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建成不久的一中足球場上,高一(一)班正在上體育課,其中全班男生正在練習1公里的跑步訓練。
體育課,一直以來是鄒曉凱最頭疼的課。雖然鄒曉凱有着177公分的身高,但是體重卻只有52公斤,無論是力量、速度、耐力,還是彈跳、身體靈活性、柔韌性都很差。體育課上的長跑、短跑訓練,對於他而言都是出盡洋相的地方。每一次的體檢,那只有1200多毫升的肺活量,總會讓他成爲全班男生的笑柄。在別人眼裡,他就是一個標準的“豆芽菜”。
最初,鄒曉凱還能夠跟上隊伍,但當跑到第二圈時,鄒曉凱的體能快速下滑,每一步都跑得那麼地艱難、那麼地氣喘吁吁。他曾試着一口氣跑到前方,但耐力的不支使他又很快落在了男生隊伍倒數第二的位置上。當其他男生相繼到達終點之時,他還在一邊慢跑一邊走。最終,他以男生最後一名的成績跑完1公里。
在跑完1公里後,體育老師集合了隊伍,在講了幾點注意事項後宣佈解散,並通知大家快下課時不用再次集合,直接自行回到教室。
隨着一聲“殺”的怒吼,一班的隊伍解散。鄒曉凱如釋重負,連忙找到一個角落休息,這時,一個渾厚的男生聲音傳到了鄒曉凱的耳中。
“長得這麼高卻跑得這麼慢,真是一個垃圾。”
鄒曉凱回頭望去,一個長得一臉尖嘴猴腮模樣的其他班男生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與鄒曉凱對視了一眼,眼睛裡充滿了鄙視與輕蔑。
鄒曉凱平復下自己憤怒的情緒,慢慢走到足球場一處僻靜的角落,躺在人工草坪上,擡頭望着蔚藍的天空,心中思緒萬千,這晴朗的天氣與不遠處幾個男生的半場足球賽,都無法引起他的興趣。
躺了將近五分鐘,鄒曉凱站起身朝着教學樓的方向走去,當他走到一處乒乓球球檯時,眼前的一幕不由得令他停下了腳步。
只見兩個男生正在打乒乓球,有四個男生正站在一旁觀看,他們打的是誰先贏得3個球誰就贏的賽制。其中,一個身材瘦高,戴着眼鏡,臉上長着很多青春痘的男生球技非常精湛,任憑對方怎麼抽球都總是能把球救起來,打球非常有耐心,總是能在對攻中尋找到別人的破綻將其擊敗。
“程明鵬,你讓讓我嘛。”
“程明鵬,你這技術是在哪裡學的?”
“程明鵬,你都連勝15局了,該退休了。”
無論對方怎麼努力,都無法打敗他,五個男生已經被他分別戰勝了3次,並且看他的神情,似乎並沒有收手的意思。 шшш¤Tтkan¤℃O
鄒曉凱慢慢走進乒乓球檯,看着高個子男生的精彩表演,心裡也想着與他較量一番,但當話到嘴邊時,卻又習慣性地嚥了回去。
在看了一會兒他們的乒乓球比賽後,鄒曉凱獨自往教室方向走去,操場上,總會看到很多個少年在打半場三對三的籃球賽,六個人在球場上分成兩組對抗,場下的3個人站在一旁議論着誰的球技最好。
鄒曉凱慢步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不斷來回翻着物理書,書上的物理實驗與物理習題在鄒曉凱眼裡是那麼地繁瑣複雜,他一點也看不進去。
在鄒曉凱的後排位子上,兩個女生正在一邊玩着筆、一邊聽着MP3、一邊看着言情小說。每一節體育課,只要不進行跑步訓練、不用再次集合,這兩位女生總是會最先回到教室,在言情小說裡尋找自己的白馬王子與共同而持久的話題。
“物體的加速度等於物體速度變化與完成這一變化所用時間的比值。”
物理課上,鄒曉凱聽着老師的講解,看着黑板上關於加速度的公式,再看着自己物理作業本上無數用紅叉標記出的錯誤,心中十分煩躁,大腦總是在走神想着別的事,對於老師佈置的課堂物理習題怎麼做也做不出來。
下課鈴聲終於響起,鄒曉凱長舒了一口氣,當他正準備收拾書本時,一隻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同學,會打乒乓球嗎?”
鄒曉凱回過頭一看,只見體育課上見到的那位戴着眼鏡的乒乓球高手程明鵬正在用熱情友善的微笑面對着自己。
“我……我不太會。”鄒曉凱輕聲地回答道。
“沒事,隨便玩玩。”戴着眼鏡的男生繼續說道。
“那好吧。”鄒曉凱不好意思再拒絕。
兩人走到一處空着的乒乓球檯前,放下了書包,程明鵬從書包裡拿出自己買的一副乒乓球拍與一個嶄新的白色乒乓球,兩人開始了乒乓球對打。
在初中三年,鄒曉凱最感興趣的運動項目就是乒乓球,在那三年,鄒曉凱經常在下午放學後與爲數不多的幾個朋友在一塊兒打乒乓球,在小小的球檯上,凝聚了鄒曉凱初中時代爲數不多的歡樂記憶。
然而,在這位乒乓球高手面前,鄒曉凱初中三年的技術不值一提,很快,他就被對方壓着打,很難贏上對方几次。
不過,球檯上的被動卻絲毫沒有影響鄒曉凱歡快的心情,此時的他,是從未有過的高興。
很快就到了下午六點半,鄒曉凱想着還未完成的作業與母親焦急的等待,便說道:“程明鵬,已經六點半了,咱回家吧。”
“好的好的。”程明鵬回答道。
兩人背上書包,並肩而行。鄒曉凱正想說些什麼來打破沉默,這時程明鵬卻先開口道:“你叫鄒曉凱啊?我以前在紅陽二中見過你。”
“你以前也讀紅陽二中?你讀哪個班啊?”鄒曉凱接過話。
“我讀九(三)班,但我比你大一屆。”
“那你現在應該上高二啊,怎麼讀高一呢?是復讀了一年了嗎?”鄒曉凱顯得有些吃驚。
“不是。去年中考完後,我生了一場大病,住了半年的醫院,後來我在親戚的關係幫助下進的一班。”
“那在軍訓的時候怎麼沒看見過你?”
“軍訓前一天我發燒了,連續輸了五天的液。”
“哦,是這樣啊。”
“雖然是憑關係進的,但依我去年中考的成績也是能進一班的。”
“嗯,一看你就知道你成績好。你英語不錯啊,英語老師經常在上課時表揚你發音標準。”鄒曉凱微笑道。
“哈哈,我英語很差的。”程明鵬長滿青春痘的臉上頓時變得很紅。
“我覺得你打乒乓球打得不錯,你喜歡抽殺球,還喜歡打擦邊球。”程明鵬笑嘻嘻地說道。
“不敢和你比啊,你纔是高手。”鄒曉凱白嫩的臉上頓時也變得很紅。
“我見你前幾天上課的時候總是愁眉苦臉的,你前幾天怎麼了?”程明鵬突然話題一轉,詢問起了鄒曉凱前幾天情緒低落的事,氛圍變得有點尷尬。
鄒曉凱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停頓了將近六秒鐘,才緩緩說道:“前幾天上學的時候被兩個男生欺負了,一想到這事,心裡面就很不好受,我見到他們都很害怕。還有軍訓的時候在回家的路上被以前的兩個初中同學罵,想報復又不敢惹他們,打不贏他們。”
自從上高中以來,鄒曉凱是第一次與同齡人說了這麼多的話,聊了那麼久,當程明鵬關切地問道自己情緒低落的原因時,鄒曉凱想也沒想就對程明鵬說了實話。或許,鄒曉凱如此的坦誠是因爲這是他上高中以來第一個如此關心自己的同齡人的緣故吧。哪怕,他的關心不懷好意;哪怕,他的關心純粹是出於八卦的目的。但是,對於鄒曉凱而言,卻又是那麼的溫暖。
聽了鄒曉凱的敘述,程明鵬也停頓了幾秒,隨後不快不慢地回答道:“鄒曉凱,我非常理解你。因爲,其實我和你一樣,都是經常受欺負的那種人,我以前讀初中時還被四個男生羣毆過,他們打我的原因僅僅是因爲看我不順眼,我根本沒招惹他們。”
程明鵬故作輕鬆地說完了這句話,然而他的雙眼,漸漸變得很紅。眼淚,開始在他的眼睛裡不停地打轉。
程明鵬的回答對於鄒曉凱而言有點出乎意料之外,他原本以爲程明鵬會以八卦的口吻繼續追問,卻不曾想程明鵬對他也說起了實話。
“如果我打得贏他們,我肯定會還擊,唉,我這身體素質……”程明鵬接着說着。
“說實話,我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還有三年的時間啊。”在聽了程明鵬的故事後,鄒曉凱進一步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焦慮與不安。
“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好好學習,不要理他們,惹不起躲得起。”程明鵬回答道。
“目前也只有這樣了,我真的希望以後不要再遇見那些人。”
“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
……
下午六點五十分,在夜色初顯的紅陽縣城,兩個穿着紅陽一中校服,揹着書包的少年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們相互傾訴心事,相互給予安慰,相互鼓勵前行。他們走得不是很快,一路上兩人有着說不完的話,當兩人走到因爲回家的道路不同而不得不分開之際,互相拍了拍肩膀告別。這將近二十分鐘的時間對於鄒曉凱而言,是那麼的溫暖、那麼的珍貴,而也就是從那天起,鄒曉凱的高中生涯裡,迎來了第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