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金城聚集的外族都離開了,據說是前方坍塌的道路休整好了。
雪豹離開,胡三朵也鬆了口氣,日子過的不緊不慢,村長來過兩回,隱隱有妥協之意,表示願意給胡三朵上童氏宗譜之上,只是都被童明生打發走了,他是鐵了心的要離去。
胡三朵默默不言,不管怎麼樣,這個拐帶童明生和族裡分裂的名頭,她算是背定了,村長神色不虞的離開之前,還指着她罵了幾句。
胡三朵站在童明生身後,有一瞬的恍惚,好像除了童明生,她什麼都沒有了,經濟靠他,生活靠他,所有的名聲和舉動都被他牽動,他就是整個世界,她信童明生現在是愛她、疼她的,她要的只是衣食無憂麼?
何況在童明生心裡,她只是這大千世界的一部分。他有家族的遺恨,童明生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報仇,爲了這個他什麼都可以犧牲掉,還有將家族發揚光大的使命,還承載了很多人的命運,比如那個道士趙安,比如程三皮,比如金氏兄弟……
天空中青青灰灰的雲層中透出一抹亮色來,下了這麼多天的雪,總算是要放晴了,她心中暗歎,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是她自己導致的這種局面,還是順着童明生的腳步,他引着自己變成這樣了?
一隻麻雀落在樹枝上,枝頭上的雪花細細揚揚的落下來,臉上觸到一陣涼意,胡三朵赫然驚覺,不能再如此下去了,她不能成爲任何人的附庸,愛上一個掌控欲極其強大的男人,她也不能完全在他臂膀下生活。
“娘子……”見她有些恍惚,童明生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緊了緊。
胡三朵回過神來,定定的看着他,見他眸中滿是關切和詢問:“童明生,如果報仇和我……算了,我問你這個做什麼。”
胡三朵搖搖頭,“我去看看那隻兔子,這幾天快要下崽了。”
她輕輕的掙脫童明生的手,往外走,童明生快步跟上來,他心思縝密,怎麼會看不出她有了心事?
“娘子,你怎麼了?”胡三朵還沒有想好怎麼跟他說,童明生繼續道:“爲剛纔村長的話生氣了麼?我以後絕對不會用你的名聲說事。”
胡三朵搖搖頭,“童明生,除了你,我什麼都沒有了。”
童明生擰眉,扣住她的肩膀,讓她面向自己,她忍不住繼續道:“我不想這樣,什麼都寄託在你身上。”
童明生訝然,前頭她還好好的,不知道她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他探究的盯着她瞧,想要瞧出端倪來,胡三朵也認真的凝視他,最後只能作罷,“我永遠也不會辜負胡三朵,此生得妻如此,足以。”
胡三朵只能拍了拍他的手,“童明生,你希望我在家裡相夫教子,全心全意的依賴你麼?”
童明生一臉依靠我沒錯,就是要如此的樣子,鄭重其事的點頭:“這樣不好嗎?”
“可是我不想。”胡三朵剛說這一句,童明生臉色都變了,手指發力扣住她的肩膀,胡三朵苦笑:“我也想相夫教子,但是還想做點別的,不要整日都在家裡。”
童明生這才神色緩了緩:“以後我會帶你外出,去哪都帶着你,怎麼會整日都在家裡。”
胡三朵無可奈何的道:“除了家庭以外的,我還想要有點別的,童明生,我想要跟的上你的腳步,不是被你拖着走,我想除了是你的妻,還有別的能夠吸引你的地方,當初你看上我什麼?如果我像村裡
那些女孩兒,像童明秀,盧月嬌,你還會注意到我麼?”
童明生的眉頭越蹙越緊,胡三朵微揚着頭看他,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會注意胡三朵,是因爲她的變化太大,她跟方大牛說話時候,擡頭挺胸,十分自得,她主動找到朱強做生意,她看到那些針筒時候神采逼人,馬車遇險那次她又怕又逞強的樣子,被欺負了,能隱忍,也會聰明的反擊回去,一個都不放過的狠勁,還有戲弄自己的時候……原來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了這麼遠。
胡三朵知道他開始思考了,繼續道:“等時間流逝,人老珠黃的時候,你看着我還能像今日這樣,亮閃閃的滿是歡喜,我不想時間將我變成圍着你打轉,再沒有半點吸引力的黃臉婆……”
童明生道:“不會,怎麼會沒有吸引力,我娘子……”
胡三朵打斷他:“童明生,我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除了家長裡短,也能夠跟你說些別的,而不是……”
“好,你看,你說要養動物,我依你,你要做暖棚我也允了,這個還不算?夫唱婦隨,不好嗎?”
胡三朵在他胸前捶打了一下:“那也是都聽你的了,我不要在你的羽翼之下,我要有隻屬於胡三朵一個的事業。”跟童明生沒有關係的。
童明生沉吟不語,胡三朵也不指望他一次想通,也不想跟他爭執,剛拉開門,就見到馬瓚。
馬瓚最近簡直成了童家常客,隔三差五的就會來,有時候一天早晚都來,不管童明生的臉色多差,他趕都趕不走。他一來,李瑞就會自動消失。
胡三朵對馬瓚的觀感很神奇,在大漠的時候兩人也算是共了一回生死,後來他也幫過自己,他被困在綠洲的那回,胡三朵覺得他應該是對自己有些好感的。
可是現在,她覺得她錯了,她想應該是自作多情了,馬瓚應該是看中了童明生,從之前馬瓚對童禹的鍥而不捨的追逐,到現在明裡暗裡試探童明生,風雨無阻,就可見端倪。
此時將馬瓚堵在門口,胡三朵心裡滋味難明,童明生的臉色很臭,見到馬瓚對胡三朵露出笑意,他黑着一張臉道:“好狗不擋道。”
馬瓚不以爲意,衝胡三朵笑笑,胡三朵點點頭,將他留給童明生,就往外走,她是真的要去給隔壁的幾隻餵食去了,這個就是她事業的起步。
馬瓚攔住她:“還有點事情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又是激將法來激怒我家童明生嗎?”胡三朵淡淡的道,“從嘲諷他沒有你有錢,沒有正經差事,沒有馬車,沒有狐毛大衣,沒有你本事能弄到好藥材,這回又要說什麼?”你還能更幼稚點麼?就連她都不會上當,何況是童明生這樣的。
馬瓚被噎了一下,“胡三朵你還真是小氣。”
胡三朵“哼”了一聲,只是我家童明生低調慣了,也不上你的當。
童明生聽她維護自己,面上好多了,馬瓚又揚着笑臉道:“這次本公子是有好事找你商談。”
“哦?”胡三朵有些訝然,“不是來找童明生的?馬瓚我差點以爲你是看上我家童明生了。”
馬瓚頓時臉上一黑,怒道:“胡三朵,本公子是個男人!”
童明生也是拉下臉來了,“娘子,不許胡說八道,就算他看着不像男人,你不許侮辱你相公,哪有人這麼說自家相公的。”
“真的不是嗎?”
胡三朵揶揄。
馬瓚盯着她目光沉鬱,“胡三朵,是不是你真的不知道嗎?”
童明生雙眸倏地一眯,“馬瓚,你知道自己再說什麼嗎?”
馬瓚緩緩的挪開注視着胡三朵的視線,突然脣角一勾,又恢復成了慣常的模樣,胡三朵剛纔被他一看,也有些心驚,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不該亂說話。童明生側過她的身子,胳膊將她環在懷裡,看着馬瓚的眼神要殺人。
馬瓚不以爲意,只淡淡的道:“本公子是來跟你談生意的,胡三朵,上回山洪的時候,你從山上下來做的那個懸渡,我找了不少能工巧匠,打算再做的精良一些,河州有個娘娘廟,香火鼎盛,我想在那山上做個懸渡,下山倒是便利,能不能做上山用的?”
胡三朵眼睛一亮,偏着頭看馬瓚,“馬公子你還真是厲害,這都被你想出來了。”現在的山上觀光,都是有纜車的,只是那是電力控制,馬瓚想要研究這個,還真有些難度,但是居然有這樣前瞻性的想法和思路,那就是十分難得了,她都沒有想到呢,現在是真有些佩服他了。
馬瓚也笑道:“還是上回你給我的啓發,我想着來問問你有沒有更好的辦法,最近那些工匠就做了一套出來,有沒有興趣去看看?你放心,我不會白拿你的法子掙錢。”
胡三朵自然有興趣,她剛說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關於懸渡,她雖然知之不多,但是比這裡很多人還是要強一些的。
只是童明生箍着她不放,這回是真的生氣了。
胡三朵眼神一暗:“童明生,我真的不能去嗎?”
童明生沉默不言。
“我忘記這件事了,所以沒有跟你說,但是我想去。”
胡三朵撅着嘴看他,剛纔她才說了那麼多,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嗎?
“童明生,你不會連自己娘子要賺錢都小氣的容不下吧?”馬瓚在一邊煽風點火。自己娘子的東西給外人賺錢,如果童明生是童禹的人,聽說童禹做生意不拘什麼行當,大的小的,來者不拒,說不定還會率先推出這種懸渡來,馬瓚眼神閃爍,只要他有動作,他這回一定能逮住童禹。
馬瓚說完,童明生不動聲色,胡三朵小聲道:“童明生,我想有……”
童明生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氣,打斷了她:“我跟你一起去。”
“喂,童明生我這個可是機密,萬一你透露出去,我豈不是虧了!”馬瓚涼涼的道。
童明生冷哼:“我只是不放心有人對我娘子虎視眈眈,你放心,這種東西我絕對不會外泄。”說完,又鄭重的看着胡三朵:“我娘子能幹,我自然與有榮焉。”
稍晚些時候,胡三朵問童明生:“你是說真的嗎?真的不干預我做自己想做的,不收在童氏名下?”
童明生心滿意足的撫摸她汗溼的脊背:“真的。”
胡三朵的手扯了扯他胸前的幾根毛髮,童明生眸子一暗,又聽她問:“我怎麼覺得有點不信呢?”
童明生的手在挺翹的臀上一拍:“真的。”但是屬於馬氏的就怪不得他了。
胡三朵撐着身子,盯着他,末了,搖搖頭:“還是不信。老實說,你在想什麼?”
童明生又將她按下來,貼在自己身上,手緩緩的在她背上游移:“我在想,我娘子跟馬家合作拿多少分紅合適,聽說馬家馬場那個王老頭還找你商討馬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