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堇不予理會,趁着今日江南富戶們爲興王踐行的酒宴,他才鑽了空子,現在要是興王派人去水牢一看,說不定很快就能追上來了。
可偏偏碰到該死的馬瓚!
“馬瓚,你再擋道,今天再劈你一回也不是不行!”李從堇神色陰沉,掃了他一眼,車伕拉着馬繮,將馬車退後了幾步,又往一旁鑽出去。
馬瓚冷笑着迎上來,滿面嘲諷:“不會真的被我說中了吧,這車裡是你的新歡男寵?李蓮白找不到就算了,把握眼前吧。”
霎時,李從堇的眼神冰冷下來,像是起了一層紅霧,看的馬瓚心中一凜,這回是真的激怒了他了,他反倒搖了搖手中的摺扇,乾脆整個從車裡鑽出來了:“怎麼?生氣了?李家人不都是好這一口麼?我們色目人中的敗類。”
李從堇雙手握成拳睚眥欲裂,卻又霍的鬆開了手,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來:“滾開!”
馬瓚訝然,掃視着李從堇的馬車,越發覺得有古怪。
李從堇一向都不是個好脾氣的,以往只要提到李家的這些醜事,他就怒不可遏,一副要殺人的樣子,可現在居然能夠忍住。
當然,提到李家,馬瓚也是滿臉鄙夷,他們都是久居金城的,豈能不知道對方的秉性,就是隱藏的再緊密,這世上也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那年金城李家謀反,兩家大戰一場之後,馬家人可是殺入李家了的。
教義清規明令禁止,李家院子裡女子比男子少,世人只知道李修壑苦修、清修,哪知道這其中的齷齪,馬瓚雖然一開戰就跑了,但是作爲家族嫡子,他還是參與了審理的李家的事情的,聞之都不可思議,想起來馬瓚都覺得不齒。
馬瓚雖然行爲言語上多有不羈,但是戒律卻是深入骨髓了的,從不違反,就是參加酒宴,他也是絲毫不沾酒。
馬瓚抽了抽鼻子,聞到身上的酒味,他就厭煩,都怪程三皮,居然把酒全部灑在他身上了,害的他一聞就頭暈,只好匆匆先行離去。他不過就是上前去打聽童明生真死還是假死,他就黑着臉,淋了自己一身酒水,簡直不可理喻。
拉回思緒,馬瓚搖搖頭,正要再說話,突然利光一閃,一柄匕首從面前劃過,最後落在馬屁股上了,那馬吃痛,不由分說往前狂奔,馬瓚站立不穩,突然往後倒去,好在車上鋪了厚厚的地毯,倒是沒有摔痛。
馬瓚頓時大怒,“今天逮着機會,本公子一定要報仇雪恨……”
車外,同德戰戰兢兢的道:“公子,馬控制不住,眼看要衝進河裡了,不然……我們還是跳車吧!”
馬瓚沉默了一會,聽到近在咫尺的踏水聲,俊美的五官扭成一團,剛探出來,同德就抓着他的肩膀,往樹上躍去了。
“去找人,本公子今天一定要將李從堇抓住,帶回金城去,脫光了遊街示衆!”
溼噠噠的衣服黏在身上,馬瓚氣呼呼的道。
李從堇收回視線,解決了這個麻煩,馬瓚這人就跟一隻蒼蠅一般,咬不着人,但是總在面前哼哼,十分惹人眼,等搞定了這件事,回去邊關之前,一定要將他給拍死了。
等坐回到馬車裡,看着空無一人的車廂,李從堇恨恨的一拳頭砸在車壁上:“該死
的馬瓚!”居然讓童明生逮着機會跑了!
不過他吃了自己的軟筋散應該跑不遠纔是,低咒一句,李從堇迅速的回過神來,厲聲道:“你們都是死人麼,有人跑出車外了沒有人發現?”
四周融在夜色之中的李家護衛,默默不語,確實沒有見人從車上出來,只是李從堇發怒,他們不敢反駁,垂頭不語,李從堇也不耽擱,迅速的道:“地上都是泥印,給我四下去尋,他跑不了多遠!去追馬瓚!”
各自散開,馬車非一般的去追趕馬瓚,其餘人去追童明生,李從堇神色晦暗,帶看見前面那輛泡在水中的馬車,不由分說的跳過去了,可車內早就沒人了。
不多時,一個護衛落在他身後,道:“公子,後面有人追上來了!”
李從堇神色陰鬱,道:“一定要找到童明生,一個軟腳蝦都跑不過,你們看來是要重新丟在大漠裡回爐了!”
這護衛渾身一凜,趕緊道:“屬下這就去找。”
“一會馬瓚肯定會回來找我的麻煩,後面追的人就都嫁禍給他,做利索點,你們只管找人就是。”
“是!”
話落,李從堇也迅速坐着馬車,跟着這護衛離去,一邊是河,沒有聽見水聲,往前頭找了一陣,沒有看見人影,馬瓚那輛風騷的車十分明亮,也沒有看見童明生跳車過去,往亮出去的話,肯定逃不過護衛的眼睛,童明生不可能往後去自投羅網,那就只有一個方向了!
馬車迅速的離開,等車一走,才發現地上赫然躺着一個人,正是童明生,他剛纔哪也沒去,就躺在車底下,車軲轆上方的兩根橫杆之上,這回人都走乾淨了,才悄無聲息的落在淤泥地上了。
好一會,他才醞釀出力氣來,站起來,跟隨者李從堇馬車的足跡而去。還是跟在他們身後安全點,進可攻,退可守,他握着李從堇的軟肋,李從堇不會對他如何,再聯繫到他的人之前,他也算有個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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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朵沉着臉走在榮慎身側,黑暗掩住了他的神色。
榮慎突然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胡三朵微微一僵,就聽榮慎輕柔的聲音傳來:“三朵,你在害怕嗎?”
胡三朵順着他的話就道:“這裡黑乎乎的,有些怕,這是什麼地方,明興哥?怎麼水閘下面還有這種地方。”
“一會我去帶你去見個人,別怕,見了他之後,我們就回去,身後還有人保護你,不用怕。”
“是什麼人?”胡三朵縮了縮肩膀,小聲的問,“這人怎麼住在水閘裡呀,呀!這裡有水老鼠!”
“一會就到了。”榮慎聲音裡微微發顫,這是即將摧毀獵物前的激動和興奮。
這時,領頭的護衛道:“大公子,一會還得借這個女人一用,得讓童明生先交代了,才輪得上你的計劃。”
榮慎沉聲道:“我自是不會食言。”
“這就好!”
胡三朵吶吶的問:“明興哥,一會要我做什麼?我們趕緊做完,趕緊回去吧!”
榮慎又耐着性子,安撫了她幾句,就聽那護衛道:“還是榮大公子有辦法,我們王爺跟大公子也是合作愉快,各取所需,你得了他的女人,治得服服帖帖的,我
們王爺只要錢財,以後再有合作的機會,大公子記得……”
“沒有以後了。”榮慎淡漠的道,昏暗之中,眉頭蹙着,因爲長年纏綿病榻,身體不佳,他的指尖發亮,捏緊胡三朵,吸取着她身上的熱意,胡三朵聽他道:“榮家不會介入權黨之爭。”
那護衛哈哈一笑,聲音在長長的通道里傳來回響,“以後的事,誰料得到呢,榮大公子話別說的這麼滿,榮家不參加權黨之爭,現在還不是跟王爺合作了,重要的是互惠互利嘛。”
榮慎臉上閃過不耐,這護衛突然停住了腳步,聲音也厲起來:“等等!先別動。”
胡三朵一驚,順着前方傳來的微弱光線看過去,只見滿是淤泥的地面橫七豎八的倒着幾個人。
榮慎目光一緊,這護衛蹲下身來,探了探地上的人的鼻息,“都中了軟筋散。”
三人神色各異,大步朝前走去,等進了最深處的監牢,入眼就是斷裂的鐵索,和一個十字木架,兩根沾血的鐵鉤,地上躺着一具屍體,他身邊還有一柄烙鐵,一旁角落裡的爐子上,紅彤彤的炭火正燒得噼裡啪啦的響。
胡三朵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掩下,往榮慎身後縮了縮,吶吶道:“明興哥……”
榮慎的胸脯劇烈的起伏,看着那侍衛,恨不得要吃人:“他人呢?不是說有最牢固的看守,這就是最牢固的?地上這個就是最厲害的劍客?”
童明生跑了,他還怎麼報仇,以後就得接受童明生的報復吧!早知道這樣,當初還不如他自己看管,都是一羣廢物!
最狠的劍客,連個被束縛的半死不活的人都看不住!榮慎面上陰晴不定,既有憤怒,也有恐懼,還有一絲放鬆。
那侍衛神色冷凝,沉聲道:“我去稟告王爺!”
等他迅速的出去,榮慎也不耐在這裡多呆,這回可顧不得胡三朵,胡三朵看了看那些刑訊的器具,趕緊收回了視線,也大步跟着出去了,脣角閃過一抹詭異的笑來。
確切的說,是比哭還要難看的笑!
童明生逃走了,她懸了幾天的心,頓時心中一鬆,可看到這裡的一幕,心中像是被塞進了一塊沾滿水的棉花,悶悶的,有些喘不過氣來,敢這麼欺負她的男人,都該死!
那天要不是聽到榮慎和金澤的對話,找不到人,她早就走了,不僅走,還把這該死的榮慎擄走!什麼狗屁的王爺,什麼榮家,她再也不用顧忌了!
也沒有必要再裝下去了!
對,沒錯,當初的催眠術,對她根本就沒有半點作用,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只覺得像是睡了一覺而已,但是那給她催眠的男人說的話,她還是聽見了,就順着榮慎的意圖來了,幸虧榮慎似乎也十分不爽,她一口一個‘明興哥’的叫他,不然他早該發現異常纔是,也是對催眠術太信任了,不知道這世上,有句話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一連幾天,天天裝着天真無邪,等着榮慎帶她見童明生,這日子,也真是受夠了!
她走在最後,榮慎總算察覺到她落在最後,停下來等她,衝她伸出手來,她握了握拳頭,突然聽到前方一聲慘叫,榮慎霍的收回手去了。
緊跟着傳來一陣劇烈紛沓的腳步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