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賢的熱情讓德順自愧起來,原來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看看人家有學問的人。辦出事來就是漂亮,村裡人還弄屎盆往人家身上扣,不該啊。今怎麼看人家敬賢也是好人,原來還以爲人家小肚雞腸,其實是自己。德順禁不得幾句好話,也禁不得幾副笑臉。把與敬賢的隔閡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德順的善良與厚道不是一時半時了。那年出河工去挖河,公社的一個幹部喝多了酒,沒事找事的在工地轉悠,見德順用獨輪車推土,非說德順車上的土裝的太少。還要往多裝,其實真裝不下了。
德順有些憋氣窩火,嘴裡就嘟囔了幾句什麼。那公社幹部火了,上去揪住德順拳打腳踢,不解氣又抄起拉車的繩套使勁打德順,德順不敢還手,抱頭躲閃。
頓時德順鼻青臉腫,嘴角流血。工地上人山人海,都面面相覷,無人敢出面。大堤村的牛家子弟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阻攔。公社幹部見衆人都怒目而視心裡一激凌,怕惹了衆怒只好罷手。
事後人們嫌德順太慫太窩囊,現場在這兒呢。成百上千人都見到了,都能給作證,你怕個屌啊!跟他幹。
德順紅着臉不語,好半天才擠出話:“人家是當官的,惹不起。他來道歉了!”
屁話,打了人道個歉就行了?告他去。“算了吧,人家說好話了都。還給了我顆煙呢。欠抽他煙了。”德順的話把大夥都氣樂了。
“ 哎呀,你看你,鄉里鄉親的來就來唄,還大兜小兜的。儘管活佛法力無邊,誠心來拜,可我還是活佛的爺爺呢,這些東西說不要就不要。一會拿回去。”這些東西不是敬賢客氣,家成堆呢,一天就幾大簍子,小活佛就是個豬也吃不了。
敬賢是真不稀罕,打心眼裡不稀罕。他把天天進的這些供品,與大白桃有了契約,價格稍便宜進貨價弄給大白桃,大白桃當然高興兩頭賺。幾箱水果,幾包食品反反覆覆不知賣了多少回。
其實徳順真的想錯了,敬賢並不是因“小老頭”成小活佛,他也成佛了。他打第一眼看見德順進門,他的眼前就一亮,“德順,好啊,沒想到你也有栽到我手裡的時候,我要不弄你一把,對不起我自己!”他想。
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一團和氣。
雖說敬賢不稀罕這些東西,徳順知道也沒有讓敬賢看一眼拿回去的道理。還是放到一邊,德順在院子裡香案旁焚香,燒紙磕頭。折騰了一番,等着小活佛出來。
不一會小活佛掂着褲兜子衝出屋,往茅房奔。敬賢趕緊跑過去,怕小活佛滋一褲襠尿。不大會小活佛打着哈欠出來了。剛纔由於慌張小活佛沒在意德順在,這會看見德順突然臉色大變。
小活佛竟直眉愣眼的望徳順,然後哇地哭了,撒丫子往屋裡跑。把敬賢德順鬧蒙圈了,這是咋回事?
德順渾身上下看個遍,也沒什麼也呀。怎麼見了我扭頭就跑啊。德順百思不得其解。敬賢趕緊跟進屋,在屋裡又哄又安慰,半天敬賢才從屋裡出來。
徳順一臉狐疑,“怎麼?這,這活佛怎麼啦?見我又哭又跑咋回事?”
敬賢皺着眉,只搖頭,嘆口氣。把徳順拉到偏僻處說:“德順啊,你這災患可大了。不是一般的災,咱這小活佛還真看不了。”
“怎麼會是這樣啊,別人都行,我怎麼就不行了呢?”徳順真急了。
“剛纔你不是沒看到,活佛真的讓你嚇着了。”
“求求活佛給我看看吧,我,我多掏錢,多掏錢!”
“這個,這個,不是錢的事,我再問問活佛吧”。
不大功夫敬賢又從屋裡出來,德順趕緊把身上的錢全掏淨,以表誠意。
敬賢推辭一番也就收下了。告訴徳順今晚一點鐘,去離村二里以外的荒墳崗的樹林邊,帶上香,紙錢供品,幹供肉供都要有。不能少了,早也不行晚也不行,前去送你身上的災患。務必去,否則你近日必出大事。
敬賢這麼一說,直嚇的徳順心驚肉跳,頭髮根發乍。硬着頭應下來,去吧,不去咋會好了呢。
徳順唯唯諾諾,告辭了敬賢出來,回家趕緊準備供品但等天黑。
深秋的季節,天說黑就黑,五點多就黑了。一轉眼就到了深夜。
德順把這事簡單得給小蓮娘倆說了說,帶上供品就騎着個腳踏三輪就出發了。夜漆黑,什麼也看不見。道是坑坑窪窪的羊腸土路,跟本看不到路況。德順全憑記憶掌握方向前走,本來他想帶個手電筒。
手電筒電池沒了電,快一點了上哪買電池去?大白桃早關門了。只好摸黑出來。
破三輪蹬起來咔嚓咔嚓只咬輪盤,在深夜裡傳出的特別遠。偶有棵樹站在黑黝黝的那裡,德順不由自主緊張的望幾眼,小風一吹樹葉亂響,似蕩婦的淫笑,又似孩童吵鬧。德順頻頻回頭,好幾次險從車上摔下來。
總於到了亂墳崗的那片樹林旁,樹林不算太大,是自然行成的。各種樹木參差不齊,裡面野鳥啾唧,蟲鳴吱吱。不用說深夜就是白天也很少有人來這兒。
這亂墳崗有些年頭了,居說清朝那年牛林兩族械鬥死了三四百口子人,當時官府也不願多管事。沒家屬處理的就用破席子一裹葬在這裡,後來這兒成了公墓,村裡凡死人也在這找塊地埋了。年代久了這兒成了好大的一片墳塋,野草從生,酸棗樹瘋長,都人高。
徳順在離樹林不遠處找了個地,拿出供品擺好,划着火柴開始燒紙。德順唸唸有詞,禱告各路鬼神高擡貴手不要再糾緾自己。
燒着燒着他覺的樹林裡有動靜,起初他以爲是風颳的,並沒在意。當他下意識擡起頭看時,把德順驚的目瞪口呆。樹林竟站着他丟失好久的驢!
俺的那個娘誒,怎麼你在這兒呀。徳順什麼也顧不得,起身向驢跑過去。誰知驢見他過來了扭頭往樹林裡鑽,徳順豈肯放棄?隨着驢後就追,驢見他跑得快也快,跑的慢驢也慢,始終攆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