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戈擊李孝基後,言慶有種失落的感他很難形容這究竟是怎樣的滋味。酸甜苦辣鹹,五味雜陳。對李孝基,他感情頗深。幼年時的一載相處,給他留下深刻記憶。可這並不代表,他能夠從學生一下子轉換到兒子的角色裡。如果不是言虎此前曾透過一星半點的話,言慶可能連那一聲“爹”都無法喚出來。
輕輕嘆了口氣,李言慶回到茅廬。
他答應李孝基要控制住榮陽,可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李言慶用一年的時間,纔將將找到一些頭緒,但是要確實地實行起來,絕非一件容易事情。
撿起書案上一本雜記,言慶心不在焉的翻再起來。
就在這時。房門輕輕敲響,緊跟着門拉開,王潁走進茅廬。
“王先生!”
李言慶連忙放下書,起身迎接。
李孝基對王娟的評價很高,還有鄭大士,也認爲王娟是不可多得的謀主。他出身豪門,乃王僧辯次子。少年時好遊俠之時。一劍在手,有豪士之風;年長後,受兄長指點,開始涉獵經籍。他精通五經,好讀諸子,又通曉兵法,在十年前,被世人稱之爲“博物學士”聲名響亮。
只可惜,王娟負盛名時,李言慶尚是一個童子。
待到言慶成名時,王娟又因爲協助漢王楊諒而被列入亂黨,周遭衆人,不敢輕言他的名號。
所以。言慶並不清楚,這王潁。究竟有多大的本領。
正好也想考校一番,王娟自己找上門來了。李言慶請王黃坐下,又讓毛小念取來一壺三勒漿。
這種類似於宮廷秘製的甜酒,入口不會太烈。
李言慶也不喜歡喝烈酒,所以聊天待客時,非茶既是三勒漿。
他爲王黃滿上一杯,微笑道:“王先生,您原來留下來幫助我,指點我,我心裡感激萬分。
只是如今。我尚需爲祖父守孝。三年之內,難以施爲。
老師臨行前,曾叮囑我做一件事情。我如今尚無半點頭緒。所以想要請先生指點迷津。”
王橫如今也掛着亂黨之名,而且不能拋頭露面。
所以言慶說話也很直白,目光灼灼,凝視着王潁的眼睛。
王須的眸光,有一些渾濁,讓人看不出。他有什麼特殊之處。聽完言慶的話語。王娟忍不住笑了。
“九爺的心思,我到是知曉一些。
公子如今在孝中,看似被束住了手腳,卻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公子既然三年不得鳴,何不趁此機會,蟄伏準備呢?其實,老夫到認爲,官職並不甚重要。以公子之才華。三年之後。定然一鳴驚人。所以。公子在這三年中,需要暗中積蓄力量。可問題是。公子您究竟,欲何
王娟說話很直接。沒有任何拐彎抹角。
事實上,他追隨李孝基也有四載光陰,對於李家的境況,李家的想法,也瞭然於胸。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王娘和李家屬於同一種性質。區別只在於,李家雖被猜忌,但實力猶存。而王黃呢,已成爲無名無姓之人,
所以。王娟也無需和李言慶打馬虎眼兒。而是直入正題。
言慶一怔。我欲何爲?
這是個很難說清楚的答案。
從重生之後,李言慶倒也沒什麼心思,甚至一直在想,該如何去抱李二的大腿。這個想法,一直持續了整整十四隻。直到去年他從高句麗回到鞏縣。這個想法,纔開始產生了變化。
我想抱李二的大腿,可李二也要能接受我才行。
如果我手中沒有讓李二看重的實力,李二又怎麼會把我放在眼中?
這念頭一起,言慶從單純的抱大腿心裡,開始生變化。他希望能擁有自己的實力,能夠在未來,自保的實力。
征伐天下?
言慶此時還沒有那種想法。
所以當王媚問他時,他沉吟片玄,輕聲道:“我欲自立,該如何施
他說的這個。“自立”可不是自立爲王的意思。王潁微微一笑。“公子欲自立,又有何難?
公子即立於鞏縣,乃天下之腹地所在。西進爲東都,東進乃齊
。
此皆爲物華天寶之所在,誠可爲公子之根基。榮陽。勾連東西,撫守南北。乃三秦之咽喉,東都之鎖鑰。所以。公子欲自立,必先掌控豪陽”榮陽在手,足以令公子立於不敗之地,此天賜於公子之根基。”
李言慶開始正視王娘了!
李孝基說的果然不錯,這王孃的確有兩把刷子。
“但不知,如何聳控榮陽?”
“公子。以爲這些道,將會如何?”
“這個,”
“呵呵。其實公子不說,我也知答案。我曾與九爺談及,若公子之答案能合我心。我當留下;若不合我意,則遁入山林。事實上。昨夜九爺詢問。亦是代我考校。公子的答案,甚得我心。
這天下。會亂,會很亂,會更亂,”
李言慶倒吸一口涼氣,詫異凝視王娼。
王須說:“楊氏,不可否認,其才華出衆,手段亦極其高明。然則其人,好大喜功,網慎自用。加之楊氏乃篡國之臣,故而對其臣下,多有猜忌之心。昔年先帝在時,尚能用人,而至楊廣以來,賢臣凋落,奸臣當道。其徵遼東,原爲大善。可惜一徵、二徵皆失利,已動搖國家根本。
如今。關東羣小四起,盜匪叢生。
楊廣不思儘快平定,反而一味窮兵欺武,要來年三徵遼東。
高句麗。彈丸小國,本不足爲慮。關東乃根本所在,楊廣卻棄之不顧,即便打下那高句麗,與江山有何益處?不過是爲他顏面耳。故我斷言,三徵遼東,即便獲勝,亦將天下大亂。楊廣的性情,我多有了解。此人順利時,可意氣風,若遭遇挫折,恐怕是難以復起。
所以公子的“三亂,之說,我甚爲同意。不過從目前而言,公子欲掌豪陽。還需楊氏襄助。”
李言慶沉默不語,心中卻暗自感嘆。
提起隋唐,人們必言房謀杜斷,必言李二英明神武,必言徐世績如何了得。
殊不知。這大時代中,藏龍臥虎多如牛毛。似王黃這樣的人物,竟然沒有留下任何功績?
時耶。命耶?
想到這裡。李言慶起身一揖,“還請先生教我。”
“公子如今,還需要做很多事情。不可否認,公子在士林中,頗有名聲。然而在民間,知公子之名者,幾人邪?若的茶陽。若欲自立,愕畔之名六此公午今可爲蘭,且易如反掌六,“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心爲水。我爲舟乎?”
王潁忍不住撫掌大笑,“公子所言,甚爲貼切。”
恆不知,如何令水載舟?”
“今楊玄感肆虐河洛,雖已失敗,其危害猶存。我一路看來,但見處處荒蕪。百姓流離失所餓俘遍野。故今冬必有流民四起。而楊氏意欲三徵遼東,來年必然引更大的災難。
公子可願見榮陽百姓受此疾苦否?”
“自是不願!”
“如此。公子可在榮陽、鞏縣、偃師沿途。設立粥棚,就救濟榮陽百姓。這並不需太多花費。只需公子您出面即可。到時候公子可以聯絡榮陽諸仲世胄襄助,於公子不過小小花費,然於百姓。則是活命之恩。此爲其一。”
李言慶爲王黃滿上酒。誠懇問道:“願聞其二。”
“公子丁憂。此爲蟄伏。
若只是蟄伏,則有可能淡出楊氏視線。故其二,公子需令楊氏,持續對公子之關注。公子爲當今名士,鵝公子、半緣君之名,爲士林所知。所以,公子若振臂一呼,定會士子云從。
既有此能。又何必棄之不用?故而這其二,請公子設立文學館,編修經史。以令士林關注。”
“文學館?”
李言慶心裡一顫。
自家本事自家清楚。他不免有些躊躇。
王黃說:“這文學館成立,無需公子親自打理。只需選一二得力之人負責,已然足夠。”
“也就是說。只借我之名號?”
“正是如此”昔年蔡邑注兩漢紀,東觀學士雲集,而蔡邑究竟出力幾何?鄭玄修五經。令天下文士附從。然則鄭玄。也非事必親躬。公子成立這文學館的目的,是爲名;而士子云從,亦爲名。此兩相得益之事,公子又何樂而不爲乎?”
李言慶連連點頭,“先生所言極是。”
“這其三。公子欲控榮陽,還需消息通暢。
這又牽扯到了先前所說粥棚之事,公子設立粥棚時,將耳目撒出。不過若行此事。還需有專人打理,更要設一署衙,負責此事。此項花費頗巨。但可量力而行。而開設文學館,正可將此署衙掩蓋,不使人覺有
此老夫爲公子所謀三策,請公子斟酌。”
李言慶這時候,顯然對王潁敬服不已。
他這三策。環環相扣,招招相連。若拆開來看。似乎並無出奇之中。可合併一起,卻又是高妙至極。
“先生所言三策。正合我意。”
言慶在屋中徘徊思索,片刻後在王娟身邊坐下。“此事不宜拖延,當從進行。我原本準備在百花谷附近修建田莊。如今看來,卻正合文學館所用。不過,我有不情之請。還請先生答應。
這耳目署衙。需一智謀深遠者打理。我如今身邊。並無此等人物,故而一事不煩二主,請先生代我掌控,如何?”
王黃驚訝道:“公子可要想清楚,此署衙乃公子命脈所在,交給我”
“我父既然舉薦先生,想必對先生信任有加。我與家父的關係。先生應該心知肚明。只是由於種種原因,我無法歸宗認祖。家父既然相信先生,我爲何信不得先生?而且這件事。唯有先生最爲合適,我即將此事託付於先生。我身家性命,亦一同託付。萬望先生,莫推
李言慶言語懇切,令王娟頗爲感動。
當年他在漢王楊諒帳下,雖名爲謀主,然則並不受重用。
許多事情。楊諒都是一意孤行。王顧即便是勸說,楊諒也不肯聽從。其實,歷史上王殞的命運,也正是因爲楊諒的失敗,最終自刻。而今日他試探着獻出三策,不成想李言慶全盤接受。
這,算是一種知遇之恩。
古人有士爲知己者死的說法,此時此刻,王娟心中。正涌蕩這種念頭。
他站起縣。拱手一揖,“王景文願爲公子。效犬馬之勞。”
“我會命沈光協助先生負責此事,並每年撥與先生五萬貫,來打造這個署衙。一應花費,由先生決斷,不過在名義上,我會以沈光爲主,負責此事,還請先生能夠體諒我的苦衷。”
王潁如何不能體諒?
他本身就是見不得光的人,還真不適合主持此事。
李言慶接着說:“至於文學館,就以“麒麟,命名。爲麒麟館,先生以爲如何?”
這麒麟。是古之祥獸,更與儒家文化,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
據說,儒家聖人孔子,因麒麟而生,因麒麟而亡,故有“唐虞世兮麟鳳遊。今非其時兮來何求,麟兮麟兮我心憂。心司句流傳。從某種程度上說,麒麟,又代表着傳統儒家的文化。
王黃頜。“麒麟館,此名甚佳。”
“先生所屬。命“麒麟臺”不過只有你知我知。
至於麒麟館的魁,我再行考慮。當務之急,務必要在新年前,將麒麟館的框架,打造起來。”
“這是爲何?”
“因爲新年之後,朝廷將派來新的郡守。”
王黃眼睛驀地一亮,從言慶這一句話中,他聽出了不同尋常的意
。
新任豪陽郡守,究竟是什麼人?
至今尚無人知曉,而且朝中對這個人選。也是爭奪的很激烈。言慶竟然能說出新任郡守的上任時間,那豈不是說,他已然上達天聽?也就是說,當他開始籌謀計劃小的時候,李言慶已經有所行動。而且,言慶的計利。竟和他是不謀而合。剎那間,王娟對言慶。又多了幾分了
。
“若是如此。那確需儘快行動,老夫立刻啓程。前往百花谷查探。
李言慶點點頭。“帶上沈光一起去吧,他人頭熟,武藝高強。這兵荒馬亂時節。先生還需小心。”
王潁答應了一聲,告辭離去。
而言慶則在屋中徘徊,這由什麼人來主持麒麟館,爲好呢?
這個人。要有一定名氣。要才學出衆。但是。他又不能是朝廷官員,甚至不能有什麼功名。
而最爲關鍵者,此人當需與言慶有交情。否則又怎可能前來效
?
言慶沉吟半晌後,突然靈光一閃,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來。這個。人”倒是正合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