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不時地飄落下幾朵並不大的雪花,落地不化,潔白晶瑩。
寒風呼嘯而過,使得空氣中的寒意越發濃厚,站在街道上圍觀的羣衆,不得不縮着脖子,將兩手互相揣進袖子裡,雙腳在地上輕微地跺着驅寒。卻還是不捨得趕緊回家圍着爐子取暖,爲了看看熱鬧,寧願在天寒地凍的大街上等着有新的精彩場面再次爆發出來。
我從常漢強家裡出來的時候,臉色比老天還要陰沉。走出門發現街道上圍觀羣衆還在等待,我不耐煩的扭頭說道:“回去吧,把門兒關上,瞧瞧你們家這點破事兒,竟讓街坊鄰居笑話了!”
“唉,我這不是……”常漢強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沒事兒銀樂,你先走吧,我不會去惹事兒的。”
“得得,關門吧啊!”我招呼一聲,自顧自地扭頭往南走去,身後傳來關門的聲音。
大概是聽到了我和常漢強的對話,都覺得接下來再沒什麼好戲看了吧,街坊四鄰開始紛紛向我投來不滿的眼神兒,然後遭到我強悍的眼神回擊之後,立刻紛紛低頭,嘀咕着叨叨着各回各家了。
……
時值年關,臘月二十五了啊!
俗話說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事情出得就是這麼讓人着急上火。
按說兄弟們關係不錯吧?夠仗義了吧?兩肋插刀、刀山火海……打架鬥毆的時候,敢於爲兄弟們擋刀子。可這次,薛志剛爹孃和常漢強爹孃因爲瑣碎小事吵吵了幾句,就打了起來,於是乎,家裡孩子們也都上陣衝鋒拼鬥,到最後,薛志剛和常漢強倆人也很是無奈地扭打在了一起。
事情的起因說起來也有些可笑,常漢強大哥家裡四歲的兒子,打了薛志剛姐姐家五歲的小丫頭一巴掌,結果薛志剛姐姐不滿,訓了常漢強大哥的兒子兩句,而常漢強大嫂大怒發飆,與對方爭吵起來……
結果,戰火迅速升級,最終導致雙方爺們兒大打出手,惹得四鄰圍觀,兩家不睦。
常漢強和薛志剛倆人都動手了,您說,我們這幫哥們兒能在旁邊閒看麼?聞訊之後,立刻前往,並且迅速地制止了雙方的打鬥,我負責在常漢強家中調停勸解,陳金負責去了薛志剛家勸和。
唉……
還好,在我的勸解之後,常漢強家人火氣漸消,稍有悔意,並答應不再吵鬧下去。
而我到了薛志剛家裡的時候,陳金對於薛志剛家人的思想工作,做得也差不多了,讓我很是欣慰,這小子那嘴皮子也不錯嘛。
我們倆年輕人本事不小吧?面子也夠足了吧?
不是吹牛,衝着我們和薛志剛、常漢強倆人的關係,再加上我和陳金的名聲,以及我們兩家人的“威望”,他們兩家,總得給個面子的……是吧?
這件突發事件,說起來也並不算奇怪,農村因爲這些雞毛蒜皮每年發生的事兒多了去了,所以俺們哥兒幾個也並不怎麼當回事兒。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就在臘月二十五這一天的傍晚,村西老王家與郭超家又爆發了一次衝突,郭超爹被老王家的人打得頭上開了道大口子,縫了十一針,郭超怒氣衝衝拎了一把菜刀一把尖刀就要去跟老王家的人拼命,被他娘死死地抱住,郭超氣極了,他娘根本就攔不住他,幸好,當時陳金聽說之後,急匆匆趕到,將郭超攔住。
據後來陳金講,按他的脾氣,本來也不想攔着,當然也不能幫郭超去幹仗,畢竟街里街坊的,他就是再義氣,也不能幫着郭超去和無冤無仇的鄰居幹仗,按照陳金的心思,遇到這種事兒了,郭超如果不去拿刀捅王家幾口子人,那還真不夠爺們兒了。可是眼看着郭超娘哭得鼻子一把淚一把的,陳金也只好幫忙攔住了郭超,細細想來還真是,郭超一個人去跟人家王家一家子幹仗,就算是捅傷了王家人,估摸着他也會血濺五步……
這次事件的起因,只是因爲郭長根和王二狗倆人在街上閒話,談論來年開春往地裡撒肥,每畝應該撒多少肥料的事兒,結果就在四車與三車的量上擡起了槓,最後擡得粗脖子紅臉,乾脆動起了手……
你說,犯得上麼?
那天晚上,陳鎖住出面調解,王家兄弟四個賠了郭長根家三百快錢,就算完事兒了。
這事兒出了之後,我和陳金倆人心裡就開始犯含糊,一天之內,村裡發生了兩起鄰居鬥毆事件,還真夠熱鬧啊!難不成……
邪氣兒開始發作了麼?
應該不會吧,我們倆互相安慰着自己,畢竟老太歲和胡老四當初都說過了,邪氣兒爆發,就算沒有胡老四和老太歲的壓制,也得過了年纔會爆發,加上胡老四和老太歲施術佈陣的壓制,怎麼着也得開春兒了以後。
所以猶豫了許久之後,我們倆覺得這件事兒,也不算奇怪,農村這種因爲擡槓而打架的事兒,也沒少出過,正常。
臘月二十六,韓澤林媳婦兒跟回家過年的公公婆婆吵鬧起來,原因是讓公公給孫子買衣服,結果韓澤林媳婦兒嫌公公給孫子買的衣服便宜了,質量不好了,然後婆婆發飆,發怒,婆媳大吵大鬧,公公氣得當時就病倒不起了。這還不算完,韓澤林媳婦兒把公公氣病了,自己還覺得吃虧了,抱着孩子就回孃家去了。
韓澤林他娘這下乾脆氣瘋了,躺倒在大街上哭天搶地的罵了起來,還遍地打滾兒。
眼看着情況越來越糟,韓澤林怒氣衝衝地跑到鄰村老丈母孃家,衝着他媳婦兒,噼裡啪啦就是幾個打耳刮子。
得,在人孃家呢,你小子還長本事了是不?
結果一個大舅子一個小舅子,哥倆兒齊動手,把韓澤林給打成了豬頭,踉踉蹌蹌地跑了回來。
同一日,姚名堂把他媳婦兒給打了一頓,原因竟然是懷疑老婆盛飯的時候,給他碗裡下了耗子藥,這種沒蹤沒影兒的事兒,他也懷疑,老夫老妻了啊,兩口子的兒子姚京,過完年可就二十歲了。
姚京娘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啊,不明不白捱了頓痛揍,哭着喊着要上吊自殺,姚京和鄰居們連哄帶勸地趕緊給攔住了。
對於此次妄加猜測,姚名堂在被衆人不斷的聞訊之後,終於道出了實情,那天他想起來和老婆在前年有一次爭吵中,老婆怒極說了句說不準哪天就下藥毒死他的氣話,結果那天早晨吃飯的時候,看到老婆眼神兒有些不對,心裡面兒突然就想了起來老婆曾經說過的那句氣話,越看那碗裡的玉米粥不是個顏色,結果不敢喝,把玉米粥給潑到了豬圈裡,豬吃了之後自然是睡覺啊,姚名堂心裡疑神疑鬼,沒看到豬還在呼吸,以後豬死了呢,結果怒極,立刻對老婆動了手,本來還要往死裡打呢,趕巧動靜大了,那頭豬醒了,哼哼着不滿主人打擾了他睡覺,姚名堂這才醒了過來,不然後果還真是不敢想象啊!
那天晚上,村裡那幾位老太太分批找到了姚名堂家和韓澤林家裡,告訴他們這都是因爲兩家在某些方面惹怒了玄母娘娘,所以娘娘怪罪下來了,讓他們趕緊置辦供物,去奶奶廟裡燒香上供,磕頭認罪,請願……
兩家人本來就因爲事情鬧得太大,心裡沒底兒,又後悔又害怕又着急,所以一聽老太太們的話,當即就猛點頭,立刻置辦東西,當天晚上十點左右,前後腳緊趕着到了奶奶廟,上供燒香,磕頭認罪,膜拜請願……
而那天我去了柳雅文家裡,中午在那兒吃的飯,還和老丈人大舅子喝了酒,下午回到家睡了一下午,根本不知道這些事兒的發生。
陳金那天和他爹一起去鎮上賣藕了,自個兒家裡種出來的藕,冬天刨出來,趕上過節的時候能賣個好價錢,趕大年三十之前,陳金基本就沒什麼閒工夫在家了。所以,他也沒聽說這事兒。
晚上,我和陳金倆人去常雲亮家的時候,才聽說了這事兒。
這自然引起了我和陳金倆人的高度懷疑,在常雲亮家裡沒待多大會兒,就匆忙出來去找胡老四,結果,胡老四沒在家中。
我們倆一直在門口等到了夜裡十點,胡老四還是沒回來。
陳金等不及啊,明天還得早起去賣藕呢,我倒是沒什麼事兒,可剩下我自己這麼晚了,在大街上等着胡老四?說句心裡話,還真有點兒害怕呢,畢竟都知道村裡現在可是邪氣四伏,危機隱隱啊!況且這兩天又挨着出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咱心裡不舒坦啊!
……
臘月二十七。
鄰居高徵朝媳婦兒在街門口罵罵咧咧,說俺娘潑髒水潑濺到他們家門口了。
我娘人老實,可也是氣不過,要出去和她理論兩句,被我爺爺攔在了家裡,爺爺說沒那個必要,忍着就算了。
正要發飆的我,也被老爹給攔在了家裡,稍微一冷靜,我心裡就不由得犯了含糊,奶奶-的,可別真是讓邪氣兒給禍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