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計劃的漏洞在於,我到時成爲瘋子後,我是否還認得漢字?我是否還認得那些人?
我見過很多精神病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認識了,甚至連自己是人類都忘記了,在地上如蛇般蠕動來蠕動去……我又憑什麼認爲自己瘋了後還可以認識天線寶寶或自己家人?
我只得停止了那兩個催眠,開始苦思冥想新的辦法。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週後,我終於想出了一個新的辦法,這個催眠我確保萬無一失。
只是這個催眠可能會導致我醒來得略微遲一些,但它肯定比那兩個催眠要保險的多。
我立刻將這個催眠計劃詳細的記載在了日記之中。
在做完一段時間的自我催眠之後,我要立刻開始行動了。
我從未想過要裝瘋,儘管我比一般人更清楚精神病是什麼樣,裝起精神病來似乎比別人駕輕就熟些。但正是因爲我太瞭解精神病的生活狀態了,我才知道裝瘋這事是人意志和演技的極限,沒拿過奧斯卡小金人的,別輕易去嘗試。
所以,我堅持決定要真瘋!
這個計劃還有個問題,我的記憶只能恢復到4月1日那天,那麼4月1日之後我瘋了之後的記憶將是空白,怎麼辦?
我又冥思苦想了一番,突然想到個小故事,我便釋然了。
有個老頭有把飄逸的引以爲傲的白鬍子,成天愛得瑟他那鬍子。有個年輕人看到了,突發奇想的問他,你晚上睡覺,鬍子是在被窩裡還是被窩外呢?老頭愣住了,想半天硬是回答不出來。
當天晚上,老頭失眠了,鬍子放被子裡面感覺不舒服,放外面也不舒服,硬是想不起來平常到底是怎麼睡覺的。
這個故事說的就是習慣和規律的力量。
某件事情持續五天以上,就容易形成習慣,習慣再持續一段時間,就會形成固定的某種性格。就像每個醫生都習慣戴塑膠手套和洗手這兩件事一樣,這種職業習慣就是他某天瘋了,他也會持續的做這兩件事,這就是慣性。
你可千萬別問醫生每次戴手套是先戴左手還是右手,問的話,他會和那個老頭一樣困惑,變得不會戴手套似的。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習慣,很多習慣已經條件反射形成下意識動作,很多習慣性動作是不經過大腦,肢體自動就能做出來的。如果你非要去深思,反而會覺得這動作陌生了,生疏了。
瘋了之後,有些人可能會人格分裂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但某些生活上的小習慣大多還在,根深蒂固的在。拿古龍筆下著名的大俠楚留香來說,無論某天他是真瘋了還是裝瘋,他摸鼻子這樣持續了多年的下意識習慣動作絕對還在,無法戒掉。
拿我親眼見過的病人來說,例如,某人因高考失利而瘋,這個導致他瘋的事情,在他瘋了之後可能也會一直記得。有個病人就是一直唸叨,我就差了一分,就差了一分啊,他瘋了之後的思想裡裝的全是高考失利這件事。
再例如,衛生巾這個病人他是因爲女人而瘋,他瘋了之後總是糾結在如何靠近女神,變成衛生巾才能靠近女神這些事上。
又例如,某人因炒股傾家蕩產而崩潰,他在精神病院裡就一直在研究股票,畫走勢圖,甚至有時還真的能準確判斷股票走勢。
這些都是慣性的力量,這些習慣深入骨髓,無法更改。
那麼,我這幾個月做的最多的兩件事就是格式塔實驗和記日記。我瘋了之後有很大的概率可能還會保持做這兩件事的習慣。
因爲慣性,我瘋了後仍然可能會記日記。
精神病院一定不會搶走我的紙和筆記本,只要不是危險物品,沒人會去搶精神病人手上的東西!因爲精神病人有時就像孩子一樣,他們視若珍寶的東西若被搶走,只會跟你拼命且同時加重病情,沒有醫生會做這樣刺激病人的傻事。
爲了保險起見,我又對自己做了一個催眠來強化記憶:“無論變成什麼樣,無論在哪裡,必須每天堅持寫日記。”
也有可能我一切都是在白忙,到時也許瘋了的我不認識字,更不會記日記。但我只能儘量想到所有可能存在的漏洞,努力做到滴水不漏,
計劃中,有個道具很重要,這個道具在自由的世界處處可見,唾手可得,但在監獄裡想弄到,難度相當之大。
憑我自己的能力我當然是弄不到,沒辦法,我只好求助好朋友老八。
“老八,幫我弄個東西行嗎?”
“充氣娃娃、飛機杯這些可是無價之寶,我可弄不到,別提這些啊。”老八警惕的看着我。
在監獄裡的犯人最缺的無非就是煙、酒、毒品和性生活。時間久了,自由倒無所謂了,只要能在監獄裡解決這些迫切需求,自由就顯得不是那麼可貴了。或許,所謂的自由是個總的概念,因爲自由原本就涵蓋以上那些東西。
“不是,我要……我要……”我真覺得有些難以啓齒。
“操,娘們一樣,你到底要什麼?”
“我要一面鏡子!”大男人提出這個要求自然是有些怪怪的,我愣是憋紅了臉。
老八的嘴張的像吞了十個駝鳥蛋那麼震驚,半天沒說出話來,像看個人妖一樣以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我半天,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
老八破口大罵道:“你他媽讓我搞個原子彈來我都不奇怪,你讓我搞鏡子幹啥?這兒都男人,要鏡子有毛用?你見這裡哪個男人沒事照鏡子了?”
“你別管!”
“你個老屁精,老玻璃,你是不是要化妝勾引老大?老大可是直男,純直男!”
“滾!你他媽搞不搞得到?”我聽到這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搞不到,鏡子很鋒利,監獄怕人自殺或傷害他人,這種東西嚴管。”
聽完老八的話,我渾身冰冷。
鏡子是我計劃中相當重要一個道具,必須得搞到,越大越好。
這個世界,男女永遠沒法平等,男監獄裡沒法搞到的鏡子,在女監獄卻唾手可得。我瞭解到女子監獄裡是有鏡子懸掛的,監獄說這是人性化,女性們願意照鏡子恢復愛美本能時,這是對生活有希望的一種良好表現,對改造有幫助。
可是,我無法去女子監獄,去女子監獄的難度跟搞到鏡子的難度差不多。
有天,我偶然注意到監獄超市裡牆上掛了一面小鏡子,於是我沒事就往超市那兒跑,有時明明不買東西,也要跑去那兒想方設法和老闆套近乎扯扯淡。
隨着和老闆關係越來越密切時,我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問老闆要鏡子了,老闆的表情和老八差不多:“你要女人要套子要啥我都可以理解,你要這個幹什麼?”
我實在是沒辦法解釋一個在監獄的光棍男人要鏡子幹什麼,我不想暴露自己的行動,何況就算我解釋,他們也一定理解不了。
“我暗戀上我們房間一個人了,可我不好意思看他,只好每晚用鏡子偷偷照他擼管。”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藉口了,可惜聽起來我自己都想笑。
超市老闆在龍蛇混雜的監獄開店多年,什麼狡猾奸詐喪盡天良的人渣沒見過,這樣的老江湖當然不會相信我的話,他苦笑半天:“兄弟,別玩哥了,好不好?來抽根菸,這事兒咱不提了,我也不向領導彙報了。”
我再堅持問他要,他就沉下臉來:“兄弟,這個我可真不能給你,鏡子摔碎了是完全可以當殺人工具的。你要是犯了錯誤,我的小店也就完蛋了,兄弟,你要當我是朋友,這事兒就別提了。”
“好吧,我們抽菸。”我點燃火機,示意給老闆點火,老闆咬着煙湊過來。
“咦,你看這火苗怎麼像個裸女形狀?”我指着火機跳動的火苗驚訝的叫道。
“啥?”老闆盯着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