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蒼太太……”蒼琥抑揚頓挫的聲音客客氣氣但不容分說,把手放到胸前用眼神敦促慕薇挽着自己的手臂。
爲了掩飾心中的忐忑不安,慕薇強裝鎮定地挽起他的手臂,“姍姍來遲是你耀武揚威的第一步吧。”
蒼琥牽着她往前走,優雅的笑中散發着精明的光,“是,我們。”
我們?慕薇的心漏掉一個節拍,他是想說現在他們在同一陣線嗎?慕薇猶豫了,她真的應該這麼高調地出現嗎?搞不好又會引起一場風波,本來她的存在就讓很多人不舒服。
就在進門前的一秒鐘慕薇停住腳步:“蒼琥,我想我還是回去吧。”
“臨陣脫逃?”蒼琥挑眉。
“你讓我有仇必報的對象是我父親和姐姐!”雖然心裡的確不甘心不服氣,但是她還是缺少些勇氣,她所做過的違抗蘇斯樊意願的不過是留學和婚姻,而如今要以這樣一種方式正面起衝突,按照蒼琥的計劃非得氣得蘇斯樊心臟病不可。
蒼琥早料到慕薇會猶豫,畢竟要邁出第一步不是件容易事,“呵,看來你早忘記被掃地出門的事實,我該說你有情有義呢還是優柔寡斷?”
慕薇還沒來得及開口反駁卻被一道忽如其來的聲線打斷:慕薇?你能來我真的很開心。
是裴子讓,看着裴子讓喜氣洋洋的臉慕薇居然不知所措。她甚至笑不出來,明明設想過無數種開場白,都是面帶微笑自信滿滿的,是太久沒見面的緣故?
並不是。他們沒見面不過幾天,只是他們不再擁有自由之身,像是橫亙在兩人中間的不可跨越的鴻溝。
蒼琥緊緊盯着裴子讓,從他望着慕薇的眼神中他只有一種感受——並不單純。
蒼琥掛上冰冷的、像是黏上去的那種微笑,然後不着痕跡地拿掉慕薇挽着自己的手,把慕薇輕輕推到裴子讓面前,“裴先生,待會記得把她還給我。”
慕薇對裴子讓一向抱有的親近感隨着蒼琥的輕輕一推又回來了,她臉上綻開的完美笑容令裴子讓都笑得低下了頭,那瞬間兩人之間的默契重燃。
蒼琥自動走開,給他們兩人單獨相處的空間,裴子讓連聲謝謝都沒來得及說。
兩人慢慢地往蘇公館的小林子走去,彷彿多年沒見面的老朋友一般有說不完的話。
一襲剛好遮住腳踝的長裙令慕薇顯得儀態萬千,一雙高跟鞋更添嫋娜瀟灑,簡單端莊的妝容顧盼生姿,連裴子讓都忍不住感嘆:“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秋,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慕薇羞澀地低下頭:“洛神之美誰堪比肩?不過庸脂俗粉罷了。”
裴子讓坦然一笑,“慕薇,我在德國還有很多所見所聞都沒來得及和你分享,憶起上一次促膝長談已是三年前,當時我們暢聊西格夫裡和莎士比亞,你現在也爲人妻子,想必以後我們鮮有這種交心的機會。”
“子讓……”慕薇支支吾吾沒有繼續說,她還是做不到蒼琥所謂的不顧一切去爭取,根本開不了口說實話。
“怎麼了?”
慕薇掩飾地一笑,“沒什麼,只是有點不習慣,現在應該改改稱呼叫你姐夫。姐姐會聽你說在德國的經歷嗎?你們過得開心嗎?”
“怎麼說呢,和想象中還是有一定的差距的,不會像是普通夫妻一樣爲柴米油鹽的生活瑣事吵架,更不光是用相敬如賓能形容的,兩個人生活,彼此間互相寬容的婚姻生活不是如想象中那麼簡單的。”
“你們吵架了?”慕薇隱隱覺得裴子讓臉上的表情稱不上幸福。
裴子讓搖搖頭,“算不上吵架,只是慕薔的性格比較強硬,也相對霸道些,而且價值觀人生觀上的分歧,難免有意見不合發生齟齬的時候,有時甚至會產生一種錯覺,我不過是離開一年,慕薔就不是以前的慕薔,但我堅信她的那顆心沒變過,否則不會在我留學德國時候寄來毛衣圍巾。”
慕薇低頭不語,情緒迭轉下只能盯着自己的腳尖,剛剛甚至有一瞬間邪惡的想法——希望他們生活並不美滿。
她輕嘆一口氣,擡頭仰望着終古常新的蒼空皎月,緩緩地伸手向天空彷彿要碰觸那蒼穹的星:“人生若只如初見,多好。”
如果時光能迴轉到他們倆初相遇的那個傍晚或者永遠停留在此時此刻該多美好,她也就不用小心翼翼藏着這份永遠不見天日的暗戀。
“慕薇,他對你好嗎?”裴子讓問慕薇,“我是說蒼琥。”
毫無防備地聽到蒼琥的名字,慕薇失了方寸,沒注意腳下一塊凸起的鵝卵石,本來就穿着高跟鞋加上腳上的傷沒有好的徹底,一劃便失去了平衡。
走在身邊的裴子讓條件反射地抱過慕薇摟住她的腰,“沒事吧?”
“沒事。謝謝,都是我走路不專心。”慕薇因爲裴子讓的親密舉動而臉漲得緋紅,幸運的是月色之下並不明顯。
慕薇趕忙推開裴子讓的攙扶,生怕別人看見有負面傳聞,“我自己能走。”
裴子讓意識到動作的親暱,“失禮了,沒事就好,我們去那邊的涼亭坐坐吧,走了這麼一段,恐怕你也累了。”
慕薇只是嬌羞地點着頭。
兩人坐在涼亭舉目遼闊的夜空,新月瀉着淡淡的清輝,給地面鋪上華裳,慕薇想,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着望着天空,也很美好。
將近十分鐘,兩人默契地誰都沒開口,慕薇明白自己不能那麼貪心,也明白現在兩人的關係已經非比從前。
“今天這場宴會的主角是你,一直和我躲在這兒好嗎?”僅僅是幾十分鐘的相處便令慕薇感到溫暖,是蒼琥那輕輕一
推,把她從宇宙荒涼的邊緣推回世界溫暖的中心。
裴子讓的表情有些落寞,“誰也不會在乎,出席這次宴會的大都是這裡有頭有臉的商人或政要,爸爸是想借着這次辦宴會的契機邀請從英國來的商業巨亨斯密斯先生。”
“終究是爲生意上的事。”難道說這就是蒼琥說的鴻門宴?難道說還另有陰謀嗎?
“好像和你的丈夫也有些關聯,具體我也沒弄清,都是些生意上的事。”裴子讓談到蒼琥便順勢問下去:“回國以後慢慢對蒼琥這個人有所耳聞,據說他瀟灑成性花名在外,雖說外界傳言不可盡信,畢竟空穴不來風,我真的擔心你。”
他爲她擔心?慕薇聞言心裡有些激動,明明知道那只是單純的關心卻寧願欺騙自己獲得安慰。
“我過得很好,不用爲我費心,衣食無憂之餘還能從事自己喜歡的事,至於你說的關於他的傳聞,我也只能一笑置之,外界的揣測並不代表事實,相處久了總能挖掘對方的優點,正如你說的,兩個人相處就要互相磨合。”
“慕薇,聽你這麼說我也就寬心了,我不知道你怎麼認識他的,我對他也不瞭解,但我真心不希望你拿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
“我們,我們在法國就認識了。”慕薇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撒這個謊,但至少不能讓他知道真相是——他們不過見過幾次面,而且彼此沒有留下好印象,也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裴子讓一臉訝異,有種妹妹戀愛了哥哥卻矇在鼓裡的驚奇,“在法國認識的?怎麼和我通信時不告訴我?你們女孩子啊,談了戀愛就喜歡神神秘秘。”
裴子讓剛說完蘇慕薇踩着十釐米的高跟鞋穿着超短緊身連衣裙嫋娜多姿的出現了。
“說誰神神秘秘呢?不會是你們倆吧?”
慕薇猝不及防,慌張地站起來,低下頭,“姐姐……”
“慕薔,你來啦……”裴子讓說話間蘇慕薔已經挽過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一臉嬌媚:“子讓,我找你半天,快過去吧,開場舞都快開始了。”
“那走吧。”
三人往回走,那些燈紅酒綠進入視線,嬉鬧聲陣陣傳來。
三人很快到達主會場,“開場舞都開始了,”慕薔說着拉起站在身後的慕薇的手放到裴子讓手中,“子讓,慕薇的第一支舞就交給你了。”
慕薇震驚了,不由得愣住了,“姐姐,這……”
慕薔拍了拍慕薇的肩膀,“好好表現……”然後翩翩地消失在人羣中。
裴子讓倒是欣然接受,紳士地嚮慕薇伸出手,“小姐,能和我共舞一曲嗎?”
遲疑了幾秒,慕薇掛着靦腆的笑容伸出自己的手,她感覺到手在微微顫抖。
蘇慕薔將慕薇交給裴子讓之後在人羣中搜索蒼琥,廢了一番功夫在發現站在這個蒼珀在聊着天喝着酒的蒼琥。
她邁着妖嬈的步伐走到蒼琥面前,嫵媚一笑,“蒼少,不請我跳支舞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