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破曉,出發前,楊繼緯做了周密佈置,由偵察員小王、小龍和另外兩名戰士責任在前面偵察敵情,這五位領導和三名學生各有兩名戰士專門責任保護,其餘戰士責任警戒隨時準備戰鬥。
楊繼緯轉身對戰士們說:“大家都清楚了,現在離天亮只剩下個把鐘頭了,我們必須在天亮以前把各位首長護送過安國區域,到達指定地點。”
戰士們個個精神飽滿地回答:“堅決完成任務。”
這時,付永根向前問道:“楊連長,去安國的道你們熟悉嗎?”
楊繼緯說:“大爹,過了河有石佛地方的同志來接應我們。這一宿真是辛苦您啦。”
付永根不高興地說:“這是什麼話?俺不會說好聽的話,就是盼着你們平平安安的能早點兒完成任務。”
姓陳首長過來握住付永根的手對他說:“老人家,謝謝你了,你的情況楊連長都給我們介紹了,好人哪,有你們這些人民羣衆的大力支持和幫助,相信抗戰一定能取得勝利。”
付永根說:“俺老百姓就盼着早一天把小日本趕出去,讓咱能過上太平日子。”
“一定的,一定的。”
“大爹,回家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啊。”楊連長深情囑咐着,然後向戰士們說:“出發。”
付立國過來對父親說:“爹,俺走了,回去告訴俺娘一聲,別讓她想俺,俺會回來的。”
“別結記家裡,安安心心的在隊伍上好好幹,別當孃的慫包軟蛋,丟人現眼。聽見沒?”付永根揮揮手說:“快走吧,楊連長他們都走遠了。”
“爹,俺記住了。”付立國衝父親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轉身追趕隊伍去了。
此時的冀中,國民黨軍隊爲了保存實力,幾乎全部撤走了。雖說已經被日本鬼子佔領了,但他們初來乍到、兩眼一抺黑,對於冀中大平原的具體情況並不太瞭解,可以說並沒有完完全全的站穩腳根兒,他們只是依靠那些漢汗、僞軍以及狗腿子們引導和通風報信,來掌握情況,並對各地進行實施掃蕩、燒殺等鎮壓手段。
儘管如此,鬼子仍然未能實質掌控廣大地區,尤其是鄉村這一塊,依然是中國軍民暗地活動的場所。中國共產黨看出了這點,積極組織人員深入敵後,趁機建立和加強了許多黨組織和地方抗日武裝,爲今後的鬥爭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所以,楊繼緯一隊人馬這次奉命執行護送首長和學生的任務,正是在這個檔口之中,他知道,只要有地方黨組織的同志們積極協助,躲開城鎮的鬧市區,又有天然的青紗帳做掩護,圓滿完成這次任務是有相當大的把握。
他們從安鄉到石佛幾乎沒有遇見一點阻礙和風險,剛好在天放大亮時分,他們準時到了石佛郊外的接頭地點。
來接應的是一箇中年人和一個年輕人,他們接頭之後沒多話,便領他們來到了鎮子一個深宅大院的後門,那年輕人上前輕輕敲了三聲門,開門的也是一個年輕小夥子,他說了聲:“沒事,都進來吧。”
等大家進門以後,中年人吩咐說:“外面盯着點兒。”
小夥子點頭說:“都佈置妥了。”
二人把大家帶到一間座北朝南的大房屋裡,裡面有幾個糧囤和一些乾草,靠後牆放着一張舊的大八仙桌子,上面擺設着一個竹皮暖壺和十幾個茶碗。
雖然這間屋子挺大,但幾十個人擠進來也是滿滿當當的了。那中年人一邊倒着水一邊說:“各位首長、同志們都累了吧?暫時擠一擠,先休息一下,待會兒安排大家吃飯,正在清理另一間房子,馬上就好了。”
大家整整折騰了一宿,急行幾十裡地,確定又飢、又渴、又累、又困了,真想吃飽喝足了好好睡上一覺,可他們並不瞭解此處情況,依然處於高度的緊張和戒備狀態,所以睡意睏乏仍沒有太大明顯。特別是楊繼緯和這些執行任務的戰士們以及幾位首長,他們都想徹底弄清楚此處確切情況,心裡才能踏實下來。
來接應他們的是此地非常重要的兩個人物,一個是石佛區委書記李清河,此人也是一位老黨員了,參加過北平學生運動和京漢工人大罷工,失敗後由上級組織安排他回老家發展黨的組織,抗戰全面爆發後,積極支持抗日民軍的建設,他的對外稱號是石佛地區維持會長。和他一起來的正是抗日民軍的小隊長羅雲鵬,他也是一名地下黨員,是李清河介紹他秘密加入了黨的組織,對敵鬥爭也有豐富的經驗。
那位姓陳的首長聽了他們的身份介紹以後,上前一把握住李清河的手說:“哎呀,沒想到哇,你是個老革命了,是我們的老前輩唻,不容易呀。”
二人對五位首長和楊繼緯分別介紹了此地的地理和環境,以及當地對敵鬥爭的情況。李清河說:“這裡東邊是博凌,西邊是祁州城,這地方正是兩者交匯處,雖說都離敵人的據點不算太遠,但也不算近,屬於姥姥不疼姨不愛的地方,鬼子剛到那會兒,他們隔三差五的掃蕩一回,這些日子以來,由於這裡一直相安無事,所以僞軍和鬼子也不經常來了,並且這裡又是僞保安團長肖永貴的老家,所以鬼子對當地還是挺放心的。雲鵬,你給首長們介紹一下情況吧。”
羅雲鵬介紹說:“這個肖永貴是俺的表弟,因在日本留過學,他在僞滿幹過一段時間的工作,鬼子進入華北以後,他便回到家鄉當上了僞保安團長,他對我黨沒有什麼好感。他爹肖來春是本地的大地主、大財主,也是俺的姑夫,雖然他家有地有錢、很富有,但我總覺得他跟他兒子不一樣,他是屬於那種溫和的地主階級,不知道俺這麼說對不對?”
那位姓陳的首長笑笑說:“沒得關係,該怎麼說就怎麼嘛,不要有什麼顧慮。”
羅雲鵬接着說:“其實俺姑夫都知道俺和李書記的身份,只不過相互間都沒有挑明罷了,就因爲那次伏擊敵人的運輸隊時,李書記負傷以後,敵人搜查得得很緊急,若是被敵人發現李書記負傷了,肯定會暴露的,所以,在走頭無路的情況下,俺們直接去了肖來春家,他一見俺們幾個,二話沒說就把俺們藏在了他家後院,也就是這個倉房裡。”
楊繼緯插話問:“這麼說,這裡就是肖來春的後院了?”
羅雲鵬點頭說:“正是,他家有外宅、內宅和後院,平時這邊沒有人來,只有看家護院的人常過來看看。”
李清河說:“他家有十六個護院的人,共分成三組,其中專門挑了幾個看後院的人都是我們的人,很安全,等一會兒他們就把飯菜給同志們送過來了,吃飽了讓同志們好好睡上一覺。”
付立國在一旁早就不耐煩地問:“羅大哥,你快接着講吧,後來敵人插查的怎麼樣了?”
羅雲鵬衝他一笑說:“這小夥兒幾歲了?也是個急性子麼。”
楊繼緯說:“今年十六歲了,算是剛剛入伍的吧。這次執行任務多虧了他們父子,這夥伴調皮得很哪。”
大家一陣笑聲,緩解了一下緊張的氣氛。羅雲鵬笑着說:“好吧,俺繼續說。那天敵人好像嗅出了什麼味道,居然跑到他家來搜查,可鬼子和僞軍知道他的身份,也沒敢亂來,他好好招待了他們一下,又給了一些錢物,就把這些東西打發走了。等風聲過後,俺們要離開,肖來春說什麼也不讓走,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照應着,每次還親自去抓藥,直到李書記的傷好以後俺們才離開了。現在,他家就俺們經常開會的地點。俺說的是吧李書記?”
“雲鵬說得沒錯,我這個僞維持會長就是他給小鬼子推薦的,這樣我們更容易掌握敵情,更有利於掩護我們黨的對敵鬥爭。”李清河說:“我在肖來春家還有另一個身份,兼職臨時賬房,也就是當他家忙不過來的時候叫我來給他家記記賬和點點倉庫什麼的,這也是爲了便利出入和工作,他兒子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嘻嘻,他兒子每次回來遇見李書記都是規規矩矩地喊一聲李叔兒呢。”羅雲鵬插話說笑着。
陳首長點頭說:“看來這個肖來春倒是個有良知的中國人呢,非常時期,我們就是要團結這樣有良知的人和利用這樣的有利條件,來開展對我們有利的工作,不過,對於他這個兒子,你們可要加倍堤防喲。”
李清河表示:“放心吧,我們對他早有防備,他暫時對我們形不成太大威脅。”
說話間,戰士報告,有兩個人擡着個大笸籮進了院子,笸籮上面蓋着白布。李清河看罷說:“送飯來了,同志們準備吃飯。”
笸籮擡進屋裡掀開白布一看,大家又驚又喜,就連見多識廣的陳首長也喜笑顏開地連連稱讚說:“不錯不錯,在這個困難時期能吃上這麼好的東西真是不容易呀。”
儘管大夥兒早就餓的前心貼了後心,可是見了又白又大的白麪饅頭之後,雖說戰士們心裡喜歡得要命,但誰也沒有動地方,就等着先讓首長吃呢。
李清河知道戰士們的紀律,他笑着對大夥兒說:“吃吧,後面還多着呢,這頓飯是蒸饅頭、熬菜湯,管飽管夠,別瞅着了,快來吧,一人先拿兩個。”
大夥兒剛吃了半飽,突然,從外面急匆匆跑進來一個人,他對李清河說:“李書記不好了,肖永貴帶着人回來了,剛到前院,正和東家說話呢,東家讓俺來叫你,你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