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小根手裡拿着風箏要去後花園放,卻被姚窕制止住了。
今日的風勁大,冬天又容易領皮膚皸裂,小根本就是孩子,若是不小心再‘掉’池塘裡,那也許並不會像上一次那麼幸運了。
整個姚府,大夫人是跟着她明着過不去,她可以放得過來,但是她一直相信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所有人都在巴結着她,可是這羣人裡,誰真誰假?
小根雖不開心姚窕這樣的安排,但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哄上幾句也就沒有什麼了。
這一早,姚家所有小廝婆子等都開始忙碌起來,將整個姚家裝扮的張燈結綵的。姚果一早拎着個用黑布蓋着東西就進了風靈苑。
“大妹妹,我尋了一個好東西給你。”姚果用手指壓着嘴脣,神秘兮兮的看着姚窕說着。
這個三哥哥向來孩子性,姚窕很是清楚,但是見他這般模樣,卻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什麼好玩意?”
見姚窕好奇了,姚果臉上才露出得意的神色,掀開手裡籠子上罩着的黑布,裡面有一隻正在籠子裡亂撞的七彩小鳥,嘴裡嘰嘰喳喳的叫着,脖頸間還掛着一隻小鈴鐺,只要一撞擊便發出清脆的聲音。
“好漂亮的鳥。”玲瓏站在一旁忍不住的感嘆出聲。
姚果讚賞的看了一眼玲瓏,轉眼看着姚窕:“如何?大妹妹可喜歡?”
姚窕看着這一隻小鳥,不由笑了:“長得倒是挺好看的。”
姚果揚起了籠子,讓它靠着姚窕更近了幾分:“還有更有意思的呢。”
“你看,大妹妹是個美人。”姚果低着頭,衝着那隻小鳥逐字逐句的念着。
“大妹妹是個美人。”那七彩的小鳥在籠子裝在軟綿綿竹藤籠子上,嘴裡嘰嘰喳喳的喊叫着。
玲瓏被唬的一愣一愣:“這是鸚鵡?”
姚果搖了搖頭,從腰間掏出一兩粒稻穀塞進了小鳥的嘴裡:“這可不是鸚鵡,這叫騫鳥,是上次六皇子隨着聖上去打獵,在陵水山得的,前幾日我幫了他一個忙,他便將這隻巧嘴兒賞給了我。”
“既然是六皇子賞的東西,三哥哥還是自己留着,以後六皇子若是看到在我這兒,三哥哥不好解釋。”姚窕怕六皇子多心,頗爲好心的提醒姚果。
姚果執意的將籠子遞到了玲瓏的手裡,對姚窕說道:“沒事,六皇子不會計較這些。何況當初六皇子賞的時候,我就說要送與大妹妹,若是他沒在大妹妹這兒看到這鳥兒,反而是顯得我小氣了。”
姚窕看了看姚果,又看了看那隻小鳥,自覺確實可愛,不由從玲瓏手裡接了過來:“那就謝謝三哥哥,芽兒很喜歡。”
姚果臉上揚起開心的笑意,低頭看着籠子裡漂亮的小東西,提議道:“既然這已經是妹妹的所有物了,妹妹給這小巧嘴起個名字吧。”
籠子裡的小東西聽清楚了姚果的話,一個勁的撞着籠子,嘴裡一直喊着:“起個名字……起個名字……”
姚窕看着小東西勾了勾嘴角,倒是玲瓏被這籠子裡的小鳥逗得直笑。
“看它嘰嘰喳喳的,乾脆就叫喳喳吧。”不過是一個小東西的名字,姚窕倒也沒有太費心的想。
這小名字聽着裡面帶有一份小可愛,仔細一聽,倒是別有一番韻味。
姚窕將籠子交給玲瓏,讓她領進她的房間。玲瓏一邊點頭答應,一邊逗那小鳥說着:“以後你就叫喳喳了。”
“以後你就叫喳喳了。”那小鳥也衝着玲瓏說了一句。
小根聽到有好玩的聲音,忙跑了出來,嚷着要和玲瓏籠子裡的小鳥玩,玲瓏拗不過,也就將小鳥先拎到了小根的臥房。
“三妹妹,過幾日六皇子說要出來走一走,不如你陪着我們一起去吧。”玲瓏走後,姚果忽然湊近了幾步提議道。
姚窕看着姚果,暗暗覺得奇怪:“我和六皇子又不熟,我去做什麼?”
姚果的眼睛裡帶着光,笑的有些小狡猾:“現在不熟不代表以後不熟,多說話也便熟了。”
姚窕心一緊,她隱約中從姚果的眼中看到了他想把自己和六皇子朝一起湊的想法。
“還是三哥哥去吧,這幾日姚家比較忙,我怕是沒時間,何況我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子,隨意走動有亂名之嫌。”姚窕先答應五皇子,若是在答應六皇子,傳出去,怕是有人要說她有意接近皇族,用心不良了。
姚果也不難爲自己的妹妹,他本就是提議一番,不同意也便作罷了:“也罷,以後機會多了去,也不差這一次。”
雖說今天是新年,但姚窕還是去了百興樓和其他幾家鋪子走了一趟,查看一番。再回姚府的時候,一個小丫頭將繡着梅花的荷包遞了上來,恭恭敬敬說道:“大小姐,這是豐頤樓一個叫含芳姑娘的打發小廝送過來的,說是送給大小姐的新年之禮。”
姚窕從托盤裡接過了那荷包,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那小丫頭恭恭敬敬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姚窕細細的看着那荷包,倒是想不出要回什麼禮給含芳。
含芳之前不愧是大家閨秀,她繡的荷包很是精緻,上面的圖案更是栩栩如生,也不知道這荷包是用了什麼薰香烘的,香味格外的迷人濃厚,倒是很適合佩戴。
姚窕看的正出聲,倒是沒有看見有人進來。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姚弘已經進了風靈苑的正廳,姚窕卻看東西入迷沒有看見自己,不由開口道。
姚窕下意識的收住了紅包,見是姚弘,蹙了眉頭:“你怎麼來了?”
姚弘看着姚窕,並沒有將她手裡的東西放在心上,反而有幾分不自然:“我今日過來,有事相求。”
他有事求自己?這倒是奇了,這姚弘平日可不會這樣。
現在的姚窕並不討厭姚弘,說話也帶着幾分客氣:“大哥哥有何事,只管說了罷,倒是不用什麼求不求的。”
“年後十五是花燈會,我想讓你幫我約含芳出來。”姚弘臉色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紅暈,用拳頭掩脣的咳嗽了兩聲。
姚窕多看了姚弘幾眼,動了動嘴脣:“怕是不能,我和含芳有約定,我們之間不能牽扯到你。”
姚弘擡頭,袖子微拱起來:“這次就算是我有事相求,你只需將她約出來,我便感激不盡。”
姚窕知道姚弘約含芳無非是表達愛意,勸說含芳和自己在一起。她也希望他們倆能在一起,畢竟目前爲止,這是她看過最登對的一對,但是她若是不和含芳打招呼就替她做決定,怕含芳會生氣許久。
姚窕思考了片刻,看向了姚弘:“我答應大哥哥。”
“多謝。”姚弘面上明顯鬆了一口氣,端端正正向姚窕拱手行了一個感謝禮。
兩人都站在廳門口,一陣風吹過,姚窕的頭飾發出叮噹叮噹的聲音,卻絲毫不影響她說話:“我問大哥哥一句,可知道含芳喜歡什麼?”
“問着做什麼?”姚弘臉上的笑意還未退下去,不由問道。
姚窕並不想告訴姚弘是因爲什麼,只是說道:“大哥哥只管告訴我便好。”
“素煙之前很喜歡寶宇坊的帕子,尤愛那碧落緞。”姚弘倒是連想都沒有想,轉準確無誤的說出素煙的喜好。
姚窕點了點頭,算是知道該給含芳回什麼禮了:“謝謝大哥哥,我知道了。”、
“素……”
“大哥哥還是快些去忙吧,再過不了多久,團圓飯便開始了,想必大哥哥忙的還不少。”姚弘還要開口多問一句的時候卻被姚窕開口阻斷了。
姚弘看了看天色,確實也沒多說,直接出了風靈苑忙碌。
恐許因爲今日是新年,衆人穿的衣服都偏重色,多以紅、紫爲主。姚窕在去膳房之前穿了一件綠色淺湖縐裙,外面套了一個寶藍色的鑲兔毛錦繡襖子,半分不高倒很是吐出她的高挑。她的一頭烏髮也只是用百興樓的素銀簪子圈了幾下,配上了幾個流蘇頭飾,看起來簡單,卻倒頗有清秀女子的韻味。
一家人齊齊整整入席之時,外面的月亮已經高高掛起,到處都是鞭炮炮竹的聲音。
在嘈雜熱鬧中,姚家的飯桌上反而沒有一個說話,安安靜靜吃了團圓飯。
飯後,丫鬟婆子們撤掉了飯菜,上了茶水和茶果點心上來。
現在一家子在坐在一起說會話,等會還要去後花園看戲。姚家每年過年,都是要請幾個京都上好的戲班子來唱幾場熱鬧一番,今年也不例外。
姚弘坐在姚安的下首吃着茶果,並沒有想到姚安會忽然對自己開口。
“弘兒,你今年也不小了,該是娶妻,我看就最近這段時間將娶妻的事解決了。”姚安像是說一件平常再不過的事,說完也不去看姚弘的表情,喝了一口茶水。
姚弘手裡的茶果僵硬了幾下,隨後才緩慢的送到了自己的口中。坐在姚弘身側的姚林,不由用手臂碰了碰姚弘,說道:“恭喜大哥了,我終於要有嫂嫂了。”
姚林沒有高興許久,姚安看着他說道:“林兒也是娶妻的年紀了,不如挑好人家便一起辦了。”
方姨娘聽姚安忽然提起此事,不由關心的問了一句:“老爺可是挑好人家了?”
姚安點了點頭,看着兩個兒子:“刑部侍郎高見嫡獨女、左丞相趙程第二女。”
如此一聽,這兩戶人家都不算小來頭,但是這稱呼就可見尊貴了。
誰都知道高見有四個兒子,但就一個女兒,寶貝的很,誰要是娶了他女兒,那必定是高家的乘龍快婿,這高見又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好事能少的了自己的女婿?
再說,這左丞相,雖然官職不低,但畢竟是第二女,這第二女不過是趙家的庶長女,這要姚家的少爺娶了,定然是做正妻,向來庶子陪庶女,倒也沒有什麼過的地方。
但就如此兩個選擇便可看出姚安更偏重誰,有意要將姚家交到誰的手上。不然,一個庶子,爲何繞一圈子給他配給身份如此尊貴的嫡女?
“那這刑部侍郎的小姐是要配給兩位少爺那一位?”方姨娘眸子轉的極快,忙問出了聲。
姚安用茶蓋撥弄着茶葉,連頭都沒有擡一下:“這高小姐是我爲弘兒物色,這高大人倒是見過我弘兒一面,很是喜歡。”
方姨娘這麼一聽,臉上也看不出是喜是悲了。
當事人姚弘一直未說話,倒是姚林臉上反而帶着笑意。
他雖知道這左丞相次女沒有刑部侍郎身份尊貴,但是之前有幸見過一次,生的倒是貌美如花,性格又端莊嫺靜,姚林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他已想娶妻多日,今日父親提出來,他自然不會反對。
“父親,兒子現在想以家事爲重,還不想娶妻。”姚弘在姚安的話落沒有多久,便開了口。
姚安將茶蓋猛的蓋在了茶杯上,眼睛直直的看着姚弘:“你已到了娶妻年紀,又是姚家的長子,你若不娶妻,你的弟弟們還得再等上幾年?”
姚安顯然對姚弘不急着娶妻不滿許久了,姚弘也看得出父親對此事的不滿,但並沒有妥協的意思:“父親,兒子已經有意中人,我和刑部侍郎之女,尚未見過,兒子斷不會貿然娶她。”
“混賬!”姚弘第一次頂撞了姚安,姚安將手邊的杯子直接摔了出去,怒罵了一聲。
那杯子衝着姚弘直接摔了過來,姚弘倒也沒有躲,陶瓷渣劃傷了姚弘的臉,姚弘坐在那兒尚未動一下。
“老爺,你何必動這麼大怒。”大夫人忙走至姚安的身邊,用手撫着他的胸口勸慰着。
姚安的心口起伏的厲害,但見兒子的臉上劃出了血痕,氣也消失了一大半:“這高小姐,你想娶得娶,不想娶,也得娶!向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放肆。”
姚弘擡手擦了一下臉頰上的血痕,剛要起身,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側的姚窕,反而下意識的拉住了他。
他看了看姚窕,姚窕衝着他搖了搖頭。他本欲起來的手反而放下,一句話也未發。
“大少爺,老爺辛苦給你尋的好媒,你可不能不領情的氣着老爺。”大夫人站在姚安的身側看着姚弘說道。
姚安有些厭煩的撥開了大夫人放在自己心口的手,看着自己兒子不說話,這下才終於沒有發出火來。
鳳娘這時候只好站起來解圍的開口:“好了,不過是父子倆拌口,哪會有氣和隔閡?想必戲臺子也搭的差不多了,還是快些過去看吧。”
姚安聽罷鳳孃的話,哼了一聲,起身直接去了花園,身後跟着一羣姨娘。
大夫人遲遲未去,看着鳳娘,恨不得眼睛如刀,在她身上劃上幾道。剛剛鳳孃的話明顯的在拆她的臺,每日裝的和什麼都不在乎一般,一言一行中卻極富有心機,若是不然,怎麼能教出姚窕這種女兒!
鳳娘跟着姚安出去,無意中看到大夫人的眼神,倒是心下一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兒得罪了大夫人。
好在,大夫人並沒有說什麼,鳳娘也未問,兩人都跟着去了花園看戲。
花園戲臺搭的倉促,可卻不影響觀看,足夠姚府全部人觀看。姚安看戲,似乎也忘記了剛剛生氣的事,看臉色的姨娘們見老爺臉上沒有了怒容才喘了一口氣。
姚窕向來不喜歡聽戲,一曲沒聽完,她已在帕子下打了兩個哈氣,終於熬到承受不住了,她才悄悄起身,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回了風靈苑。
回的路上,只有她一人,也沒有領個掌燈的丫頭過來,她只能憑着張燈結綵的燈籠走路。
再怎麼說也是夜路,姚窕的心裡難免不突突的,隱隱的總覺得暗中有人看自己,她只能放快腳步朝着風靈苑走去。
好不容易回了自己院子,除了幾個小丫頭留在裡面守夜,其他的都去花園看戲,整個院子也沒有多少人。
她讓一個小丫頭給自己打了水,簡單的洗了臉坐在牀邊抽了一本書籍看着。
“……”
剛看幾頁,一陣奇怪的聲音傳入姚窕的耳朵,她輕輕的合上書,想必是老鼠,不由側耳仔細聽了聽,隨後卻又奇怪的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聲音。
她以爲自己聽錯了,又將目光移回了書籍上,就在轉臉的瞬間,她看到窗紙上閃過一個人影,忙將書扔在了牀上起身。
從剛剛那個身影看起來,應該是個男人。
難不成,她也想電視劇裡那樣,無意中得罪了什麼人,所以晚上有一批黑衣人要來要自己的命?
她的命,應該還沒有值錢至此吧?
姚窕輕手輕腳的下了牀,走至自己房間的門前,小心的抽動了幾下,並沒有從門縫中看到外面有人。她想,也許真的是因爲今日衆人都不在,所以比較緊張看錯了。
爲了讓自己安心,她還是刻意的打開了門,見外面沒有任何東西纔要放心的關門。
她的手還沒有碰到門邊,一個黑影便壓了過來,她一愣神,那男人是背光,她並不能看清她的臉,忙要退回門裡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