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大雨留下的積水和泥濘都蒸發乾淨了,似乎就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卻已經讓許多人的生活發生了改變。
“呦,怎麼這麼多孩子!”閒來無事過來串門,順便看看在這幹活兒的兄弟的董氏,進了翠兒家院子以後,猛地看到院子裡頭有五六個臉生的孩子正在忙活着曬菜乾什麼的,當即嚇了一跳,忙不迭的往後退了兩步,看了看大門,發現是連青山的家,這才迷迷瞪瞪的又往裡頭走。
“哎,香茉,這是咋回事兒?咋幾天沒過來,突然多了這麼多孩子!”董氏看到正從屋子裡頭走出來的香茉,忙不迭的問道。
“是二夫人呀,二夫人好!”香茉絲毫不理會被董氏扯着的衣裳,不慌不忙的含笑問好,然後將手裡頭的小筐放在一旁。
香茉是翠兒的丫鬟,雖然連青河和董氏不是她直接的主子,但上下尊卑的觀念在香茉的腦子裡頭卻是根深蒂固了,見到連青河和董氏以後,都是尊稱一聲二老爺、二夫人的。
“回二夫人的話,這些孩子是我們老爺救回來的,別的我卻是不知道了。”香茉知道這董氏是個小心眼兒的,便只推說不知道,並沒有把翠兒說進去。
“呀,救回來的就放到自家養着了?”董氏看着院子裡頭大大小小的陌生孩子,那身上穿的衣裳雖然不新,卻也不舊呀。
董氏撇了撇嘴,習慣性的就想着,要是這些衣裳沒有給了這些孩子,都給自己家就好了,還有這些孩子的口糧,就算在不能吃,一天也得有個二斤糧食不是?真真是敗家。
“唉,我得跟嫂子說說去,這些孩子都養在家裡頭有啥好的,又費錢又費糧的……”董氏低聲嘀咕着往屋子裡頭走,一時想着那些舊衣服還有口糧,竟是渾然忘記自家現在條件早已經好多了,根本不需要覬覦這些芝麻綠豆的東西。
董氏一邊嘀咕着一邊往屋裡頭走,在東屋西屋轉了一圈,都沒看到翠兒,便又轉出來,拉着香茉繼續問,“香茉,嫂子去哪兒了?”
“剛纔還在屋裡頭呢,許是去點心坊了吧?”香茉知道自家小姐剛纔帶着孩子去茶坊看帳去了,卻不大樂意這董氏沒事兒就用屁大點兒的小事兒去麻煩自家小姐,便故作茫然的說道。
“你呀,連個大活人都看不住!”董氏甩開拉着香茉的手,邁開一雙細長的腿就往出走,走到院子門口了,董氏留了個心眼兒,先往茶坊的院子裡頭去了,合計着要是茶坊裡頭沒有見着翠兒,就先去蓋房子那看自家弟弟,剩下的事兒以後再說。
董氏的運氣還不錯,翠兒正好算完了賬,帶着大妞和小虎說話呢,看到了董氏急匆匆的進來,便笑着招呼她過去。
“哎呀呀,嫂子你在這兒呢!你說說,剛纔我進了你家院子,還以爲是換了人家了呢,咋那麼多孩子都在你家裡頭?”董氏邁着大步急匆匆的走到賬房門口,擠開了大妞和小虎,湊到了翠兒跟前,“嫂子,不是我說你,你這剛能吃飽飯,哪有閒錢兒養活那麼些個孩子呀!”
“嫂子,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你這一下子收留了足有五六個吧,你現在看着好像一個個的沒啥事兒,等到冬天的時候你瞅瞅,一個個都比狼犢子還能吃呢,你呀,趕緊把他們該送哪去送哪去,該攆走的就攆走吧,這得花多少錢呀!”董氏一邊說一邊心疼的直嘬牙花子,彷彿這錢是她花出去的似的。
“唉,哪能攆走呀,他們都是崖底村的,那村子整個兒都給衝沒了,我要是把這些孩子攆走了,那些小的都熬不了幾天的,那些可都是人命呀!”翠兒嘆息了一聲,心裡頭五味雜陳,這幾個孩子來了自家幾天了,見天的都在搶着幹活兒,幾個稍微大點兒的,不是幫着劈柴就是幫着燒火,整理家裡頭,就連餵雞餵豬的事兒也搶着做了。
那幾個小點兒的,雖然還不會幹啥,但也乖乖巧巧的,眼睛都不錯的幫着看着小包和軟軟,兩個孩子要是尿了哭了,就有人來招呼自己,雖然沒有啥大用處,卻能看出這些孩子是真的在努力讓自己變得有用。
“啥人命不人命的,你這把他們攆走了,他們村子裡頭的就乾脆不管了?我纔不信呢!”董氏撇了撇嘴,看着翠兒一臉不動搖的樣子,知道自己這嫂子有主意的很,而且現在自家男人和自家兄弟都靠着這嫂子吃飯呢,可不敢把她得罪了。
“得了,我也不勸你了,你說我這苦口婆心的在你這說這不好聽的,是爲了誰好呀!你這家裡頭就有四個孩子呢,要是再加上那五六個,足有十個孩子了,你可咋管?!”董氏一邊唸叨着一邊說道,又跟翠兒閒聊了幾句,便往蓋房子的地方去了,自家孃家來了信兒,說是大弟弟和二弟弟有人要來相看,讓他們抽空回家一趟去呢。
想到這相看的事兒,董氏的心情簡直是不能再好了,年前的時候,自家因爲這肩並肩的幾個弟弟的婚事,還是一片愁雲慘霧的呢,沒想到翻過年來,這情況竟然大翻身了。
大哥大嫂這又是開山林子,又是辦茶坊蓋房子的,這麼多活計一下來,自家這兄弟都得了不少銀子,雖說還不夠蓋房子娶媳婦全套的錢,但置辦一份兒體面的聘禮卻是足夠了,再加上他們現在的活計好,那些姑娘家嫁過來以後吃穿不愁,兄弟們的身價自然是跟着漲上去了。
想到這兒,董氏的心裡頭對於翠兒剛纔沒聽自己話的那點兒不高興,也就放下了,自家一家子現在都指着大哥大嫂賺錢呢,不聽就不聽吧,反正又不是花自己的錢。
董氏這邊喜滋滋的走了,翠兒卻是把董氏的話在腦子裡頭又過了一遍,這董氏雖然眼皮子淺的很,但有一樣是沒說錯的,自家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了。
大妞小虎、軟軟小包這四個沒的說,親生親養的孩子,肯定是不能虧待的,要不得心疼死。而崖底村的六個小包子,加上連青山先前救回來的,現在還在炕上躺着的柴進兄妹倆,這加起來一共就是十二個孩子了,這還沒有算上自家茶坊裡頭的學徒呢。
孩子比大人多了不少,照顧的人手嚴重不足,這讓翠兒的心裡頭有些七上八下的,翠兒不怕幾個孩子能吃能睡,怕的卻是這些孩子萬一鬧個病受個傷什麼的,人心都是肉長的,不管不顧的肯定心裡頭過意不去,但是要照顧這麼多孩子,翠兒實在是覺得有心無力。
翠兒正發愁着呢,外頭一陣腳步聲傳來,老遠的就聽到陸大娘說話的聲音了。
“娘,你來啦!”翠兒忙不迭的走出茶坊去,正好看到陸大娘在門口跟香茉說話呢,陸大娘這陣子去慄頭村住了幾天,看起來這是纔回來的樣子,“娘,花枝咋樣?”
“嘿嘿,好消息,花枝懷上啦!”陸大娘的臉上笑容燦爛,拉着翠兒的手高興的說道,“讓鄭郎中幫忙瞧的,兩個多月的身孕了,我在那住了好幾天纔回來的。”
“真的呀,太好了!”翠兒一聽花枝懷孕了,心裡頭也高興起來了,“這可是大好事兒!趕明兒個我也去慄頭村瞧瞧!”
翠兒歡喜的跟陸大娘說着話,來到這古代以後這麼長時間,翠兒很是知道一個女人只有生了孩子,甚至是隻有生了兒子,才能在一個家庭真正的站穩腳跟,之前花枝成親大半年都沒懷上身孕,陸大娘着急的不得了,生怕那杜家對花枝有什麼不好的想法,如今這花枝懷上了身子了,大家都跟着鬆了口氣。
陸大娘拉着翠兒說了好一陣子的話,然後才忽然想起什麼來似的,神神秘秘的對着翠兒說道,“翠兒,你跟我說實話,那新院子裡頭的孩子,是咋回事?”
“娘……”翠兒生怕陸大娘跟董氏一樣是勸自己把孩子們送走的,有些無奈的哭笑着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又把自己心裡頭翻來覆去想不明白的事兒也說了。
“娘,你可別勸我把孩子送走,這要是把孩子們送走了,就是把他們送去死呢,我可下不了這個狠心。”翠兒嘆息了一聲,拉着陸大娘的手臂撒嬌着說道。
“娘知道,娘哪能讓你這麼幹呀!”陸大娘嘆息了一聲,慈愛的摸了摸翠兒的頭髮,“你和青山都是好孩子,心善啊,娘也不逼着你幹啥,不過是幾個孩子,給口飯吃也沒什麼的。”
“不過,翠兒啊,你可別忘了親疏遠近,大妞他們纔是咱們自家的孩子,那些外頭來的孩子,就當成是你招的小工也好,花錢買的下人也行,可別慣得太厲害。”陸大娘不放心翠兒這個善心的,要是一下子把這麼多孩子都當親生的養,別的不說,累都得累個半死。
“娘,你放心,我有分寸。”翠兒見陸大娘支持自己,心裡頭好受了不少,抱着她的胳膊撒着嬌,“娘,晌午就別回去了,咱們一起吃頓好的!”
“行,不回去,我呀好久沒看着我的親親小外孫了,可得好好稀罕稀罕!”陸大娘哈哈大笑,去看小包和軟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