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曉傑在這邊,剛剛小睡一覺,剛覺得活過來了是,就要接受家裡人的拷問呢。因着這麼多東西,家裡很很是吃驚,這麼多的東西出了穆張氏見多識廣外,曉紅曉祿都沒見過,包括穆張氏在內的人心裡對曉傑越發的敬畏了,在鄉下地方,那個小丫頭敢在風雨天獨自進山呆了幾天,還完好無損的回來,更何況是能把東西運回來,這簡直是駭人聽聞了,她們都不敢說出去的,怕人家把曉傑當成妖怪。懂這些的都不多,這個人問幾句,那個人問幾句,在是最小的弟弟童言童語的問幾句。把曉傑搞的很是無語,只是略略說幾句都推在歐陽詠賀身上,這樣更加重了家人們的好奇心,越發的問個不停。她娘問了歐陽詠賀家住何地,年紀幾許等等,問的越發詳盡了。在曉傑的耐心快用完了之際,家人住了嘴,放曉傑去休息。曉傑又躺在了微熱的炕上,進入了夢鄉。
穆張氏自己和她大女兒去收拾那一大堆東西,不知道昨天從車上卸下來時這幾個人有多麼震驚,尤其是穆張氏,她以前家裡是南方商賈大戶,家裡分枝多,她爹張坤是嫡房長子,家裡妻妾衆多,張坤貪愛美色納了穆張氏的娘爲外室,穆張氏的娘江氏是個溫柔寡言的女子,一輩子沒進老張家的門,沒被記入張家族譜,只是做着那被人指指點點擡不起頭來的外室,哪怕他給張坤生了一子一女,依舊過着寄人籬下看人眼色的日子。拖着病病歪歪的軀體,照顧她的兒女長大。見江氏病病歪歪,早失了以往的花容月貌,越發的冷淡了,張坤不是長情之人,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就這樣把他們遺忘在了腦後。那年穆張氏只有十幾歲,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少女。那年的天氣很怪,先是熱得很,太陽把地裡的莊稼都烤死了,人們顆粒無收,緊接着天空電閃雷鳴,下起了瓢潑大雨,那雨大的,就猶如天上的銀河被割了口子,嘩嘩不停直下了一個多月,家裡的房子都被水沖塌了,穆張氏和她娘就住在離張家大宅很近的地方,那宅子大,院落多,但是就是沒人去叫他們。直到房子都塌了實在住不得人了,一家人收拾了細軟準備逃難去了,他們眼睜睜見了張家的大馬車拉了一車又一車,就是記不得她們娘幾個了。娘幾個揹着包袱,手拉這手進入雨裡,那風雨交加的白天晚上真是難熬啊,那鞋子溼落落的,身上披了油脂布依然無濟於事,就這樣隨着逃難的衆人不知往哪個方向去了,在那時那雨水打在臉上那感覺,直到現在穆張氏都忘不了,在雨中的嚎啕大哭都成了誰也聽不見的笑話。
穆張氏的娘終於在風雨交加的夜去了,就被他們兄妹葬在了路邊,連個墳墓都沒有,除了他們兄妹再不會有人記得她,她選錯的路,匆匆葬送了她短暫的一生,穆張氏和哥哥抹了眼淚還是要接着前行,因爲他們要活着,好好活着,咬着牙硬着頭皮繼續前行,在逃亡的路上生命是很卑微的,甚至連螻蟻都比不上,至少它們還有個窩,還知道自己回家的路,但是逃亡就像是走上了一條不知歸期的路,不死不休。還好有哥哥兩人相依爲命,但是老天也要和你開玩笑時你躲也躲不住,她還是和哥哥走散了,再也找不到了,就是在那瓢潑大雨裡,你哭都找不着調子,穆張氏咬破了嘴脣,抱緊了僅有的包袱,頭也不回的繼續前進,在熙熙攘攘的逃難人羣中,向着那沒有大雨的地方去了,不知道這一生就在那裡落腳。幸好,老天的玩笑還是有限度的,她遇見了她的男人,愛她的男人並嫁了他,和她生兒育女延續生命。因爲有了這次逃亡的經歷,穆張氏很重視一家人的生命,她怕老天再次與她開個大玩笑,就像失去她娘與哥哥一樣,讓她再次失去至親的人,所以才那樣激動,那樣阻攔她的丈夫兒子。穆張氏見到這些稀有東西觸景傷情不能自拔,眼淚婆娑不止,順着那嬌媚的容顏流下,加了一絲驚心動魄的絕世之美。
穆曉紅沒有打擾陷入沉思中的娘,見她自顧自的流淚也有些舉手無措。只是扶了她娘去炕上躺着。她把東西各自歸攏好。穆曉傑上輩子沒睡過這麼多的覺。當她再一次從炕上醒來時,她才真的復活了。她見姐姐在收拾東西,就興致勃勃加入了,這時來看姐姐醒了沒有的曉祿正好領着李*進來,四個人都下了手,一起該搬得搬,該送的送,忙的不亦樂乎。曉傑指了那核桃告訴他們怎麼吃,用說了那小小的乾果子是葡萄乾,很好吃的東西。衆人都捻了幾粒放進嘴裡,在嘴裡輕輕一抿,一股甘甜溢了出來,簡直是無上的美味。曉傑想起了她娘,那盤子裝了一些核桃與葡萄乾端進了她孃的房間,見到她娘那紅腫的眼,不知道怎麼了。呆在那裡不動了,穆曉傑在現代是個冷情的人,對人是個粗線條,並不大會揣摩別人的心思,而原主是個情感細膩的,這兩者的思維以融合,穆曉傑只是知道她娘很傷心,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娘,你怎麼了?懷着弟弟呢,情緒不要大喜大悲的,弟弟受不了。”穆曉傑對她娘說,這時她來到這裡第一個對她好的人,她一直很感恩的。她娘起身抱住了她:“曉傑,別怪娘,娘不是狠心,也不是自私,只是娘怕你像舅舅那樣離娘而去,你爹他們去找你,娘攔着是怕都回不來了,咱家就散了,就過不下去了。你別怪娘啊……曉傑……娘最疼你了,你長得和你外婆很像,娘真怕都失去你們,娘不想再經歷一次家破人亡的悲劇,那感覺,那種心疼的感覺,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讓我窒息……娘怕啊,曉傑……”看着語無倫次的娘,曉傑那顆沒有太多溫情的心揪緊了,她抱緊了自己的娘安撫着她,讓她回覆情緒,慢慢平靜下來,止住了抽噎,淚眼婆娑的看着曉傑,摸着她的臉,不住的顫抖,曉傑似乎覺得她娘透過她的臉去撫摸了別人的靈魂,那是和她長一樣的臉的外婆。這一刻,曉傑真的懂了她娘眼裡那一直不消散的無盡的悲哀,那是幼年時刻的陰影,這一世都要如影相隨了吧。曉傑摟住她娘:“娘,不要傷心了,這一切都過去了,我不怪你,我以後再不敢自己行動了,你多想着點弟弟吧,你總是哭,他該難受了。娘,你放心,舅舅會回來找你的,我們會過上好日子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娘兩個抱頭相互安慰着對方,穆張氏是對以前悲慘生活的陰影難以自拔,穆曉傑是對穿越在這個寸步難行不知所措貧困環境裡的無盡委屈,在這時刻,兩人的境況是一樣的,心境也是一樣的,都急需發泄。
曉傑待她娘睡了就退了出來,看她姐還在把不知厭煩的擺弄那些東西,眼裡透露出的喜悅與滿足擋也擋不住,就如那瀑布一樣,直接傾瀉出來,印在曉傑的眼中。曉傑不知道的是,她姐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多的肉,這麼多條魚,都是冷冰冰直挺挺的堆一起,這都是自己家的,自己家的東西。這是一種歸屬感,自己之物的歸屬感。這些東西都是自己年幼的妹妹冒着生命危險進山帶出來的東西,這是一家人活下去的希望。曉傑自是知道的,那是比任何人都強烈地感覺,對於一個初來乍到的異界人來說有了東西比什麼虛的都強,這纔是活下去的第一步,在這個什麼都匱乏的古代,有了食物就有了生命吧。這纔剛剛開始呢,既然老天和她開了一個玩笑,她就是流着淚咬着牙擡着頭挺着胸也要把這個笑話繼續下去,再苦再累都要讓這個笑話成爲奇蹟,她穆小姐創造的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