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是場誤會哩!他們搞錯了!李鄉長已經給縣衛生局的人打了電話,親自澄清了!”
“林學濤,你明知道罐頭銷路不好,那爲啥還讓大家趕工,加班加點的,生產出那麼多貨,你存心的麼!”
林學濤趕緊擺擺手。
“當然不是了!大家也知道,我們廠子一直有個大的主顧吳老闆,上次他訂了好幾萬的貨,可現在一直沒見到人,這段時子,我跑遍了周圍好幾個縣,就是去尋他哩!可沒找到人,貨款收不到,廠子一時還開不起來。”
“吳老闆的事兒是你跟人家籤的合同,我們不管哩!林學濤,廠裡工人加班的工資你還沒給人結清哩!總不能這麼白賴着吧!”
一邊妮子聽到這兒,實在氣不過了,站出來大聲吼起來。
“誰賴了?這不是暫時廠裡遇到難關麼!大傢伙既然在廠子裡一起幹活,廠子就是大家的,利益好的時候給你們發獎金你們一個個就笑呵呵的,現在有困難了,你們就忘了要同舟共濟啦?掙錢大夥都沒少分,出了責任你們卻要廠長一個人揹着,哪兒有你們這樣的!”
一席話,說得衆村民鴉雀無聲,個個低下頭去。
旁邊,林學濤娘看着滿臉義憤填膺的妮子,不禁欣慰地點點頭,爲着自己有這麼個好兒媳婦兒感到高興。
“林學濤,廠子裡的困難大傢伙可以理解,可你自己的作風問題,總不能拿廠裡的錢去弄吧?”
忽然,人羣響起一句不知從哪兒冒出的聲音,林學濤吃了一驚,茫然無措地問了句:“什麼作風問題?”
“別裝蒜啦!誰不知道你林大廠長是個花心的主哩!你跟山杏的事兒,村裡誰不知道!”
“我……我跟山杏怎麼啦?以前那是有人故意污衊我們哩!”
林學濤急着辯解,一時舌頭都不利索了。
“污衊?林學濤,你說說看,山杏當初怎麼就離開村子搬到外頭去了?”
“這事兒全廠的人都知道,山杏在縣裡管着批發倉庫呢!”
“批發倉庫?哈哈,說得好聽!怕是你養小老婆的倉庫哩!林學濤,我告訴你,有人去縣裡路過的時候看見了,說你經常往倉庫跑,還給帶上不少貴重東西,晚上都沒回村,經常在倉庫那兒過夜,一住就是兩三天!你跟山杏孤男寡女的兩個人,住在倉庫裡頭,還能幹出啥好事來!”
“就是!林學濤,你不能用廠子裡的錢養小老婆哩!”
“山杏本來就是個騷狐狸精,你們倆一拍即合哩……”
“我看這事兒是真的,要不那天山杏怎麼出來給她姘頭撐場面呢!”
在幾個青年混混的挑唆下,村民們中間一下子鬧開了鍋,禾場裡頭,頓時人聲音嘈雜,議論紛紛,場面完全失控。
林學濤站在禾場中間,耳朵裡不斷專來刺耳難聽的話。正所謂牆倒衆人倒,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生意上的失意,竟然連聲譽也開始在村民們的流言中土崩瓦解。這會兒,就算自己扯着嗓門吼,也沒有人肯聽,甚至聽都聽不見,看着村民們煞有介事地議論紛紛,林學濤心頭一股熱血直衝腦
門,臉上紅得像烙鐵燙,百口莫辯。
而越是這樣,村民們便更是一相情願地認爲傳言說的是真的,林學濤說不出話來,那就是因爲自己做了虧心事,無話可說。
一旁,妮子已經氣得眼眶紅紅的,此刻,就算她再怎麼堅強,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村民們提及林學濤跟山杏的事兒,她一個姑娘家的,哪兒能夠承受得了啊!這種事,是任何一個女人的最脆弱的神經。
更令林學濤絕望的是,在場村民當中,有不少還是妮子他趙家的人,聽着林學濤當衆被村民們這麼指責,趙家的人也都覺得臉上給人啪啪地扇着耳光,個個板着鐵青的臉,一言不發,怒目而視站在禾場邊上的林國慶老兩口。
林學濤娘低着頭,目光不敢朝趙家的人看去,林國慶也是痛苦地皺着眉頭,一聲不吭,連手裡煙鍋子熄滅了都渾然不知。
林學濤腦海裡一片空白,他自己都不知道,最終那些村民們是怎麼離開的。這一天漫長得令他終身難忘……
夜晚,送走了妮子,林學濤一家三口坐在堂屋裡燈下,默然不語。
林國慶吧嗒吧嗒地一口口抽着煙,一張佈滿皺紋的老臉上擰成一團疙瘩。家裡一老一少兩個爺們沒有發話,林學濤娘也不好開口,就那麼呆坐着,可她心裡早已經急得跟火燒似的。
“小濤……吳老闆那兒……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林學濤娘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林學濤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給的電話和地址都沒用,我已經拖縣城裡所有有路子的朋友幫忙了,一有消息,馬上就會來通知我,娘,這事兒你就別操心了!”
林學濤娘點點頭,現在也只好朝好的方面去想了。
林學濤心裡頭煩得很,起身就想回屋裡,卻被父親叫住了。
“你等等!我問你,跟山杏的事兒,你到底怎麼個說道?”
“沒啥說道!爹,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們那些人,愛咋說咋說好了!”
筋疲力盡的林學濤,此刻連替自己辯解的力氣也沒有了。
“那村裡人怎麼說你在縣城……”
“那是廠裡批發倉庫!爹,您不會也跟着他們一起糊塗吧!”
林學濤不耐煩地吼了一句,把林國慶弄得一臉的尷尬。
“你……你就直接說,到底是不是跟村裡人說的那樣,經常跟山杏的倉庫那兒過夜?”
林學濤無力地耷拉下腦袋。他知道,自打村裡幾次三番地傳出自己的緋聞之後,在父親林國慶眼裡,自己已經再也不是個老實本分人的形象了。
“爹,你要懷疑我我也沒轍!我今天已經說得夠多了,沒力氣再說啥了!總之,我跟山杏的事兒,以後終有證明清白的一天!”
林學濤扔下這些話,再也不吭聲,埋頭就朝自己房間走去了。留下林國慶一臉無奈地朝着兒子的背影瞟了瞟。
“一會兒是秦嵐,一會兒是山杏,我看這小子,遲早得自己禍害自己玩蛋!”
林國慶滿腹牢騷地嘟囔了一句。旁邊的老伴看在眼裡,心裡頭也一陣酸
楚,這會兒,事情已經夠亂的了,她實在不想再逼迫任何人,長長地嘆了口氣,勸慰道:“老頭子,你別少說兩句話,別跟這兒添亂了!先把廠子的事兒捱過去再說。”
林學濤跟妮子他們不知道的是,白天在禾場裡頭帶頭起鬨的那幫青年後生,正是狗剩特意支使來的,爲的就是打壓林學濤,煽動村民們的力量集體來反對他。這種主意狗剩當然想不出,那都是劉惠普那天把狗剩叫去後親自吩咐的。狗剩現在手裡收着幾個工廠的錢,他清楚得很,自己將來也需要有劉惠普這樣手裡有權的人的照顧,兩人狼狽爲奸,一拍即合,開始實施了陰謀。
很快,村裡關於山杏被林學濤用小金庫在縣城裡包養的事兒傳得沸沸揚揚的,本來就處境艱難,形象一落千丈的濤子,這會兒更是成了衆矢之的,兩人更是成了公開的敗壞風氣的典型。
兩天後,林學濤跑去找到了山杏,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山杏,現在村子裡不太平,我仔細想過了,批發倉庫那兒,還是得有人看着,我看你還是……回縣城吧!”
山杏聽了,輕輕嘆了口氣,從容地說。
“濤子,你就別找藉口了,我知道你是怕村裡最近的流言哩!不想讓我留在村裡被人戳脊梁骨哩!這些事兒,我都聽說了!”
林學濤默不吭聲地低下頭去。
山杏倒是顯得滿不在乎,拉拉林學濤,說:“濤子,這些事兒咱也不是頭一回經歷了,現在還怕啥!咱倆就是一起住在縣城倉庫裡又咋啦,啊?難道男人跟女人住在一起就非得幹那事兒麼!城裡人住那麼密,也沒人說啥啊!咱倆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理會他們!”
林學濤點點頭,說。
“山杏,我知道你現在見識多了,人也大氣了哩!不過俗話說人言可畏,咱倆心裡坦蕩,可有人卻見不得咱們舒坦,故意在背後傳播謠言。你離開村子,倒不是怕了他們,只是,你不走,這謠言停不下來,我也放不開手腳一件件把事情料理好。”
山杏聽了,沉默地點點頭。
“那倒也是。既然是爲渡過難關,那行,我聽你的!就搬回縣裡去避避。爲了不招人嫌話,最近一段日子你就少來倉庫看我了!”
“嗯!”
林學濤點點頭,答應了。
於是,當天傍晚,山杏就簡單收拾了東西,朝着縣城出發了。
山杏走了之後,林學濤開始四處聯繫人,尋求幫助。李茂昌那兒派了不少人手,給濤子儘量在外頭維持住聲譽和形象,還親自給自己女兒李芳打了電話,像她利用公安的靈通消息,留意一下吳老闆的行蹤。
同時,林學濤自己也在廠子裡頭仔細地查看着這種時間來的各種帳目,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可想。在清點廠裡的文件的時候,林學濤愕然發現,手頭竟然還有一大摞的欠條。
這些欠條,都是當初爲了趕吳老闆的訂單,自己猛量收貨,因爲資金跟不上,向周圍幾個村的戶主們賒欠的貨款。因爲林學濤是他們的老主顧,所以這些戶主們也相信自己,願意將果子賒欠給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