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們的廠子辦得不錯,掙了不少錢啊!可你們也太不懂事兒了吧?出來混,哪兒能不孝敬孝敬地主呢!”
強子就懵了,說:“啥地主?我怎麼聽不明白!你們到底是什麼來歷?”
“我們誰你不用管。你只要記着,這段路歸我們管,你要想從這兒進縣城,那就得交路費!”
強子聽了這話,心裡也琢磨到了個八九分,知道這些人是附近的小混混,那都是橫行鄉里的地痞,不好惹,就趕緊從兜裡拿出香菸湊了上來,點頭哈腰地給那幾個小混混點上,嘴裡不停地說:“各位大哥消消氣,我們也是小本生意……”
可尋小平頭哪裡吃他這套,根本不接強子手裡的煙,腳一擡,蹬在強子的拖位機上,鋥亮的拖拉機上立即就一個黃糊糊的腳印子。看得強子心裡直滴血。
“別跟老子磨機,一句話,交不交錢?”
強子心裡一肚子氣,嘟囔了句:“你們這也跟攔路搶劫有啥區別!”
“那就是不想交了!弟兄們,給我砸!讓這小子長點兒記性!”
小平頭一聲令下,七八個混混一起涌上來,爬上後箱,對着你滿滿一車的罐頭就是拳打腳踢,棍棒相加,聽着不斷傳來的呯呯玻璃瓶子打碎的聲音,強子心裡疼得扭成一團,實在看不下去,大吼一聲,衝進人羣裡,就跟那幫小混混幹起來。
當然,結果毫無懸念,強子一個人哪兒能是七八個混混的對手,半車罐頭被打得稀八爛不說,連人也沒少挨拳腳棍子,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不知怎麼才撐着拖着半車罐頭回到了村子裡。
聞訊趕來的林學濤看到滿車的破琉璃瓶子和疼得哼哼唧唧的強子,心裡怒火中燒,撩上那輛破單車就往鄉政府跑去了,到了派出所,把情況跟民警一反映,哪兒知道派出所見怪不怪,例行公事地做了一番記錄,就讓林學濤回去,就是有消息了會通知的。
林學濤堅持要派出所帶人跟自己去事發地,找那幫混混去,可派出所硬是不肯,說這種事兒太小,所裡抽不出人手。叫林學濤以後躲着他們,看見就繞行得了。
林學濤氣得一陣無語,灰心喪氣,最後連聯繫方式也沒留,轉身跨上單車就往回衝了。
一路心情鬱悶地回到家。妮子跟山杏就趕緊來問:“怎麼樣了?報案了沒?”
“報案也沒用!”
山杏嘆了口氣,說:“天高皇帝遠,鄉下小地方,地痞流氓多着哩!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咱們普通小老百姓,胳膊扭不過大腿,沒那能耐對抗那些地頭蛇。”
可林學濤卻偏偏不信這個邪,認爲一定有辦法,而且,那條路是廠裡送貨的必經之路,如果不把這事搞好,自己的罐頭廠哪兒還能辦下去!這些刺頭,非得拔掉不可!
“我可不怕他們!再說了,這些小混混能夠看得幾個買路錢,想必本事也大不了哪裡去!我看肯定有降得住他們的東西!”
林學濤咬牙切齒地說。
沉默了一陣,山杏忽
然說:“妮子他哥不是在城裡認識的人,路子熟麼!濤子,我看不如請妮子他哥出面……”
林學濤心頭猛然一震,山杏的一句話提醒了他。所謂大魚吃小魚,對付那幫地痞混混,或許真的只能以暴制暴。
可是一想起趙再成跟黑道中人的背景,林學濤的心裡不免有些猶豫了,當初他辦這個罐頭廠的時候,就儘量避免跟妮子他哥扯上關係,可沒想到,真攤上事兒了,他才知道,往往現成的規矩往往不再那麼好使。
“都回去歇着吧!這兩天咱先不生產了,停幾天,小混混攔路的事兒,我來想辦法!”
林學濤衝着衆人扔下一句後,就轉身回屋去了。
林學濤走後,屋子裡一陣沉默,山杏也收拾好了東西,轉身準備回去,可臨走的時候,目光在妮子的臉上掃了一下,似乎有些浴言又止。
看着山杏和林學濤離去的背景,妮子的心情沉甸甸的,她知道這兒事關乎罐頭廠的命運,誰都知道那些地痞混混們根本就是喂不飽的狼,今天收路費,明天要好處,這樣下去,銷路受阻,罐頭廠遲早都玩完,心裡也就着急了。思來想去後,心裡下定了決定,大步邁開步子,往回家的路上跑去。
一連好幾天,林學濤的罐頭廠裡消停了下來,再也聽不見轟隆隆的機器聲了。山杏和妮子也呆在家裡沒來,強子更是在家養傷,看着空蕩蕩的廠房,他的心裡不禁生起一絲惆悵失落感。
都怪自己的實力不夠呢!平時認定的那些道理、黑白,在無情的現實面前,瞬間就被擊得粉碎了。自己不過是個窮教書匠,有什麼本能對付那羣小混混呢?
正坐在家裡一籌莫展,忽然聽見屋外頭響起一陣突突的馬達聲。這聲音聽起來格外的新鮮,根本不是拖拉機。
林學濤就跑出屋門,剛剛來到臺階下,就看到一輛冒着煙的摩托車七彎八拐地進了禾場。
那年頭,摩托車可是絕對的稀罕物件,就算是在城裡,也是極少數的人才玩得上的東西。
很快,摩托車就在林學濤家禾場邊停了下來,一個西裝革履,戴着墨鏡的男人罵罵咧咧着叉開腿從車上下來。
林學濤以爲是路過的,可那人就直接朝着林學濤的門口走來了。
“你是……濤子吧?”
來人把墨鏡一摘,露出一張黑黑的坑坑窪窪的臉,近了還看見上面有道狹長的疤痕,林學濤心裡就直打鼓,知道來人不善,心裡尋思着,難不成小混混還找上門來了。手裡拳頭就捏得緊緊的。
“還認識我不?嗨!我是趙再成啊!”
男人粗門大嗓地吼着,看林學濤一臉木然,自己介紹了起來。
“趙……趙再成?”
林學濤滿頭霧水,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看了半天,總算在對方身上找到了一星半點小時候的影子。
他怎麼來了?
上下打量對方一番,果然正如村裡傳聞的那樣,趙再成十足的一個有派頭的大混混的模樣。
“
哎,濤子,還真沒看出來,你小子如今還混上罐頭廠廠長了!嘿嘿,小時候我就跟你說什麼來着,死唸書能有啥前途!你看,如今你不也腦筋會轉彎了麼!怎麼着,想讓我妹跟着你當資本家啊!”
趙再成的目光被新蓋的廠房裡幾臺偃旗息鼓的機器吸引了,拿手拍打着,嘴裡發出陣陣感嘆,嘿嘿地乾笑着。
林學濤對趙再成這號人物一直沒啥特別好感,就一直存着戒心,小心地審視着對方。
“再成,你……你不是住在城裡,今天怎麼來了?”
林學濤小聲問着。
“我怎麼來了?你還問我?趕緊的,也別換衣服了,哥時間寶貴着哩!”
趙再在站在臺階下,皺着眉頭直朝林學濤招手。自己已經往摩托車旁走去了。
“這是……要去哪兒?”
林學濤有些摸不着頭腦。
“縣城啊!你不想開工啦?廢什麼話,快上來!”
趙再成一屁股坐到摩托車上,拍拍自己後面。
林學濤半信半疑地關上房門,握着趙再成的摩托車,遲疑地坐了上去。
一路上,趙再成把摩托車開轟轟響,橫衝直撞,遇着路上的雞啊豬啊,也不減速就那麼衝過去,把它們趕得雞飛狗跳,嗷嗷直叫喚,嘴裡還發出陣陣哈哈大笑。
“我說濤子,多大個屁事兒!當初開廠時候早點來找我打聲招呼,不就成了麼,你呀,就是臉皮太薄,要不強子哪兒能挨那麼一頓揍!不是看在我妹妮子的份兒上,這破事我纔不管呢!”
兩人狂飈在去縣城的土路上,兩人耳旁風聲呼呼,趙再在前邊大聲衝林學濤喊着。
林學濤心裡明白了個大概,心裡想着,這一定是妮子把事情告訴給了他哥,趙再成這才從城裡騎着摩托車特地趕來的呢。
雖然林學濤一直不想跟趙再成扯上什麼關係,可是現在既然已經上了去縣城的路,看他這架勢,也是一副小菜一碟的樣子,別無他法,也只好藉助一下趙再成的能力了。
見林學濤不吭聲,趙再成又嚷嚷起來,“這回跟我到了縣城,好好學着點兒!你那套讀書人的腦筋,做生意可不成哩!”
一路飛奔,很快,趙再成馱着林學濤進了縣城,拐過幾條巷子,在一家金碧輝煌的高檔會所前面停了下來。兩人走進門的時候,一左一右還有兩個穿着高開叉的旗袍的女服務員,點頭朝兩人甜甜地喊了聲:“歡迎光臨!”
林學濤從來沒有進過這種地方,裡面燈紅酒綠的,全是一間間隔音的包廂,來來往往全是衣着光鮮體面的城裡人。
趙再成帶着他徑直上了四樓,在一間小包間跟前,兩個留着平頭穿着西裝的年輕人守在門口,一看就是道上的混的。
“趙哥!”
門口兩個小青年衝趙再成點點頭,恭敬地喊了聲,親自給兩人開了門。
進到房間裡面,桌前,坐着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滿臉橫肉,脖子上的金鍊子幾乎有小指頭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