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圓臉上滿是震驚。曲濂想不通,自己的毒可是天地所賜,經悠久歲月不斷磨礪、錘鍊而至大成。不說“黑豹”,就算遨遊九天、暢遊四海的龍王,沾一滴血水也照樣龍命嗚呼。
可,這、這像狗一樣的黑豹怎麼還、還能瞪倆大眼珠子瞄他?不應該啊,不可能啊?委實掩不住心中訝異,曲濂結結巴巴的開了口:“你、你、你怎麼……還不死?”
陰沉、暗啞的嗓音聽起來分外難受,但卻不耽誤意識交流。犬王聽懂了。於是它張開長長的大嘴:“嗷嗷嗷……”
犬王的意思很明顯——“你纔去死,你全家都該去死!”怎奈語言不通,再怎麼聰慧,終不能人言。
只叫幾聲,地上的觸手忽然倒卷,又纏了上來。斷裂的觸手直接探入狗嘴,纏住了舌頭。
“嗚嗚嗚……”狂吠轉眼成了嗚咽。曲濂呆呆的看着,遲鈍的思維根本處理不了複雜的情況。嗯,說的直白點,就是腦子不夠用。
曲濂傻傻地杵在原地,雷鳴卻有了新感受。猝不及防間舌頭被纏,犬王也着實心下一慌。可還不等反應,舌尖便傳來了一股畢生從未嘗過的味道:初有點粘,然後便是極其猛烈的—鮮美之味。
作爲傭兵犬王,雷鳴可沒少吃好東西。被人類眷顧,它可說是從小被山珍海味喂大的。別說河鮮,鮑魚海蔘帝王蟹都不在話下。
可這個、這個……被那極其鮮美的味道一衝,犬王引以爲傲的智商瞬間成了負數。要知道,被楊小海鮮血灌活後,早就是妥妥的吃貨一枚了。
大張的狗嘴一閉,犬牙交錯,長長的觸手在長長的臉頰左右觸動不休。雷鳴那本算秀氣的眼睛同時往上、左右兩邊一分,露出個罕見的癡傻表情來。
白肚一緊,狗脖一收:咻……足有三米長的觸手全入了肚。敢情,雷鳴把到嘴的肉當涼皮給吸溜了!
鮮!美!平生從未有過,任何文字都無法表達的極致味道縈繞口腔。敢偷狐狸小姐酒喝的犬王徹底淪陷。剛吞下一整條斷裂觸手,馬上便迫不及待的探鼻狂嗅。只一歪脖,另一條蠕動的斷手便入了嘴。
“咻……”“咻……”“咻……”昏暗的燈光下,被蠻力、利齒弄斷的觸手悉數入了肚。幾十斤東西吃下,犬王不僅沒飽,兩隻眼睛倒分的更開了:左眼球向左上方、右眼球向右上方同時縮進,只餘少部眼球展露。
曲濂依舊呆呆的杵在原地。腦海中,數股意識流正在激烈、緊張的碰撞:它怎麼不怕我的毒?它怎麼會吃我的刺?它怎麼那麼膩害?它到底是個啥?它……它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
忽然,一股冰冷直竄脊背,一如剛在步戰車內的傭兵。
地上斷裂的觸鬚一根不剩,犬王抽着鼻子,將所剩不多的眼仁全對向了曲濂。此刻的胖男孩,頭腳盡溼。純白的運動裝,此刻卻被體液染成了藍色。
腦袋再遲鈍也意識到了不妥:對面的黑豹似乎對自己不懷好意!沒了劇毒加持,巨力觸手又成了辣條,他在犬王面前,和個肉包子有啥區別?
可算意識到了這點的曲濂終於動了。那雙“對號”運動鞋將鞋尖一轉,向後便跑。“轟……滋……滋……”
剛一轉身,大片的紫電便遊走全身。短髮根根豎立,疾奔的姿勢也成了慢動作回放。紫電雖不致命,卻使得曲濂全身麻痹。
攜裹着惡風,一張甩着長舌和口水的狗嘴兜頭而下。遲鈍的思維裡念頭頻閃:它要吞我!它要如我對凡人那樣對我!它要吸溜我!
說時遲那時快,轉念工夫,森森利齒便貼上了頭皮。“噗……”一聲悶響,大片藍色液體從曲濂身上噴濺而出。藉着反作用力,胖乎乎的身子猛向後飛。惡風過後,上下兩排犬牙閉合,將濃稠的藍色液體一咬而斷。
胖乎乎的身體兩頭一縮,曲濂徹底化成了圓滾滾的球。雖然狼狽,卻在雪地上足足滾出了十幾米遠。待得去勢稍竭,圓滾滾的身上探出幾根觸手,曲濂站了起來。
翻翻眼皮,黑色的眼鏡依舊穩架在鼻樑上。厚厚的嘴脣一翻:“你完蛋了,吃了我的血,就是老祖……啊……”
情況危急,使得笨嘴笨舌的曲濂難得沒結巴。大片血液噴出,他可算下了血本。體內的劇毒使他橫行無忌。別說怪獸,元嬰大能被血正面擊中,閉關幾十年都是輕的。
剛要發表勝利宣言,一雙左右分開的眼睛便橫着掃將過來。啥也別說了,先跑爲妙吧。再磨嘰一句,怕是都要葬身狗肚!
曲濂笨拙的向旁一閃,擦着狗鼻子躲了過去。沒等邁步,雷鳴梗着脖子又橫咬了回來。憑曲濂的速度,光憑兩條小圓腿實難躲開。可畢竟是修煉成精的怪物,沒點壓箱底的手段怎說的通?
只見胖乎乎的運動服下忽又攛出數道觸手來。與之前不同,觸手只有少量攻向犬王,大部分卻扎進了泥濘的雪地。
犬王可是致命病毒的倖存者,自然也不白給。大嘴閃電般張合狂咬,不但將攻向它的觸手吞吃一空,還把扎向地面的悉數咬斷。
但就此一阻,曲濂胖胖的身體又竄出好幾米遠去。雷鳴不追,將蠕動的斷裂觸手一一吞食。反正對方的速度不快,也就和普通人全力衝刺差不多。犬王好整以暇,落後十幾米真不算什麼。
頃刻間,觸手悉數入了肚。犬王撒開四爪,又向不遠處的曲濂追去。一招鮮,吃遍天。雷鳴追上後,對着胖滾滾的身子橫腰便咬。
動作幾乎沒變,只是倆眼珠子幾乎翻到了眼皮裡。“噗……”曲濂也不含糊,故技重施,觸手破衣而出。犬王咬斷觸手,一一吞吃殆盡。而曲濂則藉此遠遁幾十米。
真不知曲濂如何做到的。只要犬王迫近,他便彈出觸手以阻敵;好像那觸手無窮無盡一般。而身上的運動服也着實強悍,不管觸手怎麼刺,一會功夫便會和好如初。或許正如那黑邊眼鏡一樣,是曲濂幻化的結果吧。
其實,除去劇毒這一元素,曲濂可以說是完全處於下風。犬王大可直將曲濂生吞入肚。只是雷鳴不想這麼做罷了。
雖被無與倫比的鮮美刺的失了聰慧,但潛意識卻讓它數次饒過了胖男孩。無它,貪戀而已。留着曲濂,每次撲咬都有觸手吃。
一旦吞吃,就算是斷了鮮美的來源。一頓飽和頓頓飽的區別,犬王自有合計。曲濂是怪物,犬王怎麼對它都可以。若換成人,雷鳴可就不敢了。
作爲人類最好的朋友,其中界限它早就門清。若讓楊小海知道它敢吞人,那還了得?雖然老宅男從未打罵,但它接受血液時起便不敢有絲毫違逆。
追追逃逃,曲濂靠着數之不盡的觸手終於逃到了基地邊緣,也就是“護城河”邊。白日的激烈戰況使得城牆千瘡百孔,破損之處無數。
曲濂直接從缺口跑了出來。河水依舊湍急,雖然這條源自花白市的河流已無法阻擋變異者的腳步,卻依舊給了倖存者存活的希望。不管科技怎麼發展,凡人還是一天都離不開水。
兩條小胖短腿早已麻木,觸手彈射了多少次,他自己都記不清了。縱使修煉千載,也架不住犬王如此霍霍。終於捱到河邊,曲濂再也堅持不住,再一次釋放觸手後便一頭栽進了河。
“噗通……”水花四濺,曲濂胖乎乎的身子沒入水中。正在吸溜觸手的犬王立時擡起了腦袋。水遁?哈,愛說笑!你往哪裡跑?不知道爺我天生會水嗎?
“吸溜溜……”追逃的工夫不長,雷鳴少說也吃了近百根觸手。可這玩意兒極易上癮,此刻的犬王連眼球都看不到了。它純是憑着嗅覺在追。耳聽極致的鮮美跳了河,二話不說便跟了下去。
水面下,就着燈光,雷鳴撩開了眼皮。一叢叢茂密的水藻,一團團亂竄的魚苗很是晃眼。
模糊的記憶中,它不止一次在炎熱的夏季躍入河水,但眼前的情況似乎有着些許不同—入目所見,一切都生長的太過茂盛。
除了活躍的水族,傍晚那奇怪的怪植被水藻纏繞,靜靜的赫然羅列在河水中。當然,這些都不能吸引犬王的注意。它奔着不遠處那團撲騰的黑影撒開四爪,使出了天賦神通——狗刨。
水中,曲濂不再保持人形,終現出了本相—身體短而肥厚,周身還生有小刺,那用之不竭的觸手,正是刺的延伸。
厚厚的嘴脣,大大的圓眼,黑色的背部鱗片,再配上短短的鰭和可笑的尾巴,不是以味道鮮美著稱的河豚魚又是什麼呢?不錯,曲濂,正是“三十極夜”殺手之一,劇毒修真者!
且不管它是早就埋伏在基地外,還是將將到達,這些都已不重要。反正曲濂被雷鳴追,且慢了就會葬身犬腹的情況已成事實。
正在追逃的兩怪誰也沒心思追究以往。曲濂化成本體,真可謂是如魚得水,只幾個擺尾便將狗刨甩開。要說水中的天賦神通,到底是水族強些。
曲濂此刻早熄了刺殺楊小海的心思。一隻怪物尚且如此難纏,任務不任務的哪還顧得上?此刻的他拼命擺動尾巴和鰭,只想從這湍急的淡水河內一直遊將下去,直到匯入無盡的海洋。
那兒,纔是他應該待的地方。除了劇毒,他一無所有。犬王不怕毒,他還能有什麼辦法?拼力氣麼?再有勁兒能比得過飛機大炮?什麼老祖,什麼刺殺,統統見鬼去吧!
他腦子轉的慢,本就沒朋友,孤獨什麼的還叫事麼?與靈氣稀少、修煉緩慢相比,保全性命最重要!
正自盤算、謀劃着入海後的生活,胖胖的魚身忽的一僵,紫色電芒即使在水中依舊耀眼。
討厭的冰冷感覺襲遍全身,曲濂的一顆心登時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