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敘述的全是我腦海中對當時情況的推理,不知道胡主任會怎麼看待。
他問:“會不會有人沒死,從湖裡游上對岸?”
我想,這個問題就不好瞎蒙了,萬一和別的轉世人說的對不上怎麼辦?可我轉念又一想,既然神戶丸無法上岸,那會不會可能有人死裡逃生,並帶了船上一個類似小盒子一樣的小物件上了岸,並將東西藏在目前這個小村子裡?
關於船和村子有什麼聯繫,這應該也是我目前所能推理和想像出來的最合情合理的解釋了。
我一字一句的道:“濃煙和霧太多了,我看不清,但我想可能會有人能死裡逃生吧。”
胡主任點點頭,走向八斤老漢:“你侄兒確實是有精神病,我們可以將他帶回去免費救治。”
我鬆了一口氣,看來我是通過精神病人“資格考覈”了。
可我當然不能欣喜若狂的就隨他們走,我得扭捏作態一番,於是我大吼:“不,我哪兒也不去,我就要在我叔叔家……”然後作出奪門要逃的姿態。
做戲要做全,我不僅要逃,我還要掙扎,死命的掙扎。
我又踢又咬,不讓他們靠近我,他們按着我,我在地上滾來滾去。對我頗有好感的泰森也嘎嘎大叫,充滿敵意的對胡主任他們發動潮水一樣的兇猛攻擊。
一時間人仰鵝翻,亂成一團。
最後,他們幾個人是用擔架和約束帶將我擡走的。
離開院子的那瞬間,我看了一眼豬圈旁邊那個鏽跡斑斑的鐵拉環。鐵拉環連接的是塊圓石板,圓石板下面是八斤家的地窖,用來窖藏農作物的,瘋子此刻應該就躲在下面。
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命活着回來陪瘋子去找娜依,我內心涌起一種生離死別的傷感。
我在擔架上四肢不能動,思維就變得格外活躍,反覆哭笑不得的想,爲什麼我的人生這麼荒謬,總是心裡想的和做的是矛盾的。
我心裡明明想去病院,面子上卻裝的拼死拼活不想去。
我明明不是精神病,卻要2次假裝精神病,裝到後來我有時都不確定哪些是在演戲,哪些是現實。
我現在經常會疑惑,疑惑我到底是正常人還是精神病。
被他們擡上了金盃商務車之後,我才感覺我的惺惺作態實在是害苦了自己,我連脖子都轉動不了,只有枯燥的車頂可以看。
以前被固定在擔架上時我神志不清,倒不覺得有多痛苦,現在我是正常的,卻被人捆綁的動彈不得,很快就明白被束縛有多麼難受。
我的四肢漸漸痠痛起來,汗順着臉流過脖子,又流到胸口,像條小蛇一樣,溼溼滑滑的,那種感覺實在是無法用言語形容。
我只能與事無補聊以自慰的大叫幾聲放開我,自然是不會有人搭理我。
嗓子吼啞後,我暗暗祈禱千萬不要有哪裡癢,結果越怕什麼越來什麼,很多事你不想到就算了,一想到它就真的會來。
剛纔泰森爲救我,與他們戰鬥了一番,院子鋪天蓋地飛的都是鵝的羽毛,我身上自然也落了不少羽毛,還沒來得及清理就被人綁在擔架上了。
結果現在泰森的羽毛害苦了我。
車窗是半敞開的,外面的風吹着幾根羽毛在我身上滾來滾去,一種若有似無的癢感像是條冰冷的小蛇在移動。隨後竟然變成小蟲在噬咬我一樣,癢感在蔓延,且越來越強烈。
如果此刻我能動一根小指頭,輕輕撓一下,或者直接拿走羽毛,就可以立馬解決這種癢感。
可是要命的是,我全身只有眼珠能轉動。
見我沒有反抗的反應,那癢似乎有靈性似的,竟然越發的肆虐,越發的不可一世。
我的身體越來越癢,就像有千百隻螞蟻在輕咬着我。癢的我滿身大汗,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癢就像病毒一樣,也會感染到別的部位。如果手臂這裡癢了你不撓,很快別的地方就跟各地農民揭竿起義一樣,紛紛會響應起來。
“我身上癢啊,幫我撓撓!”我終於忍不住了,對旁邊的人道。
沒有人理我,坐副駕駛的胡主任只是回頭看了我一眼,很快就回過頭去。
有個人嘀咕了一句:“誰知道你有沒有病呢,哪個敢碰你?”
難道是怕我的蛤蟆氣?不至於吧。我趕緊說:“我這個臉腫了是因爲牙齦問題,不是什麼厲害的病!”
沒人理我。
“鬆島先生,爲什麼村子上人得了埃博拉,卻怎麼還不死呢?”大概是開車的被我痛苦的呻吟聲弄的心煩意亂,駕駛員開始對胡主任沒話找話。
我猛的想起,原來他們是怕我有埃博拉病毒!他們認爲村裡大多數人已經得了埃博拉病毒!
“同樣一種病毒,在a身上,可能三天發病,乙身上可能十天發病。比如艾滋病,有的人可攜帶病毒近五年不發病,而有的人一年就發病。每個人免疫力不同。只能說這個村子裡的村民大概身體素質特別好。”胡主任道。
看來到現在胡主任還矇在鼓裡那,聽他們說話分散了點注意力之後,癢稍微好點了。
我只能拼命的自我催眠,幻想現在有一雙盤根錯節青筋密佈的粗糙大手正在用力的撓我皮膚,撓的皮開肉綻全是血絲才最好。
“鬆島先生,那2小子到底怎麼樣了?怎麼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這兩小子是不是指我和瘋子呢?
“肯定死了吧,說不定被山裡野獸給吃了!”
哼哼,老子就睡在你邊上呢,說我壞話,我憤憤的想。
“那個東西就真的這麼重要嗎?老闆生意那麼好都無瑕顧及,整天就盯着那些破事。”
“大膽!怎麼說話的?”胡主任斥道。
駕駛員嚇的脖子一縮,不再言語。
“你知道什麼?這個東西關係我大和民族的前途和未來。好好開車,別廢話!”
聽到這裡,我心驚肉跳,神戶丸上究竟丟了什麼東西呢?難道是比核武器還厲害的東西?
我大聲道:“埃博拉病毒是什麼?我身子壯的跟牛似的,纔沒什麼病呢。”
胡主任回頭看了我半天:“可能這人是沒感染上,他是八斤老漢家的遠房親戚,纔來村可能沒幾天。埃博拉要發熱發燒的,村裡那幾個發燒躺牀上哼的纔是埃博拉。後面的就幫他撓下癢吧,哼哼唧唧的煩死人。”
總算有雙大手解決了我的痛苦,否則真不知道怎麼熬過這漫長的路途。
我又再次回到了精神病院,江西朝陽病院建造格局基本是完全克隆星海,又像回到了星海病院,所以我的感觸格外複雜深刻,恐懼興奮、酸甜苦辣什麼都有。
我被他們推着前進,走了約十多分鐘,推車停了,有人解開我的約束帶。但大約是怕我逃跑,雙手的束縛仍沒解開,我的造型是雙手拳頭朝着下巴,豎立在胸前,動彈不得。
我打量了下所在的環境,是間約四百多平米的大會議室,像學校階梯教室一樣。有着從下至上層層疊起的桌椅板凳,裡面坐了約莫三四十個身穿病號服,目光呆滯的人。
他們面向凸起的講臺,高高的講臺後面是一面大的投影儀。
“去,找個位置坐下!”有人推了我一下。
我艱難的拖動血液還未循環開來有些麻木的雙腿,跌跌撞撞的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感覺像是回到了大學校園一樣。
胡主任脫了細菌防護服,正神采奕奕的站在講臺上,像老師在上課,也像傳銷在做培訓。
精神病人有時候就跟幼兒園小朋友一樣,會異常的吵鬧,不遵守紀律,但這間會議室的病人們卻格外的安靜,他們的表情都很木然。
所以胡主任根本就不必高呼大家安靜,他只是一擡手,全場似乎連呼吸聲都停頓了一樣,紛紛目不轉晴的端詳着講臺上的他。
我想到了以前八號病區的病人們,和他們一樣,感覺始終畏畏縮縮,受到極度驚嚇似的。我想他們不是受到了醫院非人的虐待,就是真的在催眠狀態下看到了關於前世的什麼恐怖事情。
這羣人外貌看起來稀鬆平常,衣服雖然穿的都一樣,但從黝黑的膚色、健壯的身體和普通的短寸頭髮,不難看出應該就是當地普通的農民,說不定都是八斤他們村的。
而星海那些轉世人紋龍畫虎滿身刀疤面相凶神惡煞,就差沒在臉上寫着黑社會三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