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組作業7

很黑。

手中夜明珠的光線在這種濃稠度的黑暗下作用前發微弱,耳邊只剩腳步和呼吸的聲音

“對了,祁墨,”簡拉季如今已經開始直呼其名,“那些符紙人呢?”祁墨:“留在外面了。”

她衝着他笑了笑,“放心吧,留個保險嘛。“

方纔聽見的動靜在他們踏進岔口以後不減反增,如山倒,如瀑傾,連帶着腳底隱隱震動,很快,眼前出現一方石壁折角,祁墨擡手示意後方停步,探頭,折角盡頭,微弱的光亮帶着聲音隱隱傳遞過來。

長孫塗心領神會,分出一抹神識探出去,看清楚了裡面的場景

長孫塗: "

金丹以上都能做到神識離體,簡拉季乾脆自己動手,分出神識進去探視,陷入了同樣的沉默祁墨看着這兩人奇怪的反應,暗自琢磨,低聲道:“很勁爆?“

“外面全是妖,”長孫塗開口,狹窄的洞穴內,她的聲音沉的彷彿來自水底,“這個數量不對。"

什麼叫做數量不對?

祁墨還沒問,長孫塗就接下去了:“三洲開闢乃人皇始,人,道,妖,分別居在東、《、離三洲。比起其餘兩洲,離洲更像是封印之地,妖類輕易無法離開那裡,偶爾有竄逃出來作亂的,也只是在少數。“

“可送去仙盟的妖禍委託很多,“祁墨插嘴,“你們剛剛看到的,也不止一隻妖。

...不錯,這樣看,離洲的封印很有可能出現問題了,仙盟和天商府卻毫無察覺,“長孫塗的眼珠顏色很深,大概是淺色的珠子容易透光,那樣一雙毫無感情又漆黑的雙目盯住人的時候,其實是非常悚然的,“所以我說,你要做好準備。

姚小祝從背後戰戰兢兢追上來,還沒喘上兩口氣,只見另外三人齊刷刷地盯住他,脊骨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抱住自己:“你們在想什麼?”

“我們要抓幾隻妖,"祁墨道,“劍和陣的動靜都太大。”剩下的話沒說完,但這幾人幽幽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姚小祝啞聲,轉瞬擡起胸脯

噠、噠、噠一顆碎石丟出去,在地上彈了幾下,沒多久響起幾聲急切的腳步,隨後踢踢踏踏跑進來,下一秒,它們渾身—麻,往下癱倒,被幾雙手托住,唰唰拖進折角後。

“交換生選拔賽時,我用的就是這個,“姚小祝喜滋滋捏着那顆紫色的丹,“沒想到吧?其實它的作用是麻醉,當時想用它捏碎時的藥霧顏色迷惑那個器修,這幾日我改良的一下,效果更強,而且無色無味,中者必倒。

沒人聽他介紹自己的得意之作,所有人圍着那幾只捉來的“妖”低頭看。簡拉季:“噫!非禮勿視!”

姚小祝—聽見非禮勿視就跑過來了,看清楚以後眉毛一皺,擡頭打量祁墨和長孫塗的表情,“我們就扮作這啊?

地上躺着的妖無一隻有妖類的性狀,例如耳朵、尾巴它們全都化成了人形,卻,也沒有人類的性狀

爲什麼會知道這個?因爲這些妖不着寸縷,就像是一條條沒有性狀的仿真人,坦誠又直白。

除了一件東西

這些妖身上沒有一件衣服,但卻統一在脖頸間佩戴了一條紅繩玉佩

簡拉季忍不住出聲:“這些妖,都已經修煉到了會化形的地步了?“

妖的實力也有三六九等,如果會化人形,相當於人類修士的築基期了這是祁墨自己看書得來的常識

祁墨:“看來易容也不必了。“

她指着這些妖身上的玉佩,“這大概是彰顯身份的一類東西,只要戴着這個出去,就說我們外出任務殺了幾個道門弟子,也未嘗不可。

說幹就幹。他們齊齊動手,片刻後戴着紅繩玉佩出現在光亮入口,長孫塗忽然拉住她的手。“做好心理準備。”

“長孫塗,我不是小孩子,”祁墨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全是妖。

油燈和夜明珠鑲嵌在寬闊土壁的每個角落,燈火通明,他們站在一處延伸的壁臺上,腳下,四周,忙忙碌碌的無性狀化形妖如同螞蟻,堪比蝗蟲,鋪天蓋地,機械式的勞碌

.…這何止是數量不對,這是藏了一個部隊吧

四個人穿着清泓道袍站在其中何其突兀,卻沒有引來一道眼神,每隻妖專注地做着自己的事,祁墨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瞳孔驟縮

洞穴內有鐵軌!

再細看,鐵軌橫七豎八左右連通,連接着數處洞口,幾輛粗糙的蒸汽發動小車載着巨大的白蛹隆隆竄行,祁墨忍住背後灼熱的視線,全神貫注掃視一圈,除了鐵軌還有纜車,關卡處有人手交接,洞穴內的分工十分明確,由東到西,像極了一條完整的流水線

只是就這樣看,還看不出這條線想幹什麼

“這背後的黑手莫非是個器修?”簡拉季低聲,“可沒有靈力,那車子如何能動?”

祁墨比了個手勢。

這些妖只認玉佩不認人,這種情境下,沉默是最好的選擇

果不其然,簡拉季感受到了幾束一剎而過的視線,立刻閉上嘴。幾人順着妖的路線往洞的底端走,祁墨的腦子亂亂的,許多想法同時擁過來,留給她的時間卻所剩無幾。

不,先不管鐵軌,迴歸到這個洞穴本身。那三個岔口顯然是爲了防備外來者,其中兩個設置陣法,只有一個通向正確的內部

歐陽夫子毀掉了兩個岔口,動靜引來妖物,被他盡數解決

這中間到底缺了什麼

姚小祝戳了祁墨三次都沒得到迴應,乾脆作罷,他的肩膀擦到了好幾個赤條條化人形的妖,忍不住嘀咕:“這是有多少啊。

祁墨站住了。

極短的瞬息內,思路驟然打通,祁墨猛然回首,對着另外三人道:“把玉佩摘下!!”

她拔高嗓門,厲聲喝:“你們——”來不及了。姚小祝和簡拉季直直站在原地,對祁墨的神色視而不見。耳畔猝然落下一道空曠的嗓音,帶着極其古怪的笑,在整個洞穴內迴響

“你倒是比你的隊友聰明些。

所有妖彷彿無知無覺,仍舊在不停地裝載,運輸,傳送那些白蛹。祁墨捏碎玉佩,另外三人脖頸上遽然爆發出濃重的妖氣,聲音開始尖利的笑,周身被一層幻膜籠罩,時間彷彿靜止,要時,一張人臉貼在了祁墨的鼻尖,與她緊緊對視

“像他們一樣,不好麼?”

祁墨:."

“你是怎麼發現的?”

祁墨沒有回答

她—直在想,湫水城裡那些失蹤者的親屬,爲什麼會聽到不同的動物叫聲

妖怪既然能在他們這些修士的眼皮子底下攫走兩人,說明它們完全有能力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爲什麼要留下聲音?

那些聽到的叫聲,是代表着不止一隻妖,還是,想讓他們認爲不止一隻妖?

找到洞穴的過程太順利,在洞內遇見歐陽夫子或許是個意外,但他打碎岔口引出那些妖怪卻並不是。

祁墨之所以隱隱覺得不對勁。是因爲那些被殺的妖。

體修殺妖不比用藥,再高明的體修修士,面對數量龐大的妖羣,也難免會鬧出動靜,例如祁墨聽到的流水聲,其實是妖獸的血流

但事實是,歐陽夫子並沒有解決所有的妖,或者說他在解決完那些妖后,再沒有妖追出來

是沒有察覺到毀滅兩個岔口的動靜異常,還是另有所圖?

最重要的,姚小祝那一句話。

——這是有多少啊?

洞穴內的化形妖物幾乎不可計數,妖物吸食人似乎天經地義,倘若每隻妖都有這樣的需求,恐怕湫水城內,早已無人生還

想知道到底有多少妖很簡單,湫水港裡失蹤了多少,整整兩週,也不過七人祁墨不很瞭解妖的胃口,但她想,這已經很能說明一些問題了

湫水港妖禍,從頭到尾,只有一隻。一股憑空巨力搜住了祁墨的脖子,緩緩收緊,她的臉蛋很快漲紅,隨即發紫,胸腔裡的氣在壓縮,祁墨氣息艱難,眼神卻平靜。

“這些妖是你放出來的?”

幻膜如同夢庵流動,緩緩構出一個人形,或許它們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些妖物自恃詭異,卻從始至終,都在向着人靠近。

“不是。“

祁墨笑:“你覺得我會信?”

幻膜人影微微挑眉:“這就是你的事了。“

“抓人做什麼?”

“還用問?吃啊。”

人影口氣輕巧

“進城我就注意到你們了,仙門弟子,好好學生,你的老師沒教過,想抓妖,先藏好自己嗎?”“我們的老師不會教這些。“祁墨道,“我們只會讀書,考試。”

幻膜人影大笑,笑聲穿透耳膜,尖銳鋒利。

“看來是我撿着便宜了,遇到一羣少不經事的初生牛犢,”它獰笑着,“多虧你們用誘餌的笨辦法,那個年輕後生的味道不錯。

“你!”

祁墨口氣急促,卻又轉瞬直下,她的呼吸越來越淺,眼底的笑意卻越來越亮,斷斷續續道,“你說得對。“

“他們…都是..年輕後生。“

祁墨的脖頸一圈已經紫紅,眼角泛淚,看上去楚楚可憐,任人魚肉。她張嘴,已經發不出聲音,只有口型:

——你說得對,他們都是年輕後生。可我不是。

時間的凝滯猝然被打破,一道強而有力的劍光撕破幻膜,抵君喉嘯然闖入,一聲鏘動,直直橫插在祁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