話,只是緊緊的握住樑風的手,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那隻手在不停的顫抖。
小狗子從涼蓆上爬了起來:“對,就衝着風哥這通話,我們明天一定要把那個OPK戰隊打成白癡,然後再進決賽拿冠軍,然後再拿那獎金,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去好點的店了。”
他的意識裡,還不知道OPK這支隊是支什麼樣的隊伍。
林一看着他們,嘆息道:“你們跟着我來北京,是我讓你們跟着我受苦了。”
樑風道:“林仔。”
林一看着他。
樑風道:“咱們什麼苦沒吃過?咱們是不是兄弟?”
林一沒有答話。他知道,他們這一路走來,經歷了太多的風風雨雨。
4S坐了起來,緩緩道:“老大,這就是你不對了,兄弟之間還說什麼受苦不受苦的?老子4S跟了你,從來就不怕吃苦。”
一向沉默寡言的Kim也從在旁道:“是的,咱們大家是永遠的兄弟。”
林一緊緊的握着樑風的手,此刻,他也不必再說什麼多餘的話了。
兄弟,這兩個字是多麼簡單,卻又多麼高貴。
世界上有人用自己的靈魂在侮辱着這兩個字,但也有人用自己的熱血在全力證明着這兩字。
五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無比的用力,無比的堅定,似永遠也不再分開。
……
“你說,明天我們能不能贏那個OPK。”小狗子這話是衝着4S說的。
4S白了他一眼:“你這不是廢話嗎?”
“對,有老大在,什麼強隊都變成菜鳥了。”小狗子笑着看了看林一,但林一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看着窗口的月光出神了。
小狗子的印象裡,老大從來沒有這樣憂鬱過,他看上去好象有很多心事,憂心沖沖的樣子,他在擔心什麼呢?
月光落進了房間裡,彷彿也落進了他的心裡,月光本是溫馨的,但此刻對他來說卻是冰冷一片。
冰冷的月光並不能讓人對即將到來的比賽好受些。
* * *
“不對勁!”4S在話筒裡喊了一聲.
就這一聲,所有人立即都把目光轉向了林一.
“扔煙霧閃光出去,保留**,2樓樓梯下A.”林一冷靜而果斷的命令着.
大家立即行動,沒有誰問爲什麼要這樣做,大家都知道林一的判斷一向準確而有效。
MDK一行人飛快的來到了A區。
林一手裡緊緊的握着AK,這已是半決賽的加時賽了,而且這也是最後一局,無論是他們MDK還是對方OPK,只要拿下了這一局,就可以獲得進入決賽的資格。
進入了決賽,也就等於來到了最後一關,距離那30萬人民幣的獎金只一步之遙了。他們沒有選擇,沒有退路,只有取勝一條路可走。
對世界上很多人來說,30萬人民幣或許算不了什麼,但對他們來說,對樑風來說,那筆獎金就是一筆救命錢,他們太需要那筆錢了,爲了那筆錢他們纔會在一起走到今天這一步,在他們的每個人的身上,都承載了太多太多的東西,所以他們必須要用冠軍來證明,這個世界上,仁者之師始終是天下無敵的。
然而現在比分已是24:24,他們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這個OPK可說是他們MDK問世以來見過的最強勁的一個對手。尤其是那個狙擊手OPK | Rain,他精確的射擊可說是槍槍見血,MDK已爲這把犀利的***而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噠噠噠。”“轟隆轟隆!”AK的響聲與**的爆炸聲已經讓火車站上空又飄起了6道冤魂。
“砰,砰!”兩聲令人心驚膽顫的AWP槍聲連續響起,林一心裡一沉,Kim與樑風又倒在了這個Rain的AWP槍下,現在的局面是1V1了。
Rain,又是Rain!又是這個該死的Rain。
林一的心裡忽然動了動。爲什麼他的名字也叫Rain?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ID也叫Rain的人,那個人就像溫馨的月光一樣,撫平了他一生的痛苦與不幸,甚至連名字裡都帶有月馨兩個字,那個人曾是他一生的至愛,也是教會他CS的人,但是現在,他們之間什麼也不是,錯了,應該是一個月前,他們已經涇渭分明,天涯陌路了。
林一忽然想起了那段快樂的時光,好象也是Train這幅地圖,那還是她親自教自己練CS的情形。
……
“瞧你,怎麼這麼笨,人家跳出來狙你你怎麼也跟着人家跳。”陸月馨笑道。
林一傻傻的瞧着她:“那你說我該怎麼做?”
陸月馨道:“你就呆在原地不要動,距離這麼近,你在空中就可以擊斃他,這是對付跳狙的最好辦法,狙擊手跳起來的那一刻是打不中你的。”
林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陸月馨坐在林一旁邊的位置:“來,這次我們兩人來單獨練習,我跳你來打我。”
林一道:“好。”
很快,陸月馨從A區爆破點的箱子上高高躍起,林一手裡的AK準心幾乎就跟着她跳起的身形移動着。
“砰!”陸月馨的AWP響了,林一倒在了地上。
“哎,你怎麼不開槍呢?” 陸月馨不解道。
林一傻笑着。
看着他一臉傻傻的笑容,陸月馨立即明白了,他不是不開槍,他只是不願意擊殺自己而已,因爲她是他的女友,儘管這是在練習,他還是不願意這麼做。
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一種人,女友對他來說就是自己的心臟,他就是容不得她受一點點的傷害,哪怕是在虛幻的世界裡,他也一樣呵護着她。
太多的時候,陸月馨都覺得他太古板太執着,但她就是喜歡他這樣的人,他對什麼每一件事都是那麼認真,對他所喜歡的人都是那麼在乎。
陸月馨靜靜的看着林一,目光裡充滿了說不出的溫柔。
她悄悄從他身後抱住了他。
一股溫香軟玉立即衝暈了林一的大腦。
“啊,幹什麼?”林一緊張道,臉已紅得發燙。
陸月馨微笑道:“別緊張,我就抱抱你嘛!”
林一手慌腳亂起來,他甚至把雙手都高高舉起,他不敢碰到她,在他的心中,她類似一個女神。
女神永遠是世人用來欣賞與尊敬的,而不可以褻瀆的。
陸月馨閉上了雙眼靜靜的抱着林一,她的臉上已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對於她所期望的,她現在都已得到,親情,友情,愛情,物質,地位,金錢,權利她統統擁有。
現在她就像小貓一樣蜷縮在自己男友懷裡,她覺得自己就如同其他小女人一樣那般幸福。
……
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林一感慨着。
但是所有歡愉甜蜜的過程,都註定要用悲傷結局的代價來承受,林一的腦海忽然間閃過很多事,很多人的影象……
“砰——!”一聲劃破天際,劃破整個賽場的AWP槍響終於讓他清醒過來。
而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屏幕視線已經歪倒了,面前一個帶着防毒面罩的CT就站在距離他不到五米的地方,手裡剛響過的AWP槍口彷彿還冒着輕煙。
在林一的感覺裡,OPK | Rain的這一槍彷彿擊中了他的心臟,擊碎了他的記憶。
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屍體輕飄飄的飛了起來,他有種靈魂出竅的解脫感。
但是在他被擊斃的這一刻,樑風等人的大腦也一瞬間空白了。
“不可能。”4S立即站了起來。
樑風也呆住了,他雖然不知道林一是怎麼了,但他能感覺到,林一失常了,林一失常的同時,他也失常了。
來北京之前他想過,如果獲得了冠軍他就可以拿到這筆獎金了,還在醫院裡的母親就有救了,至於不能獲得冠軍,他還沒有想過這個結果。
但現在他必須面對這個結果了,命運就是這麼殘忍。
小狗子已經嚇傻了,大腦與樑風一片空白。
“2003年WCG中國賽區的半決賽勝者是來自上海賽區的------OPK戰隊,讓我們記住OPK這個名字,記住Rain這個名字,因爲剛剛這一刻,他們終結了MDK戰隊今年WCG上連續42場不敗神話的記錄。”
隨着解說員的聲音響起,整個中心的觀衆也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掌聲與歡呼聲,OPK的隊員早已緊緊擁抱在一起。
而MDK的人卻是一臉的失落與惶恐。
4S的眼淚早已奪眶而出,父母把他趕出家門,他可以忍受;女朋友嫌他窮離開他,他也可以忍受;每天在小飯館裡搬貨打雜受盡炎涼世態的折磨,他仍可以忍受;但是現在,在距離夢想只差一步就突然嘎然而止的時候他再也忍受不住了,沒有哪個男人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夢與自己擦肩而過,那種難受那種痛苦簡直不是一兩滴眼淚可以表達的。
樑風呆呆的注視着在屏幕面前**的林一,眼神裡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無助。
林一不敢面對他的眼神。
他靜靜的站起身,向出口處走去。
WCG決賽那五光流彩的獎盃就安靜的躺在他旁邊的臺上,而他經過的時候卻看都沒看一眼。
因爲他知道,他不配。
* * *
陰雲滿天擴散,蒼穹壓得很低,似叫人喘不過氣來。
C城人民醫院的大廳裡卻不像平常一樣安靜了。
“醫生,我求求你了。”樑風的眼睛裡含着淚水,一個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子緊緊的抓着他的手,這是他的妻子許英,也是樑風口中的三妹子。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樑先生,對不起,你母親的病恐怕是沒救了,鑑於你家庭的情況,這之前我們醫院也盡了人道主義,你母親所做的血液透析的費用我們都已經全免了,換腎的費用我們也已經給你減免到了最低的限度,對不起。”
在衆人的驚訝的目光中,樑風“撲通”一聲跪在了白大褂的面前,痛哭道:“醫生,我求求你了,咱以後做牛做馬也會把醫療費給醫院補上的,求求你,咱媽真的快不行了,我,我我一定以後把錢補上。”
小狗子的眼淚也流了下來,在他的印象裡,風哥永遠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從不跪在別人的面前,從不向別人妥協,但是現在,他只覺得有種東西在胸口流淌着,堵塞着,憋得發慌。
白大褂痛心的搖着頭。他已在這個醫院工作了十多年,見慣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也見慣了像樑風這樣來自山區農村的家庭,他也痛恨自己的無能爲力,其實也不是無能爲力,因爲每個醫生都有起死回生的本領,只是這本領沒有金錢的滋潤是永遠也不能發揮出來的。
醫院,永遠是一個爲有錢人服務的地方,像樑風這樣的家庭,註定是要面對死亡的。
許英眼裡的淚水也滾落了出來,她跟着樑風一起跪下,顫聲道:“醫生,求求你救救咱媽吧,她真的是個好人,好人是不該死的。”
這個一輩子與黃土打着交道的農村女子意識裡還認爲不是金錢的問題,而是醫生見死不救。
白大褂在那裡嘆息着,周圍圍觀的患者卻是一片,一片同情的目光。
又一個帶着眼鏡,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子走了出來,開口道:“張醫生,這就是那個尿毒症病人的家屬?”
張醫生回頭道:“肖主任,你來得正好,勸勸這病人的家屬吧?”
肖主任一見到跪在地上的樑風,臉色立即變得鐵青,冷冷道:“你們就是病人的家屬嗎?回去吧,醫院的政策你們是知道的,對不起!”
她雖說着對不起。但口氣裡卻一點對不起的意思都沒有。
樑風卻如同見到救星似的,拉着肖主任的工作服道:“醫生,求求你,就給咱媽做手術吧,張醫生已經給我檢查過了,我的腎可以換的,求求你,我很快就把錢湊來,求求你。”
樑風已有些語無倫次。
肖主任厭惡的甩樑風的手,冷冷道:“你們趕快把病人接走,那張病牀我已經安排了新的患者了。”
許英已經開始跪下磕頭了,地面都蓬蓬作響。
肖主任道:“真是的,醫院又不是免費的地方,沒錢那還來醫院幹嘛,回去準備料理後事吧,也省些錢,真是農民。”說完輕蔑的看了樑風兩人一眼,轉身欲走。
樑風趕緊追上去拉住她,顫抖道:“醫生,求求你了,你不是醫生嗎?醫生都是救人的,求求你救救咱媽吧?”
肖主任不耐煩了,猛的一腳蹬開樑風,怒斥道:“別來碰我,農民!再不滾,我就喊保安來送人了,滾!”
見到這個情形,4S再也忍耐不住,怒吼一聲衝了上去。
在張醫生與圍觀人羣的驚呼聲中,4S狠狠抓住了肖主任的頭髮,不要命的拉扯着,口裡不停的罵道:“媽的,你這個**,你不配當醫生,你他媽的,老子今天要抽死你,你這個**。”說完,他發了瘋似的毆打着肖主任。
肖主任已掙扎着倒在地上,披頭散髮的,口裡不停的喊着饒命,那模樣極爲恐怖。
聞訊而來的保安死死拉住了4S。
“你媽的,風哥的母親死了,我就殺了你全家。”4S聲嘶力竭的狂喊着,掙扎着,他已徹底失去理智。
所有人都嚇呆了。
大廳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林一。
他看上去頭髮蓬亂,滿身灰垢,眼眶又紅又腫,斜依着門柱,無力的看着4S。
4S不知拿來的一股力氣,突然掙脫了保安的束縛,向林一衝過來就是一拳。
“啪!”的一聲,一股鮮血從林一的鼻間流下。
林一沒有動。
4S的拳頭隨即像暴雨一樣重重擊打在林一臉部各處,林一彎下腰去。
“你媽的,你滿意了,現在你滿意了,你還有臉回來,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你那天要故意讓人家贏,你這個混蛋,老子宰了你……”4S近乎瘋狂的叫喊着。
樑風,小狗子,Kim早已衝過來拉住了4S。
“四哥,你瘋了,他是老大呀。”小狗子叫道。
4S大叫道:“老子知道是他,但老子就是要揍他個吃裡扒外的王八蛋。”
“四哥,四哥,清醒點,你清醒點好不好?”小狗子死命拉着他。
很快,4S就被保安架走了。
林一緩緩走到樑風面前,靜靜的注視着他,樑風眼裡還含着淚水。
好半天,樑風纔開口道:“你什麼都別說,咱知道你有你的難處,咱也相信那天你不是故意輸的,別問爲什麼,因爲咱們是兄弟,永遠的兄弟。”
兄弟,兄弟?這個詞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能懂呢?究竟有多少人能配呢?
林一的淚水終於流下,雙手已握緊,指甲已嵌入肉裡,他顫抖着道:“風哥,對,對不起!“
樑風沒有再說話,他臉上的表情已近乎與一種死人的表情,完全的徹底的麻木與機械。
生命中最不能承受之重便是眼睜睜的看着親人遠去,而自己卻無能爲力。
林一不敢再看他,他的一輩子裡,虧欠最多的就是樑風。
樑風與他在一箇中學裡讀書,後來一起上C大,因爲樑風家太窮了,加之他母親患了尿毒症,樑風在C大呆了不到一年便退學了。在大學的日子卻也是他教會樑風CS的日子,樑風也與他一樣,對CS有着過人的天賦,如果不是因爲他,也許他們能獲得冠軍領走獎金,那麼樑風母親的病就由此得以拯救。
但是現在……
林一此刻不敢看樑風,他甚至期望樑風也能像4S一樣衝過來很很揍他一頓,那樣他心裡也會好過一點,就算把他揍死在這裡他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但樑風卻偏偏沒有這麼做,許久,他只是用着感激的目光瞧着林一,他的心中,林一已經爲了他,爲了他的母親,爲了他的家付出了太多,他與許英一生一世都感激不盡。
他,怎麼可能會責怪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