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條長長的潔白工作臺上,上百名4科的人正在忙活着,顧寧寧此時戴着一個頭盔,一條條機械臂上連接着一塊塊凸面晶體,顧寧寧的雙手無時無刻都在一塊光影屏幕上操縱着。
面前的臺子上擺放着一個個培育器皿,研究還在持續着,抗體的製造遠比之前反應器皿裡發生的殺死癌細胞的現象要複雜精密得多。
顧寧寧頭上這個好像八爪魚一般,機械臂不斷在自動伸縮,伸出一束束異色光線的裝備,是一種能夠直接對人工抗體進行活性物質供給,直接對抗體細胞進行分離克隆,以及提取的設備,需要把一些分離後自我克隆的免疫細胞分泌免疫物質提取出來。
華神就坐在正中間一塊巨型光影屏幕上,對各小組產出的抗體進行綜合實驗,此時屏幕上閃爍着一個數字百分比。
51%
這是抗體完全成型的進度,因爲沒辦法像過去那般使用動物來做實驗,取得準確的實驗不良反應數據,唯一的辦法就是根據過去的抗體醫療資料和現如今龐大的人體數據庫粒子等級的資料進行對比,用人工的方法排查掉可能會對人類造成的潛在威脅,再直接使用癌細胞來進行中和或者殺滅等,得出直接反應。
最後的步驟便是直接給人體注射,只要攻克了便能夠得到治療目前這種血管瘤的抗體。
因爲樂筱吃了足足8個月的有毒流質食物,身體內的幹細胞早已具有了記憶機能,產出了足以對抗這種血管瘤的抗體,在癌細胞誕生的時候,便直接殺滅了癌細胞,而之前樂筱多次在工作中出現的暈厥無力反應,就是身體內的免疫細胞在對抗癌細胞造成的。
“也只能這麼想象了。”
華神微笑着,現如今他們的做法是用最爲原始的樂筱體內的幹細胞,來直接進行能夠符合所有患者需求的抗體制造。
細胞實驗室內是安靜的,所有人都在埋頭進行着研究,可以看得出來,所有人的眼神都是明亮的,和前些日子裡截然不同。
華神就戴着一副自己專門找10科定製的醫療手套,十根手指頭裡可以同時操縱20起實驗,綠色的粒子在華神的眼眶周圍漂浮着,他正在把自己的綠色神之力注入到周圍一個個圓筒狀的實驗器具中,使用念動力來操縱實驗筒中的所有反應,眼睛一直盯着一旁的一串串實驗數據。
細胞實驗室內的系統只是普通的人工操縱系統,相對於AI化的系統,很多功能都需要由人來決定,這也是華神一貫的主張,所有醫療上的數據,都是送到6科封存的,而不會直接接入AI4醫療工程。
早在很多年前,國會就提議直接把醫療數據接入到AI4中,但華神站出來反對了,在一輪又一輪的國會爭辯中,最終華神不斷的提及過去因爲AI失控而引發的慘劇,最終神們決定在AI們達到絕對安全的時候,纔會接入醫療數據。
現如今AI4的醫療水平,只有一些簡單的醫療理論來支撐,但依然足夠的強大,提出了不少幻想醫學的概念,華神都看過,某些現如今醫療技術,一些點子就是從AI4那邊獲得的。
神們已經把有毒食物攝入多少量會造成何種結果,那一部分人類的基因組會最先開始發生病變,以及發病的時間週期等類的搞清楚了,只用了短短的幾個小時。
現在已經凌晨4點,根據華神的估計,最多明天黃昏的時候,第一批抗體會被製造出來。
“休息半小時,補充體力,我希望大家不管怎麼樣煎熬,請盡力的製造抗體,因爲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死亡!”
一些科員直接打開了臺子下面的櫃子,拿出體力營養補充劑,直接喝掉後也不打算休息的繼續開始工作。
接二連三的喜訊不斷傳來,華神在興奮過後,剛剛直接給總務科發送了報告後,不到5分鐘,就收到了來自神們幾個小時裡的研究數據,也只有他們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搞清楚很多東西了。
包括使用AI4進行評估的報告,華神也詳細的看過,果然只是搭載了基礎醫療知識的AI4,無法做到什麼,只不過有一點AI4提出的東西讓華神感覺到意外,AI4在評估中三次提起,這些有毒的物質,很可能是伴隨着兩個世紀以前墜落在太平洋上的小行星中散發出來的有害物質。
華神的想法是有這個可能,因爲確實難以破解,這些化學基因物的結構太過於複雜,只不過華神始終還是隱約覺得不安,因爲AI們也有可能做得到。
“究竟明天一早,真的要........”
華神恢復了思緒,他繼續開始研究了起來,因爲明天一早這起被4科隱瞞了已久的有毒食物事故會被偷換成傳染病暴發。
究竟該告訴民衆們真相,還是繼續選擇隱瞞,和過去一樣!
華神面色凝重了起來,但猛地他看向了門口的地方,門明明是關着的,但他卻看得到光芒,一時間華神好像想到了什麼,臉上的凝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輕鬆。
我無法做出選擇!因爲自始至終我只是一名醫生。
“開什麼玩笑阿爾法姐!”
樂筱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眼睛轉了轉,馬上不滿的撇着嘴。
“我知道了,肯定是那個宴會老油條想出來的餿主意。”
阿爾法有些驚訝的看着樂筱。
“你打算幹什麼。”
“當然是告訴民衆們啊,這樣繼續隱瞞要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阿爾法心裡咯噔的一下,她剛想要說話阻止這個莽撞的小丫頭,但卻停住了。
“阿爾法,無論她做什麼決定,我希望你尊重她的選擇,在我離開城市,已經沒辦法觸及一切的時候,我需要你爲她提供最大的支持和幫助,以及.......一些溫柔的鼓勵!”
阿爾法微笑着,手還有些微微顫抖,掏出一根菸點燃後,她點了點頭,示以微笑,一隻手按在了樂筱的腦袋上。
“嗯!你怎麼想就怎麼做好了,只要你願意的話!”
樂筱有些猶豫,好像在懼怕着什麼。
“好像這麼做的話會被罵慘的,不過沒事的,我頭很硬,臉皮很厚,大不了扣我幾個月工資好了。”
樂筱笑嘻嘻的伸了個懶腰,此時在牆角處坐着的卡西莫多睜開了眼睛。
“加油!”
樂筱舉着拳頭,斬釘截鐵的嗯了一聲。
阿爾法看着4科的計劃,原定明天午後1點,在變異人晉級考試開始之前發佈的傳染病毒報告,以及已經大量運送到各區醫院內的只是水和營養液混合物的所謂的“病毒抗體”。
“你先看下這個。”
樂筱已經走到了卡西莫多身邊。
“對了,小冷他情況怎麼樣了,我都差點忘記了,明明昨天還記着要給他打個電話的。”
卡西莫多微微點點頭,樂筱拍了拍卡西莫多硬邦邦的手臂。
“你這肌肉就好像鋼鐵,究竟是怎麼練的?比阿爾法姐的都還要硬。”
卡西莫多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伸着一根手指頭,戳在了樂筱的臉頰上。
樂筱有些疑惑,阿爾法則是知道了,卡西莫多在按壓看看樂筱的肌肉情況,眼神中透着一股尷尬。
“等以後有時間我會拼命鍛鍊你的。”
樂筱轉過頭吐了吐舌頭。
“你先過來看看,這份計劃。”
樂筱走過去,揉揉乾澀的眼睛。
“這不是赤裸裸的欺騙嗎?我真的不敢相信啊,虧我以前還對行事科抱有一丟丟的期待,相信行事科的我真是個傻瓜。”
阿爾法眉頭微皺。
你還真敢說!
樂筱蹲在地上按着腦袋,完全不知道明天要怎麼和民衆公佈真相,自己現在好歹是13科的秘書,代表將近30萬的行事科羣體,要是這麼一搞不是會讓行事科徹底丟臉。
“這樣好了,你把發放的用於病毒傳染的假抗體,變成爲了預防有毒食物可能潛在的危險而........”
“直接就告訴民衆,這是爲了發放上次有毒食物的餘波造成的後續危害的預防一期藥劑就行了。”
華神已經從實驗室裡走了出來,樂筱一聽,看着華神的眼神有些閃躲。
“這不是........”
“那些假的抗體已經成批量的生產出來,現在已經沒辦法停產回收了,雖然過程上可能有變,但這樣的做法應該能緩和一些,或者說........”
華神嘆了口氣,坐了下來,阿爾法似乎明白華神想要說什麼。
“你就聽華神的話好了樂筱,雖然過程稍微摻雜了一些虛假的成分,但這次的處理事態,已經算是比較及時了。”
樂筱嗯了一聲,華神招了招手。
“等明天中午我會讓寧寧陪你去,一些醫療上的東西她會說明,而你則只需要說明有毒食物造成的危機,以及後續的處理方法就行,不過話說回來,現在4點多了,明天早上9點開始考試,你這個副考官要是遲到的話就不好了。”
樂筱嚇了一跳,轉身左右四下看看,阿爾法拽着樂筱便走向了一個已經打開的隔間,進去後樂筱直接調出牀鋪就睡下了,阿爾法鬆了口氣。
“需要牀鋪休息嗎,大山先生!”
華神看着卡西莫多問了一句,卡西莫多微微搖頭,閉上了眼睛。
“真的很不可思議呢這孩子。”
阿爾法坐了下來,點點頭。
“或許正是因爲什麼都不想吧,人這種東西,一旦想得多了,就會陷入到繁雜的思維誤區,往往越簡單的東西越複雜,越複雜的東西,其實很簡單。”
“想得多了,反而會偏離正確的軌道就是這麼回事吧!你需要休息下嗎!阿爾法小姐。”
阿爾法吐出了一口煙氣,搖了搖頭。
“過幾天我應該就會和吉恩先生對決,你覺得我們究竟是爲了什麼!”
“或許是你想要得到吉恩那傢伙的認可吧,又或許是但年那場沒有任何結果和勝負的戰鬥,也可能是其他的東西,全力以赴就好,我不太追求力量,所以無法體味到去追尋強大力量之人,所想要看到的東西,就好像今晚,那孩子的幹細胞,直接讓我們看到了結果,殺死掉癌細胞,而你又想要追求什麼樣的結果呢?”
阿爾法搖了搖頭。
“結果嗎!”
........
黑夜中,音彩駕駛着起降機,看着已經可以看得到的東部戒備站,她此時內心裡充斥着的是糾結於無奈,3科目前所遭遇到的事故,她已經看過希瑪發給她的一份文件,89人死亡。
黑斑臉!
記憶中,音彩和這個來自壁壘區的男孩,有不少的交集,那時候他和艾倫的關係最好,其次便是這個被大家叫做黑斑臉的孩子。
一開始他是個比較沉默寡言的孩子,來到之後雖然不少孩子都主動的接近他,因爲院長魯齊說過,會來到孤兒院的孩子,更應該相互依靠。
黑斑臉幾乎沉默寡言,從不說話,直到兩個月後在孤兒院的經營狀況開始出現危機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
當時爲了幫助院長,艾倫就提議讓院長接一些他們能夠做的手工零件類的活,讓他們來完成。
魯齊最終找到了一些小活計,孩子們都乾的很賣力,黑斑臉是幹得最賣力的一個,還經常指導其他孩子,要怎麼做,甚至在其他孩子做完還會幫他們檢查。
短短的幾個月裡,黑斑臉也變得開朗了許多,但好景不長,剛剛建立起來友誼的大家就開始各奔東西了。
音彩清楚的記得,黑斑臉離開的那天,他回過頭來說,一定會回來找大家的。
當時的音彩因爲體格瘦弱,面黃肌瘦,渾身髒兮兮的,基本上來領養的人都不會看她一眼,其實音彩內心裡是很羨慕的,那些被領養走的孩子。
最後十多個患有先天性殘疾的孩子被院長魯齊的一個朋友在中層開的一家孤兒院帶走後,艾倫也離開了,音彩留了下來,因爲她無處可去。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起降機緩緩的降落在了天台處,此時外面齊刷刷的站着一排3科的理事官,以及2科的人類行爲學專家們。
“音彩大人,很抱歉在你如此忙碌的時候,還打擾您!”
音彩神情有些茫然的點點頭,所有人敬禮後鞠了一躬,音彩走了過去,並沒有着急着下去,而是看着幾名行爲學的專家們,拿着手上的資料,音彩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年輕人,還是發現了一絲絲影子,黑斑臉的髮際線很高,鼻頭圓潤,記憶中兒時的影子和眼前照片上這個男人逐漸的重疊了。
音彩在看了一陣後,心裡升起了一股涼意,此時一段審訊室內的監控視頻裡,一名2科的人拿着一桶水,澆醒了張進,他眼神渙散,但嘴角處依然透着一股倔強。
記憶再次浮現了出來,黑斑臉總是透着這樣無所畏懼的表情,不管面對任何事都是一樣。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找人給他治療下。”
音彩說着,轉身走了起來,一堆官員急忙跟了過去。
升降機在緩緩的下落,音彩再度陷入了沉思,10多歲作爲黑戶被逮捕的時候,音彩不知道會被帶到哪裡去。
整個監牢裡的人都是一樣的神情,沮喪無助悲傷,這其中有剛剛在做活中被逮捕的工人,街邊的小販,餐館裡的服務生等等,音彩正在工地上,和照顧自己的工頭一起喝酒,訴說着自己對未來美好的憧憬,突然間就被逮捕。
工頭爲了不讓音彩被驅逐,緊忙給過來逮捕的5科人員塞錢,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這次針對黑戶的逮捕,是12科科長葉春望發起的。
往年裡,被逮捕的黑戶,都會被驅逐,音彩原本以爲死定了,要去壁壘區了,然而當車子停下後,他們被帶到了一片麥田邊。
所有人都是驚恐的,因爲旁邊便是東部戒備站,一箇中年男人在土地上趴着,旁邊站慢了大量的12科成員,以及11科的人,越來越多的車子停了下來,被逮捕的黑戶們,不斷的被運送下來。
此時那個渾身上下沾滿了泥土的中年人走了過來,音彩才發現他是12科的科長葉春望。
大家都以爲恐怕要被強制勞作了,音彩這時候鬼使神差般的站了出去。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你什麼都沒有做錯小姑娘,你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沒有做錯什麼!”
當時音彩是震驚的,最終在最後一輛押送車上的人被放了下來後,葉春望站在了高臺上。
“你們不會被驅逐!”
隨着葉春望的一句話,原本不少臉上凝重的人,表情鬆弛了一些。
“爲什麼要有稅收?稅收是衡量一個身在有序社會中之人最基本的價值,諸位作爲沒有任何身份證明的非法公民,享受着城市所給與的一切,卻不打算爲城市提供稅收,不覺得很過分嗎?所以今後諸位需要在這裡勞作一定的年限,等年限滿了,諸位會獲得3級城市公民的身份證。”
自此後音彩開始了沒日沒夜的在農場開墾土地勞作的生涯,在終於幹滿了勞役年限後,沒想到除了工作3級公民等級外,還得到了一筆對於當時的音彩來說相當於鉅款的錢。
升降機緩緩的停在了地下三層處,門打開了,走廊裡每一道門口都站着一名3科的小隊長。
來到了審訊室的門口,音彩靜靜的凝望着一旁光影屏幕上,正在接受治療的黑斑臉,隻手按在門上。
我究竟要以何種立場去面對他!
審訊室的門打開了,音彩走了進去,筆直的走向了張進,坐在了他的跟前。
掌機微微的張開眼皮,恍惚間看到了一雙明媚的雙眼,在憂心忡忡的盯着自己。
“換人了嗎!”
猛地張進睜開了眼睛,眼前的女人是6科的秘書,音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