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終於解開了雙手的束縛和頭上的面具,出門時也自信多了,我走向洗手間,看到一個穿着病號服的瘦弱女子在洗手。
她洗手的樣子很奇怪,將水籠頭開到很小很小,如同屋檐結冰融化時滴水那般大小,慢慢的洗。她洗一會便東張西望一會,只要旁邊有人來就將水關掉,等人走了再打開繼續慢慢洗,洗手像偷東西似的鬼鬼祟祟。
我好奇的走上前去,才發現原來是子妍,她瘦了很多,從背後完全認不出是以前那個體態豐盈的她。她臉色更加蒼白了,披頭散髮,臉瘦削的已經找不到原來的小酒窩了,整個人給我的感覺就像電視機裡爬出來的貞子似的。
“子妍你在做什麼?”我忍不住問道。
“不要,你不要靠近我啊!”子妍哇的一聲尖叫,匆忙關了水籠頭。
“你在洗手?”
“嗯!”
“爲什麼要這樣洗?”
“我怕水濺到別人身上。”
“濺到別人身上又如何?這是乾淨的水啊!”我越來越奇怪了。
“我怕把艾滋病傳給別人!那個人說了,我這種艾滋病類型很厲害,只要我碰過的東西別人再碰都可能傳染。”
“那個人是誰?”
“啊!你不要問了!”子妍捂着腦袋發出尖叫,像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似的,隨後跌跌撞撞的迅速跑開。
我呆呆的看着她,我瞬間明白了,確實是有人對她做了催眠,而且這個催眠設計的很巧妙,這個她口中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對她實施催眠的人。
那個人先不知道用什麼手段催眠了子妍,使子妍堅信自己有艾滋病,且是一種現有醫學查不出來的嚴重艾滋病,所以醫院的各種關於子妍沒得艾滋病的檢查報告她通通不信。
然後那個人又對她做了一個催眠,類似於當有人問你那個人是誰時,你就會想到一些很可怕的事情,比如蛇啊,水蛭啊這些女孩子都害怕的東西,催眠師讓他自己的形象跟一些很恐怖的事物聯繫在一起。
那個人的催眠手法,讓我想到了一些耳熟能詳的電視廣告催眠。
比如說“餓了就吃士力架!”“怕上火就喝王老吉!”這些廣告語反覆的在你耳邊轟炸,進行病毒式傳播。時間久了,這些信息深入你的腦海,當你餓了時,你第一個想到的很可能就是士力架,當你上火時,潛意識和意識當中出現的第一個物體可能就是紅通通的王老吉正朝你慢慢的滾過來。
這些廣告有意識的將餓了、上火了這種每個人都會有的生理現象和他們的產品結合捆綁在了一起,讓你出現這種生理現象時,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他們的產品;或者當你見到他們的產品時,甚至就會不由自主的餓了,或者感覺喉嚨幹了要上火了。
一個好的廣告一定離不開心理學和催眠學的結合。
那個人的手法就跟這些廣告如出一轍,肯定是將自己的形象與什麼可怕的東西或回憶結合在了一起。讓子妍一想到他一提到他就害怕,從而拒絕想下去,所以別人也無法從子妍口中追問出他的身份。
我在心裡暗暗叫苦,高啊,實在是高。
子妍被催眠的程度很深,她現在渾渾噩噩活在催眠中,滿腦子都是我有病,我不能傳染給別人,應該忘記了以前很多事情。我要想再對她實施催眠的前提就是必須得和她熟絡起來,讓她有些信任我才行,所以我想,我必須時常和她見面,打招呼,聊幾句。
子妍剛纔的表現讓我重新燃起了某種希望,這個希望就是我發現我解脫牢獄之災的可能性很大很大!
我認爲子妍陷害我並非出自於她的本意,是有人催眠令她這麼幹的,清醒狀態下她不會那樣做!
我這麼想的原因就是看到子妍剛剛洗手時的模樣,她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和別人接觸,不想傳染艾滋病給別人,這些豈不正說明了她的本質不壞,甚至很善良?
有不少私生活不檢點的人得了艾滋病後,不僅不得到教訓收斂自己的行爲,還變本加厲的故意在網絡上各種約炮且不戴套,惡意的傳播給別人,報復社會。
子妍沒有像他們那麼缺德,她總是約束自己的行爲,不想害別人。
我呆呆的凝視着子妍的身影,如同雕塑一般,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突然李嫣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嚇我一跳,她道:“喲,你可真多情啊?人家將你害成那樣,你一看到她就失魂落魄啊?想再續前緣啊?”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腦袋嗡的一聲,剛纔我在發呆想事情,並不是看子妍的背影看陶醉了,李嫣竟然誤會吃醋了。
我追上去按着她肩膀:“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聽!”她甩開我的手。
“你聽我解釋呀,不是你想的那樣!”
“滾開!我不聽!”她用力的捂住了耳朵。
我們的對話陷入了瓊瑤戲劇那樣的套路,且是死循環模式。
我感嘆,瓊瑤阿姨的東西雖然很肉麻,但是確實很有生活體驗,她身爲女人確實很瞭解女人,只要戀愛過的人就明白,生活中會老是不知不覺就重演瓊瑤阿姨的經典橋段。
我知道李嫣平常絕不會這麼小雞肚腸和敏感,還是因那賭局的事,導致她心理壓力過大,對我也有點怨恨,便借題發揮了。
李嫣足足有一天一夜沒來我的病房,我苦於手機早已停機,找不到她。精神病人需要用什麼手機呢?所以父母也沒想過要將我手機充費,每次找我都是直接打病房電話。
6月17日晚上,李嫣終於來到了病房,冷若冰霜的看着我。我結結巴巴的道:“你以爲我那麼下賤嗎?那小婊子將我害成那樣,我怎麼會喜歡她,會想她?”
聽到我用小婊子這麼惡毒的字眼形容子妍,李嫣臉上表情總算有些舒展,不過很快又沉下臉來:“現在沒有時間跟你扯這些,後天就是賭局結束的日子了,怎麼辦?”
“我們還沒輸,還有一天時間!”
“告訴你吧,我已經卷好鋪蓋行李了,辭職信都寫好了,隨時準備滾蛋。你不要我,是你不要我,打這個什麼破賭!嗚嗚!”她肩膀抖動,傷心的哭了起來。
我用力的摟着她肩膀:“沒有輸,明天還有一天!就看老天幫不幫我了!”
“你到底有什麼辦法啊,到現在還不能說嗎?你就這麼信不過我嗎?我難道在你眼裡就是長舌婦嗎?你嘴咋就比紅酒瓶蓋都嚴呢?”
“隔牆有耳!醫生的辦公室有監控,每間病房也都有監控,防止病人自虐或逃跑,這些你不會不知道吧?我一說出來,只要讓王福全聽到,就輸定了!後天賭局就結束,你敢保證王福全現在不是正嚴密監視着我?”我神色緊張的指着天花板角落的隱蔽攝像頭道。
“你用我手機打字,然後我看,不就行了?監控總不可能看到手機那麼小的字吧?”
我想了想,接過她的手機,噼裡啪啦的摁了一段話,然後遞給她。
她看了看,臉上先是震驚再是恍然大捂,最後擡起頭勉強的衝我笑笑,臉色總算是好看一些了:“你膽子真大,這個辦法也只有你能想得到,太詭異了。但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好嗎?老天假如不幫你呢?”
聽她這麼說,我心裡確實也挺委屈的:“話說這麼多年來老天確實對我挺不公的,第一份工作就遇到這麼多屁事,監獄啊,精神病啊,什麼事都給我趕上了。但我相信否極泰來的道理,不管怎麼樣,老天爺總不會一直虐待我的,說不定這次就幫我絕地反擊了。”
“我發現我就喜歡你這種盲目樂觀,不折不饒,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最後一刻不放棄的固執性格!弄的我跟你一起瘋!”
我聽不出來她是誇獎還是譏諷,只能衝她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