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叫人把她拉出去,可那娘們賴地上不走,說死活也要跟男人在一起。得,既然她自個兒要陪男人一起蹲局子,那咱也沒辦法,這會兒,也給關着哩!”
林學濤聽了,默然無語。
馬如龍一雙狡猾的眼睛掠過林學濤臉上,卻至始自終也沒有找到自己等待的東西,就嘆了口氣,接着說。
“濤子,咱們都是明白人,其實我知道,你來找我,那就是爲了二柱家的事來的,你這個村長剛剛走馬上任,現在急着要給村裡人做做好事,樹點兒威信哩!只不過這事兒……計生辦那邊我也不好交待,兄弟我也是沒有辦法呀……”
馬如龍拍拍林學濤肩膀,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可這會兒,林學濤的心裡早已經沉到了極點,馬如龍嘴裡說的那些場面話,他早已無心聽進去。
內心中,林學濤越來越覺得有些懊悔和內疚……
爲着自己沒有早點騰出手來收拾馬如龍這樣的角色。
林學濤二話沒說,從沙發上起身,就朝辦公室門口走去,馬如龍忙不迭客氣地跟了過來,還親自給林學濤打開門。
馬如龍送着林學濤走出了派出所的院子,林學濤低着頭也不吭聲,手裡的單車只是推着,也沒騎上去。馬如龍就這麼跟着,好像跟林學濤達成了某種默契似的。
看着林學濤也不告別,也不騎上車,馬如龍就知道,林學濤一定還有啥話要說出來,之所以剛纔沒說,那是時機和環境不成熟呢!
果然,兩人走了一段,出了派出所大院來到一段僻靜的林蔭道上。林學濤的就忽然止住了步子,再擡起頭,臉上的神情神神秘秘,帶着商人那種特有的狡黠。
“馬副所長,既然我林學濤來了這一趟,就這麼空手而回,總不好意思吧。二柱是我村裡的人,他爹跟咱爹算是有點兒交情,他女兒鳳兒都找上門來求我了,我要不做點啥,這村長的面子,實在有點兒下不來臺啊。兄弟,你可真叫我爲難哩!”
馬如龍一聽這口氣,知道這回上了道兒,呵呵乾笑兩聲。
“濤子,你跟二柱家啥關係啊?也不是太熟吧,怎麼爲着這樁小事親自跑來了,這可不跟你這個大廠長的作風不般配啊!”
馬如龍還在試探林學濤。
林學濤咳咳兩聲,笑道。
“是不是小事還不一定呢。”
馬如龍就拍拍林學濤肩膀,說。
“濤子,你就別謙虛了,誰還不知道你呀,在辛莊就數你吃得開,腦子活絡,既然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心裡怕是早就有主意,你小子纔不會白跑哩!有話就直說吧。”
林學濤頓了頓,湊到馬如龍跟前,嘆了口氣低聲道。
“你也知道,二柱家條件不咋樣,自己又是家裡的樑柱,這麼關着,我這個當村長的面子上也不好看。馬副所長的難處我也是瞭解的,二柱在家在鄰村趙莊有個堂兄弟,當天就來找我了,讓我給幫忙,想想辦法。本來我也不願意趟這渾水,不過二柱他兄弟在趙莊那邊有塊地,說是願意轉讓給我,作爲酬謝。馬副所長,你也知道,我林學濤收了劉明輝的廠子,又在擴大規模,需要用地,心裡尋思
着廠子壯大了,也是給村裡人謀福利嘛,就有點兒想法……”
林學濤說着這話的時候,馬如龍雙眼已經開始放起光來。
“當然了,馬副所長,這兒,好處當然也是少不了的。你看怎麼樣?”
馬如龍聽了,皺起眉頭,表情冷峻地沉思了好一陣子,一雙目光還在林學濤的臉上狐疑地瞟了幾回,林學濤始終面不改色,也沒給馬如龍勸說。這話就只說了一遍,馬如龍心裡早已經蠢蠢欲動了。
林學濤知道,馬如龍是個猴精的角色。跟自己打交道,他可就小心翼翼的。越是說得多,反而越招對方懷疑。
好在,馬如龍盯着林學濤的目光裡最終露出了得意之極的奸笑,林學濤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
“嘿嘿,濤子,我就喜歡你這人的作風,滴水不漏!厲害,厲害着哩!我說你這回來得這麼及時,原來也是算盤打得細哩,哈哈……”
馬如龍衝他豎起大拇指,話裡的意思是林學濤的建議兩全其美,自己沒犯一點兒原則錯誤,沒親自給馬如龍送一分錢,不僅放了人,還得到自己想要的地。
“無利不早起嘛!”林學濤陪笑着謙虛地擺擺手。末了,湊到馬如龍耳邊,低聲說了句,“明天下午兩點,鎮東頭王胖子菜館,那兒是老朋友,安全着。趙莊那頭的人都準備好了,到時候馬副所長直接去就成。保證讓馬副所長滿意!”
馬如龍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不過……馬副所長,二柱夫婦這頭,能不能先放人?家裡只有他閨女鳳兒,小丫頭嘛,怪可憐的……”
林學濤話頭一轉,故作央求地問了句。
馬如龍略一思忖,大手一揮,“成!我給打打招呼,儘量晚上就放兩人回村!哎,濤子,這回我可是全看在兄弟你的份上啊……以後可別忘了!”
林學濤連連拱手,笑着說,“當然當然!改天一定請客,咱們好好喝幾盅!”
兩人當即商議已定,馬如龍表面一副勉爲其難的樣子,心裡頭早樂開了花。他知道林學濤的手筆,一大塊趙莊地的錢,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弄到手,額頭上這一酒瓶子,捱得真值!
兩人一路又客套了一陣,馬如龍轉身告辭。林學濤千恩萬謝,一再表示這回是欠了他馬如龍一個大人情,將來一定好好還上,又給馬如龍耳朵裡吹了不少暖風,把個馬如龍聽得渾身舒坦,心裡樂着換誰當村長,他馬如龍這個副所長手裡的權力不都一樣好使麼!劉惠普又怎樣?林學濤又怎樣?
看着馬如龍大搖大擺遠去的背影,林學濤臉上剛纔敷衍的笑容緩緩地凝固了。心底裡,那個計劃越來越堅定,一腳跨上單車,直往回村的方向奔了去。
天擦黑的時候,林家老屋的大禾場邊臺階上,林學濤一家人和鳳兒正焦急地張望等侯着。到了七點多鐘時,在林學濤的帶領下,一男一女兩個憔悴的身影,互相攙扶着走進了大禾場裡頭。
“爹!娘!”
臺階上,鳳兒一早就認出了父母的身影,興奮得要飛了起來,從林學濤娘懷裡掙開就直奔而去。撲進繪芬的懷裡就嗚嗚哭了起來。
芬姐倒是一幅大
大咧咧的性子,白天還跟男人在鄉派出所呼天搶地的,這會兒啥煩惱也拋在了腦後,把鳳兒從懷裡推開,嘴裡嘻哈地嚷着,“傻丫頭,哭啥!這不都回來了麼!瞧瞧你這出息,大姑娘了,還動不動哭鼻子!”
芬姐拿手指頭在女我鼻子上颳了下,鳳兒畢竟還是孩子氣,給她娘這麼一逗也格格笑了起來,懸了一天的心情這會兒總算輕鬆下來。
“人回來啦就好哩!”
臺階上林國慶和老伴也走了過來,看到二柱兩夫婦完好無缺地這麼快就回來,老兩口心裡也很是欣慰。
二柱見到林學濤爹孃,一臉的羞愧,走上前說:“國慶叔,這回真是太謝你們一家人了,要不是濤子兄弟……唉,怕是我這會兒還在派出所裡喂蚊子哩!都怪我,一喝酒就犯渾……”
人高馬大的二柱懊惱地自責着,拿巴掌輕輕地往自己臉上扇。
林學濤過來勸他,說:“二柱,你別別太自責了,馬如龍那號人,就是欺負老實人,你就算不喝酒,他該生事的還得生事兒。跟芬姐和鳳兒快回去吧,過幾天我去趟鄉里計生辦,把你把罰款先交了,你們老這麼拖着纔給馬如龍可趁之機哩!”
林學濤一句話,讓林國慶老兩口面面相覷,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雙雙盯向繪芬的肚子。
“這麼說……繪芬……你肚子裡又有啦?”
林學濤娘指着繪芬的肚子問。
繪芬低下頭,支支吾吾的。原來兩口了爲着躲政策,瞞着生二胎,村裡啥人也沒有說哩!
看繪芬扭扭捏捏的神色,林學濤娘知道這事兒看來是真的了。忍不住笑着小聲埋怨說:“你倆也瞞得可真緊哩!”
“還不是二柱,他想要個男的……”
繪芬小聲嘀咕着,推到自己男人頭上。
二柱在一旁臉色尷尬。趕緊岔開話題,大步走到林學濤面前,握着林學濤的手感激得不知怎麼纔好。
“濤子,你又把我們兩口子從局子里弄出來,又給交罰款,這真是……讓咱不知道怎麼謝你纔好哩!我……我二柱嘴笨,也不會說啥……濤子,這錢算我借你的,一定儘快還上……”
二柱一時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林國慶在一旁冷着臉吼了句,“不會說啥就啥也別說了!回家跟你女人踏踏實實過日子去!”
“哎哎!”
聽了林國慶一句教訓,二柱跟小學生似的忙不迭地點頭。
林國慶白了一旁繪芬和鳳兒娘倆一眼,嘴裡又嘟囔了句,“沒事少生點兒!都啥年代了,還重男輕女哩!”
二柱低着頭無言以對。繪芬也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支使鳳兒,推向林國慶老兩口那兒,說:“鳳兒,咱要回家了,還不快去謝謝爺爺奶奶!”
鳳兒聽了,懂事地點點頭,蹦蹦跳跳地跑到老兩口跟前,脆生生地說:“謝謝爺爺奶奶,鳳兒給你們磕頭了。”
說完真個就彎下身子,往禾場的地面上跪下,低頭就要磕,林學濤娘見了趕緊上前攔住,拉了起來,拿手拍打着鳳兒褲子上的灰土,一邊笑着說:“好啦好啦!還真磕呀!這小臉蛋白白嫩嫩,戳泥裡可不好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