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竊竊私語的衆人,楊小海向自己那間沒窗的辦公室走去。幾分鐘後,楊小海返回了五樓。或許是探索大樓的行動接近了尾聲,又或是沒有比這間房更破的了,又許是楊小海在隔壁存了物資的緣故,反正這次他沒隨着大家向下移,反而在破房子裡住了下來。
閆冰提了兩次,希望他繼續往下搬,最好是住進二樓。可楊小海當時醉醺醺的,一轉身便忘了這茬。反正不管啥原因吧,被十月末的冷風一吹,站在門口的楊小海神智也清醒了不少。他回頭看了一眼,呆滯的黑瞳果然無聲無息的跟在了身後。
“那啥,我也不知道您是咋了。這兒是我睡覺的地兒,您要是不嫌棄,就先休息休息。等我身上有勁了,再安排您的單間兒。”楊小海對身後的活祖宗交代了下,便緊走幾步,輕輕的掀開了門。黑瞳跟着進入了楊小海的臥室。
腸鳴音都快響成交響樂了。從上樓梯時開始,楊小海就覺得很是飢餓。可算回到了自己的小窩,那還有啥客氣的?楊小海急不可耐的將小牀板一把拽下,露出了一堆吃的。他是真餓了,也不看抓到了什麼,撕開包裝就往嘴裡倒。嚼幾下便向下個食品袋抓去。
楊小海已經有段時間沒這麼狼狽了。他的肚子猶如一個無底洞,又像是個超級大胃王。小牀下的食物,少說也有幾十斤。風捲殘雲的被吃了個精光。連那幾瓶上好的白酒也統統入了肚。
酒足飯飽,楊小海把牀板子往牀上一搭,倒頭便睡。整個吃喝的過程中,楊小海頭都沒擡。那把忠心護主的怪刀彷彿睡着了一樣,任憑塑料袋、肉骨頭什麼的雜物不經意間砸在了黑瞳身上。
這一覺,直睡得日頭西沉,皎月高掛。楊小海睡的渾身發涼,他本不欲理會,但那涼意順着腳便爬上了腰。
“阿……茬啊阿……”一個別致且響亮的長噴嚏後,楊小海無奈的直起了身。“天兒是真涼咯……”感嘆着,他便想將那整塊門板撿起來,好好的封堵一番。可剛下牀,就被門口的黑影嚇了一跳。
楊小海晃了晃腫脹的腦袋,藉着月光纔看清那粉嫩嫩、圓嘟嘟的臉。
“艾西吧,嚇的老子酒都醒了。”楊小海沒掩飾自己,擡手向牆上摸去。“啪”的一聲響,小房間內頓時一片透亮。打着了燈,楊小海依舊沒清醒。
“等會兒先,哥們我內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搖晃着身子,徑直穿過了門框,迎着呼呼的夜風寬衣解帶。
一會兒功夫,舒爽了的楊小海返回房間。把放在一邊的門板撿起,慢慢將它塞回原位。回身找些填充門縫的東西,冷不防對上了一雙無神的眼。
“艾西吧!”楊小海猛的想起來,她好像從自己睡前就這麼站着了!
“不是,那啥,我沒罵你。不是、你……”楊小海被那呆滯的眼神弄的手足無措,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說辭了。畢竟人家一聲不吭站你牀尾,又在冷風下吹了半夜,怎能沒情緒?對於一個無比神秘,卻又無比強大的所在,楊小海再低情商也要謹慎些吧?
可惜,他的謹慎又落了空。黑瞳只是用那雙呆滯的大眼睛盯着他,一如泥土燒製的假人。
“不是你啥意思啊?我哪惹你了?有啥不滿的你倒是說啊?不是,咱也算是老相識了,當初可是你不告而別的,又不是我的錯。”
“……”黑瞳動都沒動。
“說是妹妹,只不過順嘴一說,我可沒想佔你便宜……”
“……”
“得,您不說話是吧,那也別耗着了,我睡覺……”楊小海沒詞了。他索性繞過黑瞳,鑽進了還有餘溫的被窩。
但是明明知道腳下站個人,哪那麼容易睡着?十來分鐘後,楊小海一掀被子,氣惱的道:“到底要幹嘛啊?祖宗?”回答他的,依舊只有沉默。
楊小海怒氣衝衝的盯着黑瞳,只見白熾燈光下,她依舊穿着那身迷彩服。由於時間過長,主人又沒精心呵護,以至於十分耐磨的料子也出現了破損。將熟的春光都快遮不住了。
“哎,到底是個孩子,都不知道照顧自己的……”楊小海見她頭髮散亂,衣不蔽體的樣子,心裡沒來由的一痛。既然睡不着,楊小海索性坐在了牀上。
黑瞳外表也就十四五歲,不生氣的時候一臉嬌憨,稚氣未脫,人畜無害。
“吶,先說好了,我可沒佔你便宜,純是看衣服不能穿了。要不您擡擡手,自己換上?”
楊小海從角落裡摸出套黑衣制服出來。從裡到外,甚至連領帶夾都有。這套衣服是王小娜落在這的,也就幾天前的事兒。平端過去,人家卻不接,這就有點難辦了。
楊小海沒有戀童癖,但對着一個身側露個大洞,褲子壞了好幾個口子的異性來說,他還是覺着很不自在。
“那啥,咱倆商量商量,我把衣服套上,也不用你脫舊衣服了。那把怪刀可不能砍我。咱說好了,只要它動彈,我就不管你了。”
楊小海謹慎的,一點點的向黑瞳靠近。左手探出食指,慢慢的點在黑瞳肩上。整個過程,黑瞳都瞪着眼,而楊小海則緊盯她腰上的怪刀。不一會,楊小海的指甲終是碰到了黑瞳。如遭電擊般,他瞬間縮回了手。
看到那怪刀沒動,楊小海長長的吁了口氣。“艾西吧,套個衣服都快趕上場戰鬥了。”
抖開上衣,再把黑瞳雙手平端,一件帶有兩毛一肩章的上衣便套了上去。幾下穿好,也不繫扣,耷拉着就行。既然允許穿上衣,褲子也沒問題吧?楊小海一手環住黑瞳的肩膀,一手搭在雙腿膝彎處,儘量輕柔的將她放在牀上。整個過程,黑瞳一直瞪着眼。
楊小海再遲鈍也看出了端倪: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丫頭定是出了什麼變故。他能做的就是儘量照顧她。就當是“猿糞”吧。
黑瞳很輕,肯定不過百斤。沒有怪刀搗亂,楊小海給她套褲子,換鞋子啥的都很容易。只是收緊皮帶的時候有點尷尬。那皮帶很是簡單,就一個帶頭,扣上就行。難就難在位置尷尬。
楊小海彷彿在對自己說,又不嫌麻煩的對黑瞳澄清着:“你看好了,我真沒佔你便宜啊。”
楊小海兩手抓住黑瞳的褲帶。憑着感覺緊了緊,把黑色的皮帶繫上。明明沒做啥,頭上卻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一擡頭,又迎上了流雲瀑布中,那雙黑白分明、漆黑如墨的眼眸。
楊小海心下一虛,立刻從牀上爬了下來。“多虧這兒沒人,要不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任憑黑瞳躺在自己牀上,楊小海急促的喘着粗氣。
當遮擋寒風的破門被晃動時,門後的楊小海登時醒了。在地上萎了一夜,身體有點僵。身後的門板毫不顧及他的感受,一門心思的叩擊着他的後背。楊小海不情不願的向一邊閃去。一晃之間,閆冰帶着幾人站在了門口。
“好歹也是隊長,多少注意下形象。”閆冰剛一進來,就說教道。楊小海沒理他,自顧自的低頭閉眼,一副沒睡醒的樣。
“關於你表妹,有什麼要補充的麼?”
大清早就爲這事?楊小海沒好氣的道:“我哪知道那麼多。反正她是我表妹,來找我,也找到了我,完了!”
“哼,答的倒是輕鬆。我問你,被怪物拉進電梯,你是怎麼回來的?那麼多‘感染者’,你解決的?還有,你表妹又是怎樣躲過怪物,安然無恙的找到你的?她怎麼沒感染呢?”
“幾個意思?興師問罪是吧?”
楊小海不想順着他的思路走,故意含糊道:“大家可都到了啊。這麼一孩子,能從外面闖進來,還找到了親人,容易麼?她不容易啊!一晚上可過去了啊!她要是被感染,早就變了吧?人家現在可是好好的。既然她與人無害,你們幹嘛追着問個沒完哪?有用嗎?有意思嗎?”
“什麼都不說?”閆冰追問。
“不是,您讓我說什麼啊?該說的都說了呀!再怎麼問,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成,你不願意說,我也就不問了。我親自任命的外勤隊長,這點信任還是有的。我來就是想問問,你妹妹有啥要我們幫着解決的。比如說房間和配給什麼的。”
楊小海狐疑的掃了一眼閆冰。暗自嘀咕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貨良心發現了?”
但就如閆冰放棄了追問一樣,楊小海順口說道:“吃的,喝的。如果可以,再來套衣服,要全的,從裡到外。我表妹情況有點特殊,她有點自閉。至於屋子嘛,我這挺好的,就別折騰了。”
楊小海是自家人知自家事。黑瞳這樣,明顯是有問題的。如果沒自己照看,萬一她切幾個水果啥的,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兒。再說,就衝她到現在還睜着大眼睛猛盯自己的迷糊樣兒,估計別人也領不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