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瀝瀝的下了起來,一連下了幾天,山上沒有什麼活兒了,加上山路十分的泥濘,連青山便陪着翠兒呆在家裡頭,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享受着難得的舒坦日子。
連青山雖然人在家裡頭,卻並沒有因此閒下來,反而是因爲在家裡頭的時間多了,把家裡頭的一攤子事兒都給擔了起來,就連翠兒做飯,他都陪在旁邊,更不用提家裡頭的其他活計了。
這不,因爲連青山太過勤快,翠兒都沒有了什麼活兒要忙,自己坐在炕頭上縫製棉衣的時候,便讓連青山把前些日子撿回來的獅頭核桃給開出來,省得那青皮放的久了爛掉了,會把裡頭的核桃也給染黑了。
連青山樂不得的接受了命令,將自己幾次從山上拉回來的青皮核桃,都放進了大笸籮裡頭,一個個的開核桃。
大妞和小虎因爲下雨天冷,也被翠兒拘在了屋子裡頭,就連招財還有團團圓圓也不例外,除了一早一晚它們出去方便的時候,翠兒基本不放它們出門。
在屋裡頭雖然悶了些,好在連青山上山的時候帶回來不少的果子,核桃、榛子、松子、板栗……這些沒有脫殼兒的果子,成了一家子的消閒和零嘴兒。大妞和小虎幫着連青山和翠兒把果子分揀到不同的笸籮裡頭,隨手拿着把玩,玩兒一會兒就給弄亂了,就再次分揀,兩個孩子玩兒的是樂此不疲。
翠兒坐在炕上給一家人做衣裳,連青山則是坐在炕頭上開核桃,因爲知道獅頭核桃的珍貴之處,連青山開核桃給核桃去皮的時候,先是拿那些小個的用來吃的核桃練手。
起初的時候連青山沒有找到竅門,一個核桃得折騰好一陣子,後來動作熟練了,竟然三兩下就能剝出一個完整的核桃來,而且還絲毫都不傷那核桃的表面。
連青山手裡頭一把小彎刀,輕輕的在那核桃皮上劃一下,核桃皮就剝落了一塊,然後他再在覈桃皮上輕輕的剌上一刀,手上一使勁兒,那核桃皮竟然就完整的被剝下來了。
翠兒手裡頭拿着一件棉衣正在細細的縫着,針腳細密又均勻,這棉衣就差一個收尾了,做好了這個,一家四口人今冬的衣裳就都齊了。外頭的陽光透過半透明的琉璃窗子照進來,翠兒臉上纖細的絨毛都能被看的一清二楚的。
翠兒手裡頭正在縫着的這衣裳是連青山的,大妞和小虎的棉衣和過年穿的新衣裳翠兒都已經做好了,整整齊齊的用包袱包好了放在櫃子裡頭。連青山的棉衣,翠兒見之前的雖然還有,卻是舊的不行了,便決定重新給他做了一套。
“翠兒,你看看這核桃!”連青山掌心上託着個獅子頭核桃在翠兒面前獻寶,他剛剝出來的獅子頭核桃個大飽滿,上頭一絲兒劃痕都沒有,品相十分的好。
“這麼快就剝出來了?”翠兒將手裡頭的針插到針線板上,接過連青山手裡頭的獅子頭核桃。那獅子頭核桃比小虎的拳頭還大一圈兒,淡淡的木質顏色十分柔和,核桃上頭紋路順着敦厚的兩楞向上舒展,還帶着十分勻淨的花紋,看起來就讓人喜歡的不行。
“這核桃真好看!”翠兒拿着手裡頭新剝出來的核桃,看的是眉開眼笑的,“要是能找個一樣的,配成一對兒就更好了,這東西沒事兒在手裡頭揉搓揉搓,還能強身健體。”翠兒欣喜的把這核桃放在手裡頭揉搓着,感受着那微微粗糙的手感,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好,你喜歡我肯定給你找出成對兒的來。”連青山看着翠兒細嫩的小手裡頭包裹着那一枚帶着花紋的核桃,越發覺得那小手又小又白,他心中微動,把手罩在翠兒的手上,緩緩的揉捏着,只覺得心中異常的滿足。
“哎呀!”正當屋子裡頭一片安靜溫馨的時候,大妞忽然一聲尖叫從炕上衝了起來,連滾帶爬的就衝到了連青山和翠兒這邊,還好記得翠兒懷了身孕,只躲到了連青山身後,顯然是害怕的很。
“怎麼了?”連青山和翠兒看着大妞匆匆離開的地方,只有蹲在那啃東西的招財和嘿嘿樂呵着的小虎,沒看到什麼能把大妞嚇着的東西呀。
“嗚嗚嗚……蟲子……嗚嗚嗚……招財……”大妞顯然被嚇得不輕,嗚嗚的哭了起來,委屈的不得了。
翠兒看到大妞這樣子,忙不迭的把大妞摟在懷裡頭哄着,一邊哄一邊慢慢的問,過了好半晌才知道,嚇到了大妞的罪魁禍首不是別的,是從榛子裡頭爬出來的一條小蟲子。
蟲子並不能讓大妞害怕到被嚇哭的地步,畢竟是在山裡頭長大的小姑娘,膽子什麼的雖然不大,卻也見識過不少東西了,真正把大妞給嚇哭了的,是她發現蟲子以後,招財竟是一下子就躥過來,把那蟲子給吃進去了。
“娘……招財怎麼能吃蟲子呢……”大妞仰着小臉眼睛紅紅的,十分委屈的看着翠兒,只覺得自家這無比可愛的松鼠,平時都是在堅果堆裡頭打滾賣萌的,剛纔卻吃了特別噁心的蟲子,實在是無法接受。
翠兒懷裡頭趴着大妞,看着蹲在炕上無知無覺啃果子啃得正歡的招財,忍不住嘆了口氣,她輕輕的拍着大妞的後背,慢慢的哄着她,說招財吃蟲子,就跟人吃雞吃豬肉是一個道理。
翠兒雖然在農村呆過幾年,也知道蟲子神馬的並不可怕,但翠兒其實還是真的很怕蟲子的,不怕帶甲殼的蟲子,只怕那種軟軟的肉肉的,在地上緩緩蠕動的那種蟲子。
一想到招財吃了蟲子,翠兒雖然嘴裡頭安慰着大妞,身上卻忍不住也跟着打了個冷顫,實在是接受不能呀!翠兒看着啃完了一顆果子,悠哉悠哉的在炕上慢慢走動的招財,忍不住氣上心頭,隨手抓了身邊一把松子往它身上砸去。
吱吱……招財感受到一陣陰風吹來,忙不迭的往後逃竄,卻還是被翠兒仙女散花的松子雨給砸到了,疼得吱吱叫,等到它發現砸自己的竟然是美食了以後,便隨便抄起一顆松子,抱在嘴前頭啃了起來,悠哉得很。
小虎看到翠兒這樣的動作,驚訝的長大了眼睛,等他看到招財很開心的撈起松子就吃的時候,眨了眨眼睛以後也從炕上的笸籮裡頭抓了把榛子扔過去,嘩啦一下的撒的炕上都是。
翠兒看到這個情景,實在是有些無語,摸摸鼻子,自己似乎是教了小朋友不太好的事情呢,這時候大妞也從翠兒的懷裡頭擡起頭來,看到小虎追着招財在炕上上躥下跳的,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似乎淡忘了剛纔的事情了。
看到大妞的情緒好了不少,翠兒滿頭的黑線淡了些,轉頭看向連青山的時候,卻發現這傢伙又埋頭去收拾核桃去了。
連青山受到翠兒的鼓舞以後,收拾核桃的熱情空前高漲起來,他心裡頭想着自己沒給翠兒送過什麼禮物,便準備按照翠兒說的,挑出一樣的獅子頭核桃出來,配成對兒送給翠兒,因此這時候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專心和耐心,因爲這是即將送給翠兒的愛的禮物。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外頭忽然飄起了雪花,一團團柔軟的彷彿是棉花團兒一樣的雪花落在連家的院子裡頭,慢慢的輕輕的落在地上,然後嗖一下子的融化成了水滴,潤到了泥土中去。
“下雪啦!”大妞驚喜的看着外頭,那飄飄忽忽向下落的雪花,讓大妞和小虎興奮起來,忙不迭的撲到窗臺上去,看着這初冬的頭一場雪。
連青山一家在屋裡頭其樂融融的時候,數十里外的縣城裡,卻是另一番景象。
碧水縣城的錢家宅子後門,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被兩個家丁扔了出來,踉蹌了兩步跌倒在了滿是泥水的路上,狼狽不堪。
隨後一個穿着綢袍的公子哥跟了出來,旁邊一個美貌的婢子給他撐着傘,他悠哉哉的站在門樓下頭,眼神冷冷的盯着跌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嘴角的笑容充滿了不屑,這人正是當初來闖連家的錢二爺。
“錢利水,你沒想到吧,你放下鋪子在族裡頭告了這麼久,最後得到的卻是這麼一個下場,被收了掌櫃印章,又逐出族去,你覺得怎麼樣呀?哈哈哈……”那錢二爺看着狼狽的像是喪家之犬一般的錢利水錢掌櫃,只覺得自己當初在連家受的氣都出去了,自己又是那個風生水起的錢二爺了。
“我倒要看看,你現在是個喪家之犬,還能有什麼本錢跟我叫板,我倒要看看,你沒有了茶葉的銷路,那連家還會跟你合作?”錢二爺冷笑着說道,看着一身狼狽,卻站的筆直的錢掌櫃,那樣子竟彷彿不是被自己打敗了,還是自家爹爹看重的那個能力超羣的掌櫃一般。
“你還傲氣?來人,給我狠狠的揍!”那錢二爺氣紅了眼,狠狠的把手上的扇子扔到了錢掌櫃的身上,砸的他悶哼一聲。
幾乎是瞬間的功夫,剛纔推搡着錢掌櫃走出後門的兩個家丁,已經凶神惡煞的撲向了錢掌櫃,粗大的拳頭雨點兒般的落在錢掌櫃的身上,直到錢掌櫃失去了意識跌倒在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白色的雪花兒落到地上的時候,錢家後門小巷裡頭躺着的那個人影的手指才微微動了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