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崔九兒一以爲自己得手之時,那男子覺出了崔九兒的意圖,眸光一冷,雙眼微睞,崔九兒頓時就感覺自己的手指一麻,然後手就被一道很大的力道給彈開了。
“頑劣不堪!”
那男子從面具後吐出了四個字,聲音清澈有磁性,只是冷冷地還帶着一股嫌棄的意味。崔九兒何曾聽過這種冰冷又鄙夷的口氣,他不服氣地又朝他伸出了手。
可崔九兒剛擡起手,就發現自己的身子又開始急速下墜了,這時他才明白過來,自己剛剛是被那黑衣男子從半空中接住了,男子的大手扶在他的腰間,帶着他在空中打了個旋旋好卸力穩住身形。
只是崔九兒伸手掀面具的舉動激怒了那男子,他毫不猶豫的鬆開了扶在崔九兒腰間的手,所以崔九兒現在又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往地上掉去了。
崔九兒嘴中幾聲“哇,哇”大叫,然後便一屁股跌到地上了。崔毓之循着聲一回頭,就見崔九兒捂在屁股坐在府前的空地上。他趕緊衝了過去,一幫丫鬟婆子們也反應了過來,也忙着趕過來。
崔九兒被衆人圍在了中間,崔毓之蹲下身子,從地上扶起了崔九兒,口中連聲問道:“小九,你怎麼樣?”
“三哥,我的屁股怕是要廢了,三哥,屁股爛了可怎麼辦哩,我可是連媳婦兒都沒娶呢……”
崔九兒靠在崔毓之的懷裡,拖長了聲音嚎了起來,一旁的丫鬟婆子又是後怕又是好笑,可誰也不敢笑出聲來。一一個探身上前,仔細探看崔九兒是否傷着。
“可笑……”
就在崔九兒鬼哭狼嚎,崔毓之軟語安慰,丫鬟婆子們的細心詢問之聲裡,一道冰冷又帶着譏諷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雖是不大,卻是清晰可辨。
一聽這聲音,崔九兒立刻止住了嚎叫,其實他的屁股根本沒有那麼痛,半空中那黑衣男子的一接一旋早就化解了下墜的力道。崔九兒這樣浮誇到極致的表演,只不過是要在一段時日沒見的三哥面前撒嬌而已。
“三哥,這個黑乎乎的冰塊,他是誰?”
崔九兒一眼就看見站在人羣之外的黑衣男子,他雙手抱臂,冷眼看着被衆人圍在中心的崔九兒。見崔九兒正一副齜牙咧嘴,痛楚之至的浮誇模樣。黑衣男子嘴裡忍不住發出一句譏諷聲。心想剛見崔九兒生得粉妝玉琢、靈氣十足的,卻不想是個紈絝草包。
“小九,不得無禮,這位顏先生是我在江南結識的好友,幫了我很多忙,剛纔你從樹上掉下也多虧顏先生出手,你纔不至於摔傷。”崔毓之趕緊道。
“三哥,你知道我沒有摔傷?”崔九兒挑着眉問道。
崔毓之憋着笑點點頭,崔九兒有些惱火地道:“知道我沒事,三哥你還表現得那麼緊張?”
“小九就算是沒有摔疼,但從那麼高的樹上滑落,也是受了驚嚇的,三哥如何不擔心?”崔毓之伸手撫着他腦袋道。
“哎呀,一點不好玩,我不玩了!”崔九兒從崔毓之懷裡爬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然後便推開人羣就往外面走去。
他徑直走到了那黑衣的身邊,摞摞袖子抱了拳,口中朗朗道:“這位大俠,雖然你說話很是不中聽,但我崔九兒一向是大人有大量,我還是要謝過你的出手相救。”
“我不是大俠。”黑衣人瞥了一眼崔九兒,淡然回了一句。
好冷呀,崔九兒不禁別了彆嘴,心想叫你一聲“大俠”那是恭維你,能被我崔九兒喚聲“大俠”的整個京城都找不出幾個來,這個黑乎乎的冰塊真是不識擡舉。
“小九,又胡亂叫人了,顏先生是江南書院學識最淵博的夫子,你得稱一聲先生。”
崔九兒一聽到“夫子”兩個字,頓時覺得頭皮隱隱地痛。要說崔九兒平生有什麼厭惡的字眼,那就莫過於“夫子”這兩個字了。
自小崔國公府給他請了不知多少個夫子,有名望、學識皆過人的大儒,有爲人正派、治學嚴謹的翰林郎。
可無論是大儒還是學士,誰也不能做崔九兒的夫子超過三個月。原因都是崔九兒實在是太不好學、太玩劣了。夫子授課時,他偷懶不聽打瞌睡也就算了,偏偏他還屢屢捉弄於夫子。
經常有這樣的狀況發生,有老夫子講了半天的課累了,中午的時候靠在窗邊打個盹,崔九兒便能躡手躡腳地過去,然後悄悄給夫子的臉上畫一隻大王八。
下午渾然不覺的老夫子頂着一臉王八墨團去講課,剛進書室一幫陪崔九兒一塊讀書的小子們幫笑了前仰後合,待夫子明白過來,提着戒尺追上來的時,衆人已在崔九兒的帶領下作鳥獸散了。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啊!”老夫子氣得花白頭髮一根要豎了起來,憑崔國公如此好言相勸,如何提高酬金誠心相留,老夫子一概聽不進去,揹着手跺着腳,吹着鬍子告辭而去。
不管崔國公開出怎樣優厚的條件,找來怎樣厲害的夫子,崔九兒就有辦法讓夫子們信心滿滿而來,垂頭喪氣而去。因此,幾年過去了,崔九兒還只是精略讀過幾本四書,那字也寫的是歪歪扭扭不成形。
幾番折騰之後,崔國公實在是拿崔九兒沒辦法,便也淡了讓他讀書的念頭,再加上高句麗屢犯邊境,近段時期更是變本加厲,高句麗狠心野心,意圖不軌之意昭然而揭。
皇帝陛急詔崔國公入朝商量對策。兩月之前,崔國公便領皇命帶領崔家兒郎趕赴邊境青州,只留下了崔九兒和一幫下人在國公府。
崔國公臨走之時千叮囑萬叮囑,要崔九兒乖乖守在府裡,不能到跑出去闖禍。崔九兒果然是聽了崔國公的話,極少出王府大門,只是這兩月都快將整個國公府給掀了個底朝天,伺候的下人們更是苦不堪言。
老管家眼見九公子將國公府折騰了遍,接下來肯定是在府裡是呆不住的。若是九公子要出府鬧騰可怎麼得了?
老管家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寫信給江南的三公子,向三公子如實稟報了九公子的種種情形,期望三公子能抽空回京。沒想到三公子接到信後真的趕了回來,這下老管家及一衆國公府下人可算是鬆了一口氣。
府中衆人皆開顏了,可崔九兒這會可就不高興了,剛纔三哥說什麼來着,這黑衣冰塊是江南書院的夫子?
崔九兒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他本來對這個戴着面具,功夫不凡的黑衣人很是好奇,這會一聽他是個夫子,心裡一陣惡寒,早就沒有好奇的興致。
他一把扯住崔毓之的袖子,挑着一雙眉就問:“三哥,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