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首長大讚了肖來春的明智言行。李清河上前也說:“肖老東家跟他兒子可不一樣,爲抗日沒少出錢出力,他絕對是名開明的紳士。鄉親們對他還算挺尊敬的。只是……”
“說吧,沒事的,我已經習慣了。”肖來春揮揮手:“只是我那不爭氣的兒子爲日本鬼子做事,鄉親們有些看法和議論,我覺得實在對不起鄉親們,沒臉面對他們哪!”
“老先生不必太自責。他是他,自己路自己走,誰也代替不了誰。我黨向來功過分明。他們這些人當中,有些人已經喪失了民族大義,死心塌地的替鬼子賣命,這些人已經無可救藥,早晚會受到人民的審判!可有的人暫時被名利或愚昧所支配,並未完全喪失作爲一箇中國人的良心,他們總有一天會明白過來的。”
“嗯,不愧爲首長,你分析得太對了。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肖來春連連稱讚,他對李清河說:“快把幾位首長清到庭堂就坐,咱們邊喝茶邊聊。”
“老先生不用了,我們還要趕路,若有機會,一定再來登門致謝。”
“那……首長來到舍下未曾好好款待,實在抱歉得很,再怎麼着也得吃頓飽飯再走不遲,不然肖某於心不安哪。”肖來春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李清河。
李清河笑了笑,向陳首長征求道:“離出發尚早,時間來得及,老東家一片誠意,要不……?”
陳首長看了看錶說:“那就麻煩老先生啦。”然後又對李清河說:“告訴楊連長,讓同志們好好休息,待命出發。”
肖來春陪同幾位首長去了前院。李清河告訴楊繼緯:“你們安心休息,羅雲鵬和民軍隊員們在牆頭外面部署了許多崗哨警戒,有什麼事會來及時報告。我去安排做飯,讓同志們吃了飯再趕路。”
楊繼緯緊緊握住李清河的手感激地說:“你們考慮的太周到了,謝謝同志們。”
“謝啥?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你們這一路護送,你們纔是辛苦呢。”
由於與敵人周旋,大家一直沒容的休息。此刻,大家心情鬆弛了許多,爲了今晚的行動,楊繼緯通知大家好好睡上一覺,也好攢足精神。
此時正值初秋季節,白天陽光充足,氣候悶熱乾燥;裸·露的地表上騰衝着似雲非霧的灰氣,低低地遊浮在半空中,似乎使人置身於桑拿浴的溫室裡,連喘氣都感覺困難。擡頭望去,晴朗的天空上,一縷縷白雲淡淡漂浮,宛如碧海上升起的一盞盞白帆,悠悠盪漾,襯托着藍色晶瑩。
時至傍晚,太陽披上了一層蔽羞的紅紗,氣溫才漸漸得涼爽下來,樹葉也隨着輕風開始搖頭晃腦,玉米地裡沙沙作響;遠處的村莊好像塗鴉了墨綠,在炊煙的籠罩下變得模糊不清。
村裡不斷傳來狗吠的聲音,倒使在肖家大院周圍放哨的民軍戰士們頓時警覺起來。這時,李清河和小喜子招呼大家吃飯,楊繼緯問:“幾位首長怎樣安排的?”
李清河說:“首長正在吃飯,讓告訴大家,吃完飯準備出發。”
“好吧。”楊繼緯轉身對戰士們說:“同志們抓緊時間吃飯。”
戰士一勺一勺地盛着飯,太慢。楊繼緯問:“還有勺子嗎?”李清河說:“可以用多餘的碗來盛。”
盛滿飯的戰士顧不上細嚼慢嚥來品嚐飯菜的滋味,合着飯呼呼地往嘴裡送,撐的兩腮鼓鼓的。因爲抓緊吃飯也是命令。
大家飯飽之後,已經是掌燈時分。楊繼緯集合好隊伍,整裝待發。一切安排妥當,戰士們個個精神飽滿,似生龍活虎一樣,單等首長一聲令下,立即投入保護首長的戰鬥。誰心裡都很清楚,而今陷入在敵後,在鬼子殘酷的高壓下,到處是炮樓、封鎖溝,前面的路會更加艱難,每前進一步都隨時被敵人包圍和消滅的危險,形勢更加嚴峻,但戰士們卻毫無懼色,人人心中充滿對敵人的仇恨與憤慨,爲了完成上級交給的護送任務,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誓死保護首長和進步學生安全到達目的地!
突然,正在房頂上放哨的民軍戰士報告說:“大道上有幾束車燈在閃動,正向這邊靠近!”
楊繼緯和李清河商量,除了小喜子和大柱等護院人員,其餘人迅速撤離肖家大院,善後工作由李清河負責。
說時遲那時快,楊繼緯和戰士們保護着首長剛剛撤進青紗帳,就聽“嘟嘟”的摩托聲開了過來,並停在了肖家大院的前院門口。緊隨其後一支舉着膏藥旗隊伍趕到,並迅速分散開來。接下來就聽見“咣咣”的砸門聲。
楊繼緯和羅雲鵬一碰頭,二人最終商定,羅雲鵬派了一名民軍戰士做嚮導,由楊繼緯所部的八路軍戰士繼續保護首長向西北方向前進,羅雲鵬和民軍戰士們留下來繼續監視敵人的舉動,再就是爲了確保李清河書記和在肖家做護院的民軍隊員的安全,一但敵人對他們下手,將不惜一切代價把李清河他們解救出來。
再說,敵人爲什麼這個時候來到了肖家大院?今天,肖永貴二度鬧進自家大院後搜捕共·黨和八路,被其父肖來春大罵了一通,李清河藉機勸他領着僞軍走後,他一路垂頭喪氣的越想越不是滋味兒。當他們即將返回據點時,以日軍駐當地長官板田中尉爲首的一小隊鬼子把他們攔住,板田問明情況後,板田一臉怒氣,說他們治安軍一羣廢物,由他帶領一小隊鬼子兵,並命令肖永貴立馬帶隊返回了肖家。
李清河和護院的幾個民軍戰士剛把楊繼緯等人送出門外,趕緊把碗筷收拾乾淨,並且把倉房裡的腳印等痕跡打掃了一遍。就在敵人敲門之時,李清河囑咐小喜子等人再嚴格檢查一遍,確保無誤纔算可以。
交代好之後,李清河叫上一名隊員疾步奔向前院,以應付敵人。門敲得越來越響、越來越急,李清河從遠處高喊道:“來了來了!”隨後故意問道:“誰在敲門?幹什麼的?”
就聽門外鬼子正嘰裡呱啦叫喚着,隨後有個熟悉的聲音叫道:“李叔,快開門!”
“是永貴啊?”“嗯,開門吧。”肖永貴的聲音似乎有氣無力,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蔫裡吧唧,一點也不像以前那樣神氣十足了。他爲什麼會如此?必有原因。
當板田命令重返肖家時,突然他心裡感覺既膽怯又懼怕,他此時之所以有這種心態,他考慮有三,一是,假若自己家真的藏有共·黨和八路,肯定又是一場激戰,正如老爺子說的那樣,這個家就全被毀了。二是,若是真的打起來,逮住或者打死了共·黨和八路,日本人也不會放過自己和老爺子,甚至連李清河以及爲家裡護院的這些人也會一 單等首長一聲令下遭殃;若是讓共·黨和八路逃了,自己和家裡這些人更加難逃罪責,總歸是自己家中窩藏了共·黨和八路,日本人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三是,今天三番五次的這樣興師動在家裡折騰,如果搜查或者等着抓不到共·黨和八路,想想老爺子那兒將如何交代?他老人家一翻臉,他能饒得了我嗎?
他再三琢磨,這三個狀況無論出現哪種結果,他都落不了好,到頭來弄得自己將裡外不是人。他越琢磨越感到害怕,他從心裡唸叨着,最最最好、沒有再好的結果就是家裡千萬不要出現前面兩種情況,後面這種最不行就硬着頭皮被老爺子再臭罵一頓,甚至被打一頓,然後被老爺子趕出家門。這樣一來,最起碼能保住自己和家裡人的性命。
門開了,荷槍實彈的鬼子僞軍們一同涌進院子,李清河手提馬燈想照個亮,卻一下被擠到了門邊。
肖永貴未邁進大門之前,他的心“砰砰砰”跳得厲害,他站在門邊一揮手,朝着板田躬身用日語說道:“板田君,請進。”
小鬼子板田用手電筒照了照站在門邊的李清河,李清河點頭一笑說:“太君辛苦了,裡面請。”
板田衝他一揮手叫道:“你的,帶路。”
在前堂坐着的老東家肖來春一見兒子又回來了,並且這次還帶着鬼子兵來,他當然認識這個鬼子板田了,每次來肖家他是該吃就吃,該拿就拿,毫不客氣,就好像肖家欠他似的,每次好像他就是肖家大院的主人一樣,爲此,肖來春對他十分反感,他早就看見了板田,當板田走進屋裡,並一步步走向他時,可肖來春早就被氣炸了肺,並沒有起身與板田打招呼。
肖來春對板田視而不見的態度,倒把兒子肖永貴嚇得夠嗆,因爲他非常瞭解板田這傢伙,他可是個無惡不作、心狠手辣、翻臉不認人的大魔鬼。
“老先生,你好。”板田見肖來春滿臉的怒氣,他咧開了一臉的橫肉絲,小眼睛滴溜滴溜來回一轉,便一呲兩個大板牙問道:“你的,爲何生氣的幹活?嗯?”
肖來春仍不搭理他,反而閉上了眼睛。這下可把肖永貴嚇得直出冷汗,他忙上前向板田解釋說:“板田君休怪,家父今天身體有點不舒服,請多多原諒。”
肖永貴向板田說的是日語,可肖來春在一旁聽得心煩,把閉着的眼睛突然瞪大,並且怒氣衝衝地朝着兒子肖永貴破口大罵道:“什麼玩意兒?你孃的說的什麼鳥話?你給老子記住,中國人就得說中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