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雲梯矗立在一樓與二樓之間,這是楊小海偷懶的結果。他一時犯懶,沒把梯子撤掉,這便成了閆冰的救命稻草。眨眼間,梯子離閆冰不到百米遠了。可這短短的距離,卻被該死的感染者隔成了天塹。
閆冰緊緊捏着剛換好彈夾的MK25,對晃動的人頭瞄來瞄去,卻遲遲不開槍。眼看感染者越聚越多,一顆心也來越沉。正自彷徨間,彷彿一陣風吹過,一個黑影越過他,徑直向雲梯跑去。
人羣騷動着,一小撮“感染者”從人羣分裂出來,追着那人笨拙的向雲梯撲去。閆冰立時急紅了眼,若讓“感染者”圍住了雲梯,他可就再無退路了!到底是誰,自私自利的,就他喵的不能讓我先爬嗎?
“閆哥,拼吧!前面沒路了!”賈誠肅絕望的吼聲傳進了耳朵,他一扭一扭的身後還吊着上百個飢餓的“感染者”。閆冰望望攔路的幾十個,再回頭看看密集的人潮,就連遠些的變異“感染者”也盡收眼底。於是,殺伐果斷的閆經理有了決定。
“砰”清脆的槍響過後,賈誠肅只覺大腿被鐵錘狠狠的砸了一下。他一個趔趄,實實的摔在了冰冷的地磚上。熟悉的身影左衝右突,將“感染者”引向了自己。腿上的劇痛漸漸麻木,全身的力氣卻如潮水般消退着。他試着動了動,不行。
整個右腿沒了知覺,連站起來都成了奢望。不用回頭,賈誠肅也意識到生命進入了倒計時階段。腦海中滑過其短暫的一生,雙眼頓時模糊起來。聽着身後雜亂的腳步聲,賈誠肅顫顫巍巍的舉起了槍,瞄着那遠處因躲避“感染者”而不斷晃動的身影,扣下了扳機。
閆冰把賈誠肅當誘餌,將前方的“感染者”不斷向後引去。嘗試了幾次,即將閉合的包圍圈漸漸鬆動起來。他瞄準一個空隙,低頭彎腰,沒命的向前拱去。“砰”。一個感染者爆出了一團紫黑色的花。那槍打的非常近,以至於閆冰都摸到了發燙的子彈彈道。
閆冰低着頭向後一掃,便對上了一雙佈滿血絲的眼。雖隔着七八米,但閆冰卻將眼中的絕望、憤怒、怨恨以及淚光都看的清清楚楚。閆冰收回目光,把腰身放的更低了。他擦着“感染者”的腳丫子,手腳並用的竄出了好遠。
由於重心太低,以至於踉踉蹌蹌的,終於一個狗啃屎,狠狠摔在了雪中。雖狼狽,卻好歹衝出了包圍圈。
顧不得滿身的傷痛,閆冰一咕嚕爬起來,奔着消防雲梯撒腿就跑。“啊……”幾聲淒厲的慘叫,將閆冰震的渾身哆嗦,卻跑的更快了。忽然,頭上飛過一個東西,“噗”的一聲跌在了雪中。閆冰慌亂一掃,就看到了一張長長的驢臉。
驢臉上,血紅的雙眼怒睜着,竟是死不瞑目。就在不經意間,閆冰已經兩次看到這雙眼。他被駭的雙腳一軟,差點癱倒在地。但被強烈的求生慾望驅使着,閆冰踉蹌着仍向雲梯掙扎而去。
好不容易雙手把住了雲梯,閆冰擡頭向上看,只見渾圓的小屁股一扭一扭,正緩慢的向上升着。閆冰頓時就怒了:“讓開!滾開!我先上去!你混蛋!”
那風姿綽約的屁股是誰的?答案是:楊小海在市黑衣安保大樓內唯一的黑衣朋友——王小娜的。之前,黑衣小隊在臨近輕軌車站時,王小娜就覺着不好。“感染者”越來越多,就算開了槍,也不過是將局勢暫緩而已。
隨着“感染者”越聚越多,王小娜也離閆冰越來越近。長期的疏離、三次生死任務,給了她寶貴的生存直覺——越是危難關頭,越要跟緊強者。王小娜要跟的第一人選自然是楊小海。可楊小海掩護衆人,早和黑瞳引怪去了。
她若執意跟隨,只能是一頭扎進感染者的人堆。於是,閆冰就成了她緊緊跟隨的次要目標。
見閆冰往回跑,她想都沒想,莽頭便追。任身後慘叫連連,憑身邊鬼影綽綽,她只有一個念頭:跟上他,追上去!於是,當賈誠肅超過她時,她沒有焦躁;當閆冰被人羣幾乎圍攏時,她沒有減速。她只知道,只要自己在跑,那些恐怖的傢伙就抓不到她。
於是她超過了閆冰,向唯一能逃的方向跑去。手腳都在抖,王小娜自己都不知道怎麼爬上的雲梯。當她腳踏實地站在黑衣安保大樓的二樓時,在一片嘈雜和慘叫聲中,好像聽到有人在喊。她按着狂跳的心臟,以免它從嘴裡蹦出來,驚魂未定的往梯子下看。
於是,閆冰那張猙獰的、齜牙咧嘴的臉便出現在了眼中。不僅如此,閆冰手上的槍口還隱隱指着自己。王小娜尖叫一聲,抱頭向樓梯跑去。不管閆冰怎麼喊,她就是不回頭。
眼前的,只有蜿蜒向上的樓梯;耳中的,卻是“噼裡啪啦”的亂響。大腦一片空白,王小娜儘量大張着嘴,好讓更多的空氣填塞進火燒一般的肺;然後再被她驅趕出來,迎接更多新鮮的氧氣。嗯,通俗的講,就是喘的厲害,上氣不接下氣。
她的雙腿已經麻木,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儘管爬樓的速度越來越慢,但她卻不敢停下歇歇,即使回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爬出消防通道,回到白雪皚皚的樓頂,她把自己狠狠扔在一張破椅子上。劇烈的喘息中,她狠狠用拳頭捶打着自己;如不這樣,恐怕心臟會炸掉吧?金星亂冒、恍恍惚惚的,王小娜竟看不清任何東西。
她什麼都不管了,閉上眼,讓那強烈的眩暈感減輕一些,萬念俱灰的王小娜喃喃自語:“爲民,等等我……”
強勁的氣流吹散了浮雪,露出了冰層。伴隨着螺旋槳的轟鳴,一隻全金屬包裹的戰靴踏在了黑衣安保大樓樓頂的積雪之中。樓下,嘈雜的聲響還在持續;樓內,黑煙滾滾,火勢越燒越旺。
王小娜仰面躺在一張破舊的辦公桌上,身下的雪水被體溫融化,滴滴答答的直往下淌。一隻金屬大手猛晃肩膀,把神遊物外的靈魂拉回了現實。
“未見傷痕,應該不是‘感染者’。穿制服,該是公司的核心員工。擡走,慢點,小心感染。”
“嗯?”王小娜迷迷糊糊、無意識的喚了一聲,旋即徹底昏死過去……
緊隨着王小娜,閆冰也爬上了二樓。他喊了幾聲,本想讓王小娜過來扶他。但迴應他的,卻只有樓下嘶吼着的“感染者”。
“想上來?憑你們也想上來?”閆冰一骨碌爬起來,把MK25對準雲梯瘋狂的扣下了扳機。一個在梯子上扭動的“感染者”跌了下去,兩個感染者填補了空缺。
閆冰扶了扶傾斜的鏡子,一把扯開衣領,對着樓下狠狠的吐了口痰:“喝……TUI!”
接着用全身的力氣將搖搖晃晃的雲梯推掉。一樓和二樓,暫時隔絕。
他搖搖晃晃,隻身一人向樓梯走去。只不過,他走的是西樓梯,正好和王小娜爬的東樓梯相反。與王小娜的渾渾噩噩不同,他畢竟是男人,而且還是黑衣。體能上,怎麼也比王小娜強些。同是爬樓,閆經理還能留出精神聽一聽動靜。
一口氣爬了十幾層,身後也沒什麼異響。倒是濃煙滾滾的,他不免被嗆得咳嗦連連。閆冰慢慢停了下來,他想盤算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換做別人,那定是陷入絕境而崩潰絕望,但他是誰?華夏國公司南水市區副經理啊!
環海浮沉,哪一步不是驚濤駭浪?他的神經可比一般人堅韌多了。不管什麼情況,只要給他機會,他一定能想到辦法,東山再起。
“嗷……”一聲聲雄渾的嚎叫,打斷了他的思路。不消說,一定是那些古怪的亡魂殺上來了!閆冰一縮脖子,什麼計謀打算思量啥的,統統拋之腦後。甩開大腳丫子逃命纔是最重要的。
閆冰的判斷很準確。距他上樓後不久,那些爬行的“感染者”們、“小阿諾”們,奇形怪狀的怪物們悉數殺入了樓內。它們嘶吼着,咆哮着,卻因失去了目標而狂躁不已。
十幾米高的二樓,爬行的怪物毫不費力的攀牆而上,順兩邊的樓梯向樓上爬去。而“小阿諾”們則一次次笨拙的向上蹦着。十幾米的高度,反覆嘗試下,多少有足夠強壯的傢伙竄了上去。它們把樓梯踏的轟轟作響。這便是閆冰所聽到的聲音。
毫無疑問,閆冰的體能很好。“感染者”沒追上他,記憶中那熟悉的防盜門卻現於眼前。其實“感染者”的速度遠遠比他快,只是分層的大樓結構干擾了這些沒有頭腦的傢伙。
許多四肢着地,沒有皮膚,但舌頭卻老長的怪物充斥在二樓、三樓中,一層一層緩慢的遊蕩。那些身材魁梧的“小阿諾”們,則將敢於阻礙它們的一切盡情破壞着。柱子、門板、甚至是比他們矮小的“感染者”無不激發了它們的怒火。
就因爲這樣,閆冰才能晃晃蕩蕩的爬上28樓,順順利利的打開了自己的辦公室。
陷進熟悉的老闆椅,饒是神經堅韌,閆冰也不免身上直突突。二十來平的辦公室內,羅列着一摞摞的紙殼箱子。那擺設的方式,和樓頂集裝箱中的陳設極其相似。只是紙殼箱子中不僅有吃有喝,還有更多別的東西。
喘了半分鐘,閆冰猛的睜開了眼。他將紙殼箱子一一打開,把裡面的東西掏了出來。於是,一疊疊捆得整整齊齊的現金被隨意的丟棄在地,而包裝完好的食物卻被珍而重之的放在辦公桌上。
他的打算很簡單“在辦公室裡躲一陣子,等風平浪靜了再出去。”正自收拾呢,“咚,咚咚……”防盜門外突兀的響起了扣門聲。閆冰立即掏出火機,就手點燃了堆積在地的紙幣。
什麼風平浪靜,什麼儲備食物;生存,就得是——隨機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