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叫我如何說你纔好?我的臉面都讓你給丟盡了!”
“嗚嗚——哇——啊———”尤氏被張耀捂着嘴,只能發出一些不清楚的聲音來,但光聽那些不清楚的聲音、就曉得馬氏還一心想着爭辯。
而張耀見馬氏臉上一絲悔改之色都沒,依舊一心想要往錢眼裡鑽,立刻緊了緊手把馬氏的嘴捂得更緊了些,並不忘悄聲在她耳邊警告了句:“你平日裡如何爲人處世我且不管,但現下家裡出了大事,你就給我安分些呆在這兒少說兩句———爹和大嫂都在呢,也沒你說話的份!”
張耀說完便不再理會馬氏,而是屏住呼吸往張老爺子和尤氏所在的方向看去,手依然緊緊的捂着馬氏的嘴,不再讓她有插嘴搗亂的機會。
而此時尤氏正面色凝重的衝小石頭問道:“小夥計,船翻了後,原本在船上的人有多少人出事?二老爺和四老爺現下又在何處?他們身子可有受傷?”
一旁的杜氏聽了尤氏有條不紊的問話後、才猛然醒悟過來,不顧一切的拉着小石頭、追問道:“對對對,我家四老爺現下身在何處?他沒出什麼事對吧?”
小石頭有些爲難的看了尤氏和杜氏一眼,最終心一橫把梗在心頭的噩耗說了出來:“四老爺他……他沒了,他是落水時被一箱子貨物給砸暈了,隨後便沉到江裡去了,我們將他打撈上來時他已經絕了氣了……”
“什麼?絕……絕了氣了?!”杜氏聞言身子下意識的一晃,隨後一個不穩癱坐在了圈椅上,臉上有着難以置信的神色,似乎不相信張祖就這樣離她而去了。
而原本只在一旁低低抽泣的王氏聽了這個噩耗,臉上的神色立馬又白了幾分,只見她轉頭看了看一旁的杜氏、再看了看面色沉重的小石頭,最終咬了咬嘴脣、鼓起勇氣問道:“那……那二老爺呢?二老爺他……他沒出什麼事吧?”
短短一句話王氏卻問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她只要大點聲問、就會再聽到一個噩耗。而屋裡衆人聽了王氏的問話,都下意識的把目光集中在小石頭身上,就連躲在屋外偷聽的妙兒都忍不住緊張的把小手握成拳頭,屏住呼吸等待小石頭的回答。
小石頭見大傢伙都把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頓時覺得壓力倍增,但他此來張家本就是來報喪的,因此即便知道張家衆人才剛剛遭受了一個沉重的打擊,他還是得硬着頭皮說出另一個噩耗:“二老爺當時就被江浪給捲走了,事後我們在江裡打撈了許久都沒找到他的人,恐怕也……也是凶多吉少了!”
小石頭話音才落,王氏整個人就軟綿綿的倒了下去,幸好站在她身旁的尤氏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她,否則王氏就只能倒在地上了。
哪知尤氏才扶住王氏、還沒來得及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張老爺子也因承受不了這接二連三的打擊、捂着胸口急促的喘起氣來!一旁的張耀見了也顧不上捂馬氏的嘴了,立馬丟下馬氏奔到張老爺子面前替他順氣……
王氏和張老爺子一倒下,屋裡馬上又變得一片混亂、一時竟沒人記起要趕緊請個遊醫回來,承受住打擊的其他人都忙得手忙腳亂。
躲在屋外偷聽的妙兒得知噩耗後心裡也是十分震驚,畢竟小石頭帶回來的噩耗,讓張家一下子失去了兩個支柱。但屋裡那片混亂讓妙兒顧不得去細想這個噩耗帶來的種種後果,此時妙兒只想着要如何做才能替尤氏分憂,且頭一個想到的便是不能讓遭受沉重打擊的人出事。
於是思緒輾轉過後,妙兒心裡很快就有了主意,只見妙兒很快就伸手扯了扯張大郎的衣袖,待張大郎回過神來纔出聲提醒道:“大哥,祖父和嬸孃不舒服,要吃藥才能好!”
妙兒一言驚醒了張大郎,讓他強迫自己暫時不去管剛剛聽到的噩耗,而是馬上找到了劉嬸和禾花,一面讓禾花趕緊去請個遊醫回來、一面讓劉嬸趕緊到屋裡給尤氏搭把手,也算是解了尤氏的燃眉之急、讓尤氏慢慢的恢復冷靜。
話說這古人都比較早熟、早慧,因此今年已經九歲多的張大郎也算是個小大人了,深知眼下正是家裡最忙亂的時候。因此張大郎冷靜的吩咐完劉嬸和禾花後,就意識到他必須照顧好弟妹、才能讓尤氏全心全意的處理眼下這攤亂子,更是深知他身爲兄長、絕不能讓弟妹在這個時候給家裡添亂子。
如此一想,張大郎馬上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不輕,也讓他感覺到了身爲兄長必須負起的責任,因此張大郎很快就自覺的帶着妙兒和張三郎回屋,一邊帶着弟妹在屋裡做功課,一邊悄悄的關注家裡的情形。
而張家經歷了最初的慌亂後,很快張老爺子就發話了,讓唯一在家的二兒子張耀隨小夥計去江南西路一趟,把船沉後該打點的事宜打點下,再僱幾個人把張宗兄弟的遺體擡回家來,怎麼也得讓他們葬在張家祖墳裡纔是。
張老爺子只強撐到叮囑完張耀就倒下去了,於是身爲長嫂、尤氏只能接過這個擔子,一面讓馬氏在牀前侍奉病倒的張老爺子,一面取了麻布孝衣來給張家衆人換上。
這辦喪事一點都不比辦喜事簡單,張家突然舉喪、什麼都沒有提前備下,因此尤氏得張羅着搭設靈堂、通告鄉鄰,忙完這些尤氏又親自寫了一封信,請人快馬加鞭的送去與在外遊山玩水的張光,讓張光馬上趕回家來。
而張耀得了張老爺子的吩咐,很快就隨着小夥計去了趟出事的地方,證實張宗和張祖確實出事後,張耀便花了些銀子、請人幫忙在出事地點尋找張宗的屍身,但一連請了幾個水性極好的人、連着尋了好幾日都沒尋到……
張耀無法,最終只能先買了口上好的棺木,將張祖的屍身放入後,僱了幾個人一路擡回了張家。而擡死人多少犯點忌諱、不是人人都願意擡的,加之從江西南路一路擡着送回福建路路途頗遠,因此這一來一去、光是張耀這頭便花去了不少錢銀。
張祖的遺體一運回來,劉嬸就按照閩地風俗,把家裡的雞鴨貓狗之類的動物都捆綁起來、關到一處。因閩地人認爲貓或其他動物靠近死者,會讓死者跳起來詐屍,還可能會讓死者死死的抱住活人或其它物事不放!
因此張家家裡的活物,除了人外都不能靠近靈堂。而這張祖的遺體既然擡回來了,那就該先進行入殮。
入殮閩地人也稱作小殮,是指由至親之人替死者穿衣服。眼下張老爺子臥病在牀、張光這個長兄也沒未趕回,張祖的至親之人自然便是杜氏這個未亡人了。於是張祖遺體被擡回來的第二天,張家衆人便都把頭上的飾物卸了下來,並且按照規矩把頭髮盤束在頭上,把準備好的物事取了出來,陪着杜氏到了張祖遺體邊。
隨後由杜氏替張祖穿衣和整理遺容,只見杜氏一邊哭一邊先在牀上鋪席,隨後再鋪絞,這些物事的質地都是據張祖的身份制定的。且按照北宋習俗,無論死者生前貴賤尊卑,入殮時都應該穿上十九套新衣,好風風光光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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