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異香,楊小海立時一凝,他在一片狼藉中稍微一看,便找到了四分五裂的“猛將兄”。大好頭顱被炸的蹤跡難尋,早已和衆多殘骸混成了一堆。
“可惜了啊!”發現了幾次異香,楊小海隱約猜測,異香的來源很可能與“變異感染者”的腦有關。因爲楊小海只在“猛將型感染者”、進化“感染者”的腦暴露在空氣中時聞到過。好不容易拼出條生路,楊小海委實耽擱不起。
見異香的來源又無法確定,只能是日後再去印證了。楊小海緊了下揹包的肩帶,向小山坡下的“感染者”跑去。即使他再怎麼拼命,也只是將門口的感染者清理乾淨。與遠些的怪物大軍相比,幹掉的倒黴蛋兒簡直是九牛一毛。
右手掏出MK25,左手拽下顆手榴彈。將大拇指伸入拉環,楊小海攥着冰涼的手雷,扎進了零散卻到處都是的“感染者”羣中。在他不遠的前方,稀稀拉拉的怪物們三三兩兩,漸漸向他匯聚而來。楊小海撒開腳丫子在鬆軟的土地上狂奔。
如果前方的“感染者”過多,硬闖不過去,他就轉而向後小跑幾步。待得怪物們因追擊而出現了空當,他再用本身的速度優勢將它們甩在身後。雖說有些稚嫩,但對行動遲緩的“感染者”卻很是有效。剛跑時,楊小海還控制不好距離。
幾次被圍,仗着鎧甲和血厚,又數次衝出。當狂奔了半小時,出得一身透汗後,愣是一槍沒開。空着兩手的楊小海反而心下大定。
“呱、呱、呱”一隻通體烏黑的老鴰展翅高飛,幾下便升了空。浮在空中俯首一看,在凹凸不平的湖岸邊,此刻正上演着鬧劇一出:一個黑點領頭飛馳,帶動了無數原本胡亂徘徊着的感染者,緊貼着岸邊擺出了一個巨大的燕形方陣。
半個小時,楊小海不知拉了多少仇恨,只知身後不僅有大量的普通“感染者”,連“猛將型”都現出了兩頭。之所以還沒被追上,完全依賴於楊小海的敏捷。
時而向左,時而往右,若是“猛將兄”快要超出怪羣,他便往後跑轍跑一段。待得“猛將兄”重新陷入普通“感染者”之中後,楊小海才肯恢復直行的路線。雖然慢,但卻很是保險。只要體力跟得上,就不虞有正面boss的險境。
其實方法不甚高明,無非是小怪裹挾boss,用遲鈍的普通型“感染者”遲滯“猛將兄”罷了。“感染者”無腦,既不考慮應對的方法也不會因楊小海反覆變向而氣憤惱怒。
只是他忽略了“猛將兄”的力量,也忽略了變異“感染者”對他志在必得的決心。若不是“猛將兄”時不時的互相攻擊鉗制、互相想要摘了彼此的腦袋,老宅男怕是早被圍了。
追追停停,楊小海終於跑到了最初降落的地點——歪脖老樹旁邊。天空不再落雨,昏沉沉的烏雲也顯得輕快了些。雖然還是不見天日,但至少不那麼過分的壓抑了。雨住風消,“感染者”涌出的速度也有所下降。不過這些對楊小海倒是影響不大。
兜了個大圈,將周遭的“感染者”調動吸引之後,方纔全力奔跑,使最快速度爬上了樹。茂密的樹冠中,熟悉的尼龍彩布正安安靜靜的等着他。沒有錯了,楊小海敢於冒險,敢於不收回黑卡的憑仗,就是這來自於自家房頂上的熱氣球。
許是三下,也許是五下,反正攀爬了幾下,楊小海便竄進了吊籃之中。熱氣球早已被他修葺一新,數月前還特意補充了燃料,連那五顏六色的氣囊都被拾掇的乾乾淨淨。對於保命的手段,楊小海當然要認真。
收拾熱氣球,只是爲了以防萬一。沒承想,這“萬一”這麼快便來了。氣囊伸展,點火器“噗”的一下冒出了藍色的火焰。十幾秒後,氣囊不再垂頭喪氣。一片腿,跨出竹質的吊籃,直接從樹上跳下。
被雨水浸泡的土地緩解了衝力,可以讓楊小海幾無停頓的完成深蹲與奔跑的動作轉換。身後則綴着張牙舞爪、成百上千個“感染者”。上樹,點火,跳將下來,用時二十秒不到。然而這些許時間卻耗盡了拼命衝刺換來的距離優勢。
不過,點火成功,這點犧牲還是值得的。他把龐大的怪羣引離老樹,任憑氣囊在氫氣的衝擊下越脹越大。
“感染者”無腦,數量雖衆,卻均老老實實的跟在楊小海屁股後面兜着圈圈。它們既不累也不躁,更不知什麼叫放棄。然而引怪的雙腿卻漸顯酸脹。時間稍長,“猛將兄”的遠程能力被“激活”了。
一頭頭普通“感染者”不斷的從天而降,光這一手就讓楊小海頭大如鬥。若不是逃跑經驗甚是豐富,老宅男怕是早就趴了。
天下沒有白吃的苦,對峙周旋中,氣囊終於再度脹滿充盈,在老樹之上飄飄欲飛。上粗下細的違和身段輕輕搖曳,正自不斷的對楊小海招手示意。“瞄的,跑得都要吐了血,你他喵可算吃飽了。”抱怨聲中,楊小海一手兩個,將四枚手榴彈向後全拋了出去。
盡餘力,楊小海蹭蹭蹭跑到柳樹下。本想直接竄將上去,不料甫一蹬樹幹,立馬便手軟腳乏地摔將下來。敢情體力已然嚴重透支,連攀爬的力氣都沒有了。
“啪!”一頭“感染者”飛將過來,直直砸在樹幹上,繼而緩緩向地面滑去。楊小海抽出了小腿上綁着的匕首,一刀扎穿了“感染者”的頭。另隻手向下一撥,一隻滿是泥巴的鞋子便即向泥地落去。
無有襪子的大腳丫子直接登在樹幹上,老宅男頓時有了強力的支撐。拔刀,往高處刺。“噗”的一下,匕首再次插入樹皮,搖身一變成了專業攀爬的工具——登山鎬。
緊貼粗糙的樹皮,楊小海“吭哧吭哧”的迅速遊動,終是成功的將自己扔進了吊籃。顧不得渾身的痠軟乏力,揮匕首向吊籃扶手便斬。
“噗”的一聲響,拇指粗的麻繩應聲而斷。早已膨脹的熱氣球像只久困得脫的鳥兒,“呼”的一下便直直攀升了十幾米。不等老宅男捯飭口氣兒,普通感染者、斷樹、殘石便也跟着一併升了天。
混亂中,一截樹幹堪堪擦到了吊籃一角,險些將楊小海掀將出去。此時此刻,老宅男已是無計可施。只有緊抓吊籃上的固定繩索,唸咒祈禱的份兒了。好在氫氣瓶子壓力足夠,使得氣球攀升迅速。
待飛到幾十米高時,倆“猛將兄”狂刷“禮物”的土豪行徑方纔不甘的落了幕。
楊小海栽歪在吊籃的底部,盡情享受着筋疲力盡的酸爽。透過竹藤間的縫隙,老宅男巴巴的向地面望去。老樹旁,“感染者”的浪潮四處瀰漫。它們仰着腦袋,張開大嘴不斷的向他嘶吼。即便身處高空,卻還是清晰的聽到了不甘與執着之意。
而距老樹稍遠些的水邊,則是一羣混戰着的“猛將兄”們。大概也意識到了楊小海化身成了吃飽了的天鵝,驟失目標,倆哥們和四個後來的“猛將兄”盡皆陷入了“抵死纏綿”之中。看那架勢,不誕生“冠軍”是不打算停了。
一陣溫熱的薰風吹過,熱氣球不再垂直攀升,轉而向未知的遠方飄去。險情一除,楊小海立馬便恢復了“中二”秉性。他探頭出筐,盡情的使上帝視角俯瞰大地。熱氣球沒向水庫深處飄,反而向着市中心的方向蕩去。
楊小海自然不想湊熱鬧,奈何擰不過自然之力。嘗試調整方向,數度無果之後,倦怠之心頓起,繼而趴在籃底繼續扮起了爛泥。撅着屁股,他開始欣賞起竹縫外的風景來。沒一會呢,忽覺脖根發癢。
反手一掏,一隻巴西紅耳龜便即手舞足蹈的出現在了眼前。“嘿,咱哥倆挺有緣呀!”收拾包裹時本忘了帶它。誰知這玩意卻先知先覺的爬進了包。楊小海珍而重之的將小烏龜重新塞回揹包,拉上拉鍊,回頭繼續撅屁股俯瞰大地。
剛將視線投出,老宅男便渾身一僵,繼而呆立不動。
使老宅男僵直硬化的,不過是一個“感染者”罷了。那頭“感染者”既沒有和衆多同伴一起追逐嘶吼,也不像那些被水衝來的“外地怪”一般渾身是土。它安安靜靜的站在塊凸起的大石上,身上的迷彩服將它與天地完美的融成了一色。
“婉茹……”
心臟猛的一縮,楊小海輕聲呼出了心靈深處的烙印。長長的秀髮已然斑駁。它歪頭躬身,正自斜看着空中的熱氣球。
“不管是對是錯,你再不欠王姐什麼了……”楊小海語氣冰寒,卻被溢出的淚水模糊了雙眼,繼而打溼了近在咫尺的竹條。
身處末世,誰比誰都不高貴。萬物之靈在死亡面前統統都成了無根的浮萍。大多數的“倖存者”都是惶惶然的無處安身,被命運女神無情的捉弄,驅趕着奔赴未知的明天。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所有人都必須正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