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捕頭驚訝道,“大人竟識骨字!那這是……”
誰不是把字認全乎纔會想到研究古時的字?這些人無一不是老學究,哪有像崔凝這般年紀的孩子!
“是白矖。”崔凝的四師兄學識淵博,時常窩在藏書樓裡研究古籍,其中有些便是這種骨字,時間久了她便也識得幾個,“白矖是上古神獸,與騰蛇是一對。這其實是秦後的文字,只是最早出現在甲骨之上,咱們平時也稱骨字。”
“大人真是學識淵博!”趙捕頭讚歎道。
崔凝嘿嘿一笑,“不過是恰好認識罷了。”
“這白矖與騰蛇的傳說,屬下也聽過,只是誰家會在簪子上刻蛇……畢竟……”通常意義上,蛇屬淫,用來作爲女子用物實在不妥。
崔凝搖頭,“這可不是蛇。白矖與騰蛇是女媧所造,女媧補天之時,白矖騰蛇義無反顧的追隨,以身補天。常言大蛇飛昇則化身爲龍,傳說他們在凡間時,因凡世濁氣太重,下身會化爲蛇尾,所以咱們把漢代畫像伏羲女媧長尾交纏圖稱龍身像。”
“龍?”趙捕頭一驚,這可不是什麼人都敢用的!想他一個小小捕頭來查尚書府就已經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若是再牽扯上皇家可怎麼辦?
崔凝看出他的擔憂,遂解釋道,“你想想爲什麼說這白矖與騰蛇是上古神獸而不是神仙?他們是女媧所造,說是上古神仙的僕從、跟寵並不爲過,後來又追隨主人補天,是爲忠心,蛇形又寓意多子,好着呢。只不過……一般人家恐怕也不敢自稱是神仙僕從。”
趙捕頭安下心來,思路立刻清晰起來,“您說着釵會不會是平原殷氏之物?畢竟殷俞兩家在議親。”
只不過這肯定不是定親之物,否則俞織如身邊侍婢絕對不可能不知道。可這釵十分貴重,又有如此深的寓意。想必也不是什麼尋常之物。
“拿這釵的畫像去殷府問問。”崔凝道。
趙捕頭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殷大郎君可能在長安?”
殷氏在長安也有置宅子,但殷家人大都住在平原老家。那宅子一年有八九個月都是空的。崔凝倒是不知道這一點,聞言挑了挑眉,絲毫不露怯,“或許。”
趙捕頭聽了崔凝一番分析,心裡更服氣了幾分。剛開始他總覺得崔凝是靠着家族撐腰在監察司尸位素餐。慢慢接觸之下才驚覺——大家族願意放出來拋頭露面的女子哪能是一般人!因此趙捕頭縱然只有三分服氣,面上已做到了十二分的尊敬。
討論過一番之後,趙捕頭立刻親自帶上釵的畫像直奔殷府,而崔凝則留在針線房裡繼續查看。
針線房總共有十四個人,其中一名管事,六名是繡娘,五個專事縫補,另外兩個卻是織娘,專門負責織布。不過在俞府,織娘不叫織娘而叫紡娘。因爲犯了兩位娘子的忌諱。
這屋裡除了管事和五名縫補的下人是俞府的奴婢之外,其他人都是良民,只是簽了契在俞府做工。
這兩名紡娘是母女,她們有個獨門手藝,就是會織白疊布,經她們手織就的白疊布柔軟至極,比市面上賣的那種手感好十倍,貼身穿着比絲綢更爲舒適。
十四個人此刻戰戰兢兢的站成一排,不過看着個穿着官服的女孩在面前晃了晃去,心裡多少放鬆了點。
崔凝仔細觀察他們的面相、神態。想從中看出絲許端倪。如今各種證據都證明俞織如的死可能牽扯較大,可沒有查到真相之前什麼都有可能,或許看起來很複雜的事兒其實很簡單呢?比如某個下人長期被壓迫成了心理變態……
管事見崔凝打量他們的眼神奇怪,站着又半晌不說話。不禁彎了彎身子,態度恭敬道,“大人。”
“俞二娘子最後一次來針線房是什麼時候?”崔凝問。
管事道,“二娘子多尊貴的人兒啊,哪能往這裡來,老奴在在針線房做事這麼些年。二娘子攏共也就來過四五回,最後一回過來那也是一年前的事兒了。”
崔凝知道一般主子不怎麼會往這些地方跑,這麼問也是有心試探,管事的答案也在意料之中,“你們所有人最後一次看見二娘子是什麼時候?”
幾人的答案是不一樣的,十個人都是一年前見到的二娘子,還有四個,其中包括管事,近期都曾經見過俞織如。他們都是俞府家奴,與外人不同,偶爾也能進內院走動,能見到俞織如也不奇怪。
值得崔凝注意的是,其中一個人就是四天前才見過她,也就是說是在俞織如死前的三天,崔凝便把她單獨叫到靜室裡詢問詳細情況。
當天這名針線娘子被俞織如喊過去修改一件衣裙,說是嫌那衣裳太寬了,想改的修身一點。
俞織如尤爲愛美,平時喜歡穿那些能夠凸顯身段的衣服,姐妹三人常常做一樣的衣服,偏她就要改一改,非得穿上身顯得最爲出挑不可。
“二娘子的衣服每次都是由蓮蕊姑娘送過來,那日蓮蕊姑娘有事走不開纔將奴婢喚過去。”那針線娘子生怕俞織如的死牽扯到自己身上,急着撇清關係,“聽說那日二娘子去找三娘子,奴婢到的時候恰巧在院子裡碰見了,並不是偷窺娘子。”
“她要改的哪一件衣服?”崔凝問。
針線娘子道,“是一件二色木香衣裙,衣服上繡了葡萄紋樣。”
崔凝心中一頓,這不就是俞織馨那件被掉包的血衣嗎?
崔凝又問,“你看見她那日,她神態如何?”
“奴婢並不敢擡頭看娘子,只是聽着聲兒像是高興,娘子還賞了奴婢一片銀葉子。”針線娘子說着,好似想到什麼,“後來二娘子走了,奴婢遠遠聽着她問身邊的婢女說梳的頭好不好看,妝容如何,又說要去東市。”
一個小娘子出門前特別關注自己的打扮,是什麼原因?
崔凝想到俞織如看魏潛時的迷戀目光,不太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突然移情別戀,喜歡上別的男子,於是就猜測她那日去東市不是爲了“偶遇”魏潛,就是要見其他女性的朋友。俞織如在家裡三個姐妹之間尚且要出挑,在同齡人面前這種心態恐怕更甚。
爲了求證自己的想法,崔凝立刻命人叫來俞織如的貼身侍婢。(~^~)
PS: 最近不知怎麼回事,困成狗,無時無刻不想睡覺,似乎不是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