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的心登時提到了嗓子眼兒,擡眼看見攔住自己去路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子,頭髮蓬亂,眼如杏圓,嘴角彎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劉氏倉慌中推了一把女子,那女子身子竟穩如泰山般,紋絲未動,如一根插入地底的木樁,生生擋住了劉氏逃出生天之路。
只這一耽擱功夫,牤牛子便趕了上來,手裡耍着匕首,翻着花樣,一臉痞笑的看着甕中之鱉的劉氏與高兒。
劉氏忙將高兒放在地上隱於身後,將拳頭橫在胸前,想要阻擋隨時搶走高兒的牤牛子,卻又底氣不足,總感覺手裡缺少些什麼武器,左看右看,前看後看,硬是沒尋找到稱手的傢伙,一橫心,彎腰將腳上的棉鞋脫了下來,遙指着牤牛子怯讓讓道:“你,你別過來,再過來我不客氣了,將你的額頭再打上碗大個疤!!!”
牤牛子不氣反笑了,指着額頭上被木枕頭砸得發青的額頭道:“老子我一時疏忽讓你得了逞,一會兒就讓你知道老子的厲害。”
牤牛子轉臉看向堵住院門的袁四娘,一臉憂色道:“讓你好好藏着你不聽,現在露了相了,想要逃出去就有些難了。”
袁四娘堅定的搖了搖頭道:“死不可怕,我只是恨我死了扔下你一個人。”
牤牛子眼中閃出一抹感動,沒想到一個弱女子也會如此重情重義,自己以前到處尋花問柳實在太不應該,以後要對四娘好些,該成親生孩子了。前提卻是,能活着走出去。
牤牛子一步一步的走向劉氏,腦海裡浮現出了自己第一次要了袁四娘時她驚恐畏懼的眼神; 第一次回村被村民嫌棄時她安慰癡情的話語;第一次刺青時她毫不畏懼的鎮定。
無論發生何事,她都堅定的站在自己身邊,哪怕自己在外與女子們廝混,哪怕自己幹盡傷天害理之事,她也總是那樣的堅定。
也就是那一次開始,牤牛子纔將袁四娘當成自己人真正意義上的夥伴,因爲第一絲溫暖是她給的,如果沒有袁四娘那一次的溫柔以對,他也不會在此次奮不顧身的相救之情。
牤牛子的心終於沉靜了下來,淡然的對劉氏道:“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你和這娃子,只要將我和四娘二人安然送出朝陽縣城,成縣令保證以後再也不打擾我們,我就放這娃子一條生路。”
劉氏狐疑的看着剛剛還一臉噬血的男子,爲何只這一瞬間的功夫, 竟然變得枉開一面,難不成他不想報仇了?
袁四娘聽了眼睛一眯,緩步走到牤牛子身側道:“牤子,這事怎麼能就這麼算了?你忘了被這小子的爹關進大牢羞辱的事兒了?忘了被賽金花一個小妓子嘲笑刺青的事兒了?忘了鄉親們向你撇臭狗屎罵你是孬種的事兒了......”
袁四娘句句如刀、字字誅心,似要將牤牛子慢慢凌遲而死一般,每說一句,牤牛子的臉色便慘白一分,每說一字,牤牛子的心臟便抽痛一分,本來平復無波的心情登時捲起了濤濤巨浪,一浪猛過一浪,沖刷着牤牛子的心防。
牤牛子將手掌慢慢攥成了拳頭,眼睛如染了血般,腳步沉重的走向劉氏,眼睛卻似一隻鉤子般,深遂的釘着劉氏和她身後的高兒不放鬆。
高兒嚇得掩在劉氏身後,手緊緊的抓着劉氏的手腕,抓得劉氏生生的疼。
劉氏心裡不由得怯了,一步一步的退向房門,哀求的看着牤牛子爹,牤牛子爹咳咳的不停的咳嗽,雖然只有四十幾歲,卻如同風燭殘年的老人,步履蹣跚的走到劉氏身側,拄着門框,顫抖着手指指着袁四娘道:“你個孽障!你個掃把星!爲何攔着牛子不讓他走?他和你一起走了,不是可以雙宿雙飛,正合你的意嗎?你還要怎樣?”
袁四娘扯了扯嘴角,想要扯出一個自以爲是的笑容,到最後卻是變成了一個無比詭異的笑容,答道:“叔兒,我就是掃把星!我就是孽障!可是,這些都是你的好兒子先惹我的!!”
牤牛子錯愕的看着袁四娘,聽她這話似有幾分怨懟,不知是爲了氣自己的老爹,還是發自肺腑之言。
袁四娘聳了聳肩,給了牤牛子一個放心的笑容,隨即指着劉氏身後的高兒道:“牤牛子,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了,你什麼時候心慈手軟過?今日面對自己的仇人怎麼就下不去手了呢?你不會是怕了這娃子的爹吧?也是,人家好歹是個縣令,動一動手指頭就能要了老百姓的命,你也不例外。”
牤牛子明知道袁四娘是在頂自己的火氣,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能壓不壓得住火則是另一回事,理智漸漸被怒火淹沒,揮着匕首就衝了過來,想要速戰速決,一刀結果了劉氏的性命,再一刀了結了高兒的,然後與袁四娘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