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發的晚了,她們兩個嘮叨着名字的問題,並沒覺得多麼害怕。
“大妮……二妮……”遠遠的聲音傳來。
“是爹爹來迎我們了,快點走着……”,姐對她說道。
“爹……,我們在這裡”,越發的加快腳步了。當一個不甚健壯卻很高的人急匆匆停在面前時,曉傑心中對父親的孺慕之情止也止不住。
她爹穆老大呵呵笑着,上前解了她的簍子背在自己肩上,用他的大手一手牽着她們一個,走在路上,身後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就像父親對她們的愛那麼深。
“我和你娘急壞了,這個時辰不回,我猜你們就來了這,以後別走這麼遠,省得我們擔心”。
又轉過頭看着二妮也就是曉傑,說着:“我的二妮可見是好了,臉上有顏色了,那天呦,唬的爹半夜沒睡着”。
又摸摸她頭上的布巾子,“我的女兒看以後哪個敢動着”。
似是對她許了承若。又轉向她姐說道:“大妮,一會爹替你背會啊,好好看着你的弟弟妹妹們,我們一家人都要好好的,一個都不能少”。
多麼樸實的承若,多麼好的父母啊,爲了一個都不能少這句承若,多年後即使風雲變化,有再多困難也是她們聚在一起的動力。
曉傑忽然記起“爹,我們還撿了八個野鴨蛋呢,爹爹,大姐說我們都有大名了,你叫大名吧,二妮不好聽,是不是啊,姐姐?”她揚起笑臉,歡快的對她爹爹說着。
“是啊是啊,是妹妹看見的,妹妹是個有福的”,姐姐也很高興插了一句。
“是嗎,真是太好了,我們偷偷加餐,我覺得小名好聽呢,你想讓爹爹改了,也好也好,聽你的好嗎”?
他們爹爹補充一句。而聽到這一句,她們真心的笑了。“我還以爲爹爹會說給嬤嬤呢,爹爹真好”。
她順勢抱住了爹爹的胳膊撒着嬌。“看看,真是個小丫頭,還跟爹爹撒嬌耍賴的呢,看你大姐多穩重,看看你,瞧瞧瞧瞧,叫了大名也是長不大的孩子呦!”。
她爹對她的撒嬌顯然很高興,嘴都合不攏了,真是個好爹爹。
“大妮,哦哦曉紅,待會回去你悄聲把蛋煮了,拿回我們屋裡吃去,要不牙祭就飛了,快走吧,免得涼着了”,爹爹正色道,難得幽默一把。
姐姐沒讓爹爹給她揹簍子,她爹無法只得拿曉傑拿個小點的給她背了,三個人走的路程明顯加快,她們正趕上吃飯的末班車,吃上了一口熱飯,她們揹回來的草不少,夠用個幾頓飯,嬤嬤依舊沒給她們好臉色,彷彿欠她十五吊錢。
曉傑一點不在意,吸溜着黑糊糊也覺得香甜,人逢喜事精神爽,雖然只是幾個小小的鴨蛋。這是她在異境得到的小小的滿足,雖然明天她依然會爲幹繁重的活而苦惱;雖然明天她依然爲食不果腹而憂愁,雖然明天她依然會爲在異境舉步維艱而煩心,然這一刻她是舒心高興地,不僅僅是鴨蛋,是對生活下去的希望。
曉傑對着她看的連個弟弟眨了眨眼睛,一點沒有逗引小正太的壓力。娘絲毫不理會她們姐弟之間的互動,只是吃着飯,看着她滿眼的神采,滿臉的高興似有所思。
兄弟兩個瞪着曉傑看,看着她興奮的樣子不知所以然,不知所措。丫的低調點不好啊,曉傑鄙視着自己,怎麼能夠呢,比在現代時第一次發獎金還嗨。
她和姐姐有心事,麻溜吃完飯,依然是曉傑先吃,剩下的給姐姐,下次她一定多拿一個碗,這樣她有壓力,讓小姑娘吃她的口水,雖然她更小。
曉傑拍了拍一直沒弄明白的弟弟們的頭,示意他們先回去等着。曉傑小聲在他們耳邊咕囔了一句“野鴨蛋”,聲音小的可以,但是她知道他們聽見了,因爲她在他們的眼中也看到了光彩。
進屋去收拾並不順利,曉傑和姐聽見似乎有爭吵聲什麼的,似是孩子孩子的,她和姐對視一眼,心裡想着難道野戰事件暴露了,也不對,即使敗露了也沒什好吵的。
她們徑直進了堂屋,沒什麼好怕的,見她們進去,她爹朝她們投個笑臉,幫她們一起收拾起了桌子,看那一摞,顯然她兩個個拿不了,恰好二嬸子家大丫就在跟前,“大丫,你和姐姐們一起搬出去可好?”她爹叫着大丫。
大丫瞪她們一眼“那是丫頭們乾的活,我哪能幹呢?”大丫剛說完。
二嬸接着插言道“她嬤嬤不讓幹呢,那哪是我們大丫乾的活啊,大丫和她姑姑一樣,瞧瞧這手,細皮嫩肉的,是個大家小姐,這女兒啊,要嬌養,是不是啊娘?”。
曉傑和姐姐同時擡起頭看向她,冗長的臉上隱約還有激情後紅暈,真強悍敢去外面幹野戰。“你真噁心”內心鄙視着她。說罷擡起頭看着嬤嬤,一副求贊同的樣子。
大姐兒又低了頭收拾了顯然司空見慣了她的說話風格。嬤嬤沒理會她,只是吩咐小姑,趕緊屋裡去繡花,趕明個嫁了人看嫁妝不夠怎麼辦,曉傑這時趁機打量一眼嬌生慣養小姑,個子不高,隨了嬤嬤的濃眉大眼容長臉,臉面微黑,上面有幾粒小小的褐斑,鼻子挺着,嘴脣不算薄,沒有二嬸的刻薄相,長的就是個清秀,算不上出挑。
小姑見曉傑看着她,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責怪,看着不是個脾氣暴躁的,把跟前的碗筷摞了,就進屋去了。再看四叔,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個子不高,大概最多有,大約和二叔一般高,比三叔稍矮,和爹爹比差得多,爹爹得有大約的樣子,精瘦的骨架子,也是稍黑的皮面,模樣比不上孿生小姑,見曉傑看他,凶神惡煞的瞪着她,要揮舞他的手。
見她隔得遠,又轉頭去盯看紅了眼圈的三嬸子……。看三嬸子?我心裡**着,姦情……想象出了姦情的味道。鄙視自己,精神層面得有多麼匱乏呀!大丫和二嬸子被嬤嬤打發回了屋裡,也讓爹爹離去自是不提。
姐姐搬着碗筷慢步走出去,曉傑則擦桌子,爺爺很遵守家規,女人不上桌子,即使進堂屋裡吃飯也男女分桌,搞那些形式,要打掃收拾三張桌子,一張炕桌,一張八仙桌並地面衛生,擦完那咯吱響的老八仙桌,她沒打招呼就出去了,隱約聽到三嬸說我又不是不能生……纔不抱養別人……不跟我親……等等。
隔音效果真好,聽不明白。曉傑回廚房時鍋裡的水已經燒開了,嬤嬤後腳進來“作孽的蹄子,好好的燒什麼水,柴不花錢哪,叫你娘出來,我有話說”.。
刻意朝着我們那屋叫嚷,似是說給我娘他們聽。她娘匆匆進來,嬤嬤見她沒走,也沒說什麼,“老大家的,你的繡花好,趁這一陣有空領着大妮多繡一繡,讓二妮去摟草,恁大了光吃不幹養着好乾什麼?換幾個錢給老四許門媳婦,讓她小姑的嫁妝體體面面的,再就是天冷了要過年了置辦東西,咱們好過年,老二家的調理身體的藥老貴了,一副藥十幾文大錢,你還有錢嗎,拿來我先使使,等老二家的調理好身子給你生個大侄兒豈不是好”?
嬤嬤徑自叨說着,一副爲她娘好的樣子。曉傑瞪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貌似她爹孃只是大哥大嫂吧?貌似她只吃飯不幹活你能讓她活下去?貌似不是她娘不能生吧?貌似真生了也不會管她娘叫娘吧?真是神一樣的邏輯思維,大腦皮層異於常人啊!
“娘,我剛尋思着要開口問你借幾個大錢呢,老二落水後吃的藥還沒吃那大夫錢呢,前些日子孩子幾個輪流傷風也花了不少錢,我還沒出淘弄呢。要不你先把錢給補上了?”她娘一鳴驚人,剛說完。
嬤嬤急匆匆就走了,一邊都囔着“這日子怎麼過呦?填不滿的軲轤井吶!問我要錢門都沒有……云云”。
只是去了,曉傑上前抱住她孃的胳膊,跟她撒着嬌“剛跟爹爹說好了,既然大名都取了就叫起來嘛,叫我曉傑吧,娘……娘……二妮多不好聽呢,好不好……”,裝小孩有壓力,撒嬌也挺有壓力的。
習慣就好了,她娘看着她,笑容溢滿了整張臉,讓整張臉霎時國色天香起來,她看了都覺得好看,覺得娘一定是十里八鄉,哦不是整個鎮子上最美的人了。
曉傑抱着她孃的胳膊,她娘順勢摟住她,“恁大的人了慣會撒嬌,叫弟弟笑話你我可不管,好啊,以後咱家的人都叫大名,響響亮亮的做人有底氣”。
回了屋閂好門,就這微弱的燈光,曉傑衝姐姐使眼色,姐姐不理她,見她要急眼了,姐姐才慢吞吞拿出一個小布包來,打開來,裡面整整齊齊碼着八個青皮的野鴨蛋,在燈光下閃着迷人的色澤,曉傑用手止住了小弟脫口而出的歡呼,毫不客氣拿了給爹孃一人一個,她和大姐一人一個,兩個弟弟把剩下的平分,一人兩個。
她爹孃推辭着說不要,她強硬的遞給他們,“我們是一家人,有福同享”,她沒說出來有難同當,因爲她潛意識裡希望她家已經這樣了,不要有難。
這是曉傑記憶中最好吃的鴨蛋,直到若干年後,她們都記着,記憶猶新……大弟只比她小一刻鐘,長得沒有她高,她一直把他當小孩子,他固執地只拿一個,剩下的那個塞給了弟弟
。曉傑摸摸他的頭,說道;“真好,我們以後過好日子,天天吃雞蛋”。
她沒看姐姐和爹孃,只是對着和她幾乎一起生出來的弟弟說,她倆毫不猶豫點了點頭,曉傑知道她的一家人都狠狠的點了頭,包括那只有5,6歲的小弟弟。
把吃完的雞蛋皮毀屍滅跡後,曉傑洗了腳,又一次躺在了那穿越來的大炕上,躺四個人完全不嫌擠,此刻她滿心都是暖和和的,一點不嫌冷,她不是一無所有,她還有疼愛她的爹孃和兄弟姐妹。曉傑帶着對明天的希望中進入了夢鄉,睡之前甚至提醒了姐姐和兩個弟弟,從明天開始只叫大名,新的名字,新的開始。明天我她又是穆曉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