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踹倒在地的中年婦人見自家男人出手了,索性坐在地上,指着明月叫囂道:“敢欺負老孃,打死你個破爛貨。”
明月揹着高兒,一舉制服身材高大虯實的漢子難上加難,瞟眼瞧見那少年抱着肩立於一側,掌風一轉,手指成爪,直接撓向少年的臉頰,要將他的臉抓個滿臉桃花開。
那少年顯然未料到明月會轉身對自己突襲,見長得斯文的少女如同母老虎般撲向自己,嚇得瞠目結舌,眼看着就要抓了個結實,那中年漢子已經將手中柴刀離手,呼嘯着嚮明月飛來。
明月無可奈何躲將開身子,手指指甲堪堪劃過少年的臉頰,立即劃出了一道細長的血道子,好在少女受了干擾,血道子並不深,饒是如此,也嚇得男子本就臘黃的臉變得更加晦暗。
婦人見兒子吃了虧,嗷的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飛身撲向明月,專挑後背的高兒下手。
明月心底的火也被挑了起來,從懷中拿出匕首來,對着一男一女,專挑大腿胳膊上扎,那漢子也下了狠勁兒,仗着柴刀長的優勢,欺負明月的短刃。
明月的匕首畢竟是寶刃,一刀一刃剛一接觸,那柴刀登時削沒了半截,漢子登時抽回半截柴刀,吸取了教訓,不與明月硬碰硬,而是沒頭沒臉的照着明月的腦袋就砍。
雙方這是要玩了命了,圍觀的村人登時離得遠遠的,那少年也是嚇得跑到一邊,想要幫爹孃擒住明月,見那刀光刃影,你來我往,密不透風,少年又嚇得倒退到人羣之中,一臉的急色。
見明月討不到便宜,鶴兒飛快的再次跑向三房去通風報信了。
村口的大榕樹離三房本就不遠,只一會兒,劉氏就帶着一大家子人跑向榕樹下。
成越更是大步流星,一馬當先,三步並作一步的奔向那漢子,大手如長臂猿的爪子一般,一把擒着那漢子的領口,猛用力向空中一拋,那漢子登時掛在了老榕樹的樹杈上,硌得肚子呲牙咧嘴。
婦人登時嚇得住了手,許是平時在村裡橫慣了的,骨子裡有股子倔勁兒,只一緩,便“嗷”一嗓子再次衝上來要跟成越拼命。
劉氏緊隨成越跑過來,迎面正看見那張牙舞爪、幾近瘋狂的中年婦人,一臉錯愕道:“大嫂?”
那婦人亦是瞟見了劉氏,先是一怔,隨即驚喜道:“秀秀,你來得正好,快幫嫂子撕了這不知誰家的潑辣貨!”
婦人手指遙指着明月,劉氏臉色尷尬異常,臉色發紅,聲音如蚊道:“大嫂,你連明月都不認得了嗎?她是明月啊,小時候你還抱過她呢!”
被劉氏稱爲“大嫂”的林氏,萬萬沒想到,她想讓劉氏幫她懲治的潑辣貨,竟然是劉氏的親閨女、自己相公劉喜的親外甥女。
婦人不由得狐疑的看向明月,仔細一看,倒真是看出幾分小時候的模樣來,只是小時候的臉凍得跟麻土豆一樣,頂着兩陀高原紅,眉毛瘋草般的長,小嘴總是倔強的挺着。
現在的明月,卻是明眸皓齒、模樣俊俏,唯一相同的是,小時候就掐尖麥芒,現在更是不肯吃虧。
婦人本來晦暗的臉立馬春風拂面,緊走兩步到了明月面前,氣得高兒從明月的後背上伸出手來就要打她,婦人卻不以爲然,閃過了身子,雙手親暱無比的拉起明月的小手,上下觀瞧着明月的模樣,大手摸索着明月的手,嘴巴一張,呲出兩排大黃牙笑道:“喲,這是明月啊!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連舅母娘都沒認出來啊!長得真是俊俏,眼看着及笄了吧?”
明月微不可查的抽回了手,向後退了兩步身子,將高兒從後背上放了下來,低下身子,仔細幫高兒將護額戴起來。
婦人尷尬的訕笑了兩聲,指着一身邋遢的高兒道:“秀秀,俺聽老葛頭說你找到鬆兒了,這個莫不是就是俺未蒙過面的鬆兒吧?你一個人照顧這一家子是挺艱難的,以後有嫂子在,定不會讓你再受苦。”
婦人眼裡難免流露出對劉氏的同情來,在她看來,一個寡婦帶着三個婦兒一個兒子,這日子可想而知,若不是有事相求,她也不會來粘這個窮鬼親戚。
這老葛頭是林氏同村的把頭,經常拉貨到縣裡,因林氏所在的村,先是到向陽村再到縣城,是一條直路,向陽村的村民趕不上回村的牛車,也會時常坐他的車,所以他知道鬆兒的存在也在情理之中。
劉氏搖了搖頭,將一身細綢小短褂的鬆兒扯到身前,對婦人道:“大嫂,這個纔是鬆兒,那個是高兒,鬆兒在縣裡的好玩伴兒。”
大嫂林氏尷尬的看了看粉雕玉琢的鬆兒,和邋遢小乞丐模樣的高兒簡直天壤之別,唯一相同的是,鬆兒的額頭上也戴着一個如高兒般的護額。
林氏心裡不由得畫了魂,又將目光轉向同樣戴着粉色護額的明陽,一臉狐疑之色。
劉氏趕緊指着明星、明陽道:“這是二丫頭明星,這個是三丫頭明陽。”
一家人因是鬆兒初歸,又是適逢上元節,穿戴甚是喜氣與乾淨,材質也是最爲舒適的上等細棉布,外罩細綢小褙子,一看日子過得就滋潤得很。
林氏臉上喜氣洋洋,心裡則是多少畫了些魂,六年前因翟氏逼劉氏拿出來嫁妝之事,劉家幫劉氏出過頭,撐過腰,無耐最後劉氏選擇心裡偏向婆家,把陪嫁全部拿了出來換吃食,劉家一氣之下,六年多沒有再來往過,當年的娃子們早就大變了模樣,難怪與明月起了衝突而不知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
林氏尷尬的指着樹上的劉龍,訕然的對劉氏道:“秀秀,你看,能不能把你哥先放下來?”
劉氏看向明月,明月看向成越,成越則是抱着肩膀,仰着臉看着樹上的劉龍,一言不發,一臉淡然,不說放,也不說不放。
明月翻了一下白眼,伸出了一根手指頭道:“一隻。”
成越一動不動。
明月無奈又伸出兩根手指頭道:“三隻。”
成越仍是一動不動。
明月氣急敗壞的怒道:“你打了那麼大一頭野豬也只要了五隻豬蹄!人能和野豬能比嗎?!說好三隻就是三隻。”
成越皺着眉頭看了一眼明月,指着在樹枝上猶自掙扎的劉龍,臉色淡然道:“死人三隻,活人五隻,你隨意。”
明月臉色一黑,這活人和死人能是說“隨意”就“隨意”的嗎?
明月黑着臉點了點頭,成越腳踏地面,雙手成爪,抱住懷抱粗的老榕樹,五六步即竄上了樹冠內,將劉龍的雙腿一掐一掉,整個人如擒小雞似的擒下了樹,毫不留情的摜倒在地,摔得劉龍七昏八愫,頭昏腦脹。
劉氏忙去扶親哥哥,卻是被劉龍一把推開,自己倔 強的勉強站起,一臉的氣惱。
明月本就不待見劉龍等人,見劉氏吃虧更是心底的憤怒火苗一拱一拱的,冷着臉對劉龍道:“你是舅丈吧?白馬被你們嚇得跑到山上去了,你們快些去找回來吧,否則就是惹了大禍了。”
劉龍與明月纏鬥數十回合,正是氣頭最盛的時候,氣急敗壞道:“不就弄丟了一匹白馬嗎?再說,誰能證明那白馬是你的,或是這小乞丐的?我們是撿的無主之馬,不行嗎?”
明月呵呵冷笑兩聲道:“舅父,這事兒,還真不行。高兒說是他的,別說有證據,就是沒有證據,你當真有訛詐他的膽量和勇氣嗎?”
劉龍上下左右的重新審視着成高兒,見成高兒除了邋遢一些外,所穿的衣裳、鞋子材質俱是一流,護額上,亦鑲嵌着暗色的護額玉石。
劉龍與媳婦林氏不由得面面相覷,不知道這高兒,到底是不是小乞丐了。
劉氏見大哥大嫂六年多沒有來向陽村,初來乍道便讓明月給了下馬威,心裡不落忍,訕笑道:“明月,別嚇你舅舅、舅母娘。高兒不會記仇的,是吧,高兒?”
劉氏拿出帕子,將成高兒的小臉擦得乾乾淨淨,哪裡還有邋遢小乞丐的樣子,分明是一個活潑生動、俊俏異常、氣質不凡的富貴人家小公子哥。
高兒看着一臉希冀的劉氏, 本來爆漲的氣焰又不得不向下壓了壓,瞪了一眼第一個搶馬的少年,也就是明月的表哥劉成,氣惱道:“原諒他不是不可以,但必須將我的白龍馬找回來。”
明月倒是讚賞的點了點頭,成高兒給的懲治,說是懲治又不是懲治,畢竟是他弄丟了馬兒,將馬找回來理所當然;說不是懲治卻又是懲治,最起碼,未來 的幾天,明月不用見到這少年令人做嘔的嘴臉。
沒想到林氏卻先不幹了,搖頭怒道:“就憑一個奶娃子空口白牙一句話,就讓劉家長子嫡孫的成兒,滿大山去尋找那白馬嗎?一輩子找不到,我們是不是就不用回家鄉了?!”
明月讓鬆兒領着高兒先回家去換衣裳,冷眼擡頭對錶哥劉成道:“找與不找,你們自便。爲了防止你們以後惹禍,我不妨告訴你,這成鬆兒,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他說讓你找,你就得去找,若是搪塞了事,小心他出邇反邇,那就不是找馬這樣簡單懲治了。”
劉成的眉毛擰在了一處,顯然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仍是不見頭緒的瞟向孃親林氏,只見林氏眉頭亦是緊鎖着,思慮了片刻,便對劉成輕輕點了點頭。
劉成這纔對明月點了點頭,和爹爹劉喜一道,順着馬印跡,向山腳方向而去,去找白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