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着!一路無話。
尹伊側着頭將臉緊緊貼在江飛夕的背上,聽着他沉重有力的心臟跳動的咚咚聲,整個人都安然着,連腳底下不時傳來的痛感絲毫也擾不了他此刻的這份心境。
晚風吹過,輕輕涼涼的,撩撥着細柔的髮絲,亦牽動了遼遠而細膩的思緒。
與江飛夕從認識到成爲摯友的日子並不長,可是他們之間的情意卻沒由來的深厚的讓他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其實心裡遺憾過,爲什麼他們不是打小就認識的,也就能很驕傲的告訴大家,他們是青梅竹馬的兄弟,當然,他是要做竹馬的,江飛夕做青梅,只是江飛夕卻斷然不同意。
爲此,他們還決鬥過一次,輸的那一方做青梅,結果,是自己輸了,只能乖乖的做了青梅。
但是這一切,只是他們無聊的時候玩的遊戲,而實際上,他們甚至連老友都算不得,不過大學那幾年的交情而以。
可是時間的長短並不等同於情感的深厚,他們在短短的時間內便成爲刎頸之交。
他們曾經用過一句很酷的話來宣誓他們的友情:彼此的過去,來不及參與,但彼此的將來,定將奉陪到底。
尹伊覺得幸福,能有這樣一個奉陪到底的朋友,而這朋友。輕輕的嘆息着,將頭轉了方向,重又緊緊貼着他的背。
江飛夕覺察到他的動靜,輕柔着聲音問:“是腳痛得厲害嗎?”
不提好還,一提到腳痛,那種痛感瞬間變得真切,悶在鞋子裡更是漲漲的痛得厲害。
心底閃過一絲恐懼,尹伊害怕的嚥了咽口水,這腳,不會真的廢了吧!只怪自己一時衝動。
越是這樣想着,腳上的痛感就越發的劇烈着,他有些抵不住的哼哼呀呀的低吟着。
江飛夕見他如此,越發的急了,“要不要去醫務所?”
尹伊咬了牙道:“不要,我不去,你先揹我回宿舍!”
知道他的牛脾氣,倘若他不想做的事,就算拿刀抵着他的頭,他亦是不會低頭的,江飛夕無奈,加快步子往前衝,只想着快點到纔好。
聽着他已經有些喘的氣息,尹伊輕輕的將手在江飛夕的脖子上環得更深了些,幽幽道:“這是你第一次揹我。”停了停,又說道:“不過,我也只背過你一次。”
江飛夕默不作聲,卻忍不住被他帶得有些感傷了起來。
尹伊輕聲道:“記得那次你喝醉了,我記得那是你唯一喝醉的一次……”
猛的頓住的步子,江飛夕低沉着聲音:“你今天是怎麼啦,怎麼老是要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你說過的, 你只會記得快樂的溫馨的故事,這以外的,你都會統統的當作過眼煙雲。”他的聲音有微微的哽,“我
一直以爲你做到了。”
尹伊語氣悠遠:“可是,不想記得,不表示那些故事沒有發生過,沒有對你有過半分的影響,而實際上,那些不想記得的纔是影響你一輩子的。”
沉着臉,江飛夕又開始慢慢的往前走着,步伐卻變得異常的沉重,好似有一副厚重的枷鎖套住了踝亦套住了心一般。
輕輕嘆了口氣,尹伊輕輕的撫着江飛夕的頭髮:“我是真的已經快要放下了,我的錯誤不過是年少無知的時候所犯下的,縱使這錯誤再大,我也開始真正的原諒自己了,只是你,”他伏在背脊上,輕聲道:“你卻是永遠也放不下,對吧?”
江飛夕的目光漸漸變得精亮,透着寒星點點,卻只輕哼了一下道:“且不談我的罷,倒是你的什麼年少無知的錯誤,是第一次聽你說起!那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默默了會,尹伊突然間變回到了那個單純而快樂的他,“這麼好端端的一個晚上,盡講些煞風景的話,也太沒勁了。”輕拍江飛夕的肩,巧然道:我的白龍馬,快給我飛奔到家,爲師的腳快不行了,人也快痛暈了。”
江飛夕明白,尹伊是不想提及那件事,也不勉強,亦甩了纏繞着的晦澀情緒,朗朗笑道:“那師傅可以坐穩嘍,徒兒要飛行了。”
一路狂飆,待到宿舍門口,已是氣喘如牛了。
江飛夕一邊在口袋裡措着鑰匙,一邊逗說着:“哎,尹伊同學,發現你最近胖了很多嘛,一定是缺少運動,練舞練得少了。這麼重,背得我快累死了。”
明知道江飛夕是帶了些調笑的成份,但尹伊依然忍不住擔心起來:“啊,不會吧,真的重了很多啊。”情緒低弱了下來,又來了些忿恨之意:“這都要怪那噁心叭啦的姓羅的,這段時間天天霸佔了舞蹈房,害我都不能去練舞。”
江飛夕笑道:“是你自己不想跟他一起練吧,不過,話說回來,你們不是排同一個舞蹈嗎?你不去,光讓他一個人排了啊。”
開了門,江飛夕開了燈,把尹伊放在客廳的沙發上,蹲下身子,開始準備檢查他的腳。
尹伊把腳縮了起來,推開江飛夕道:“鞋子我自己慢慢來脫,好象腫起來了,鞋子都被撐大了,有點難脫,我自己知道分寸慢慢來弄。”
見他那副痛得呲牙咧嘴的樣子,江飛夕只能由了他去,立起身來,看着他小心萬分的一點點扒拉着鞋。
尹伊一邊脫着鞋子,一邊繼續着剛剛的話題:“我纔不會讓他一個人去排呢,他排前面部分,我排後面部分,我們這個現代舞分個場景的,我一定要排得比他好。哼哼,讓他瞧瞧我的厲害。”
江飛夕看着他這麼慢的動作,心裡暗暗有些着急,記掛着小西那邊不知道怎樣了,是否找到
了於惠帛,而她又是否願意去見阿拉坦烏拉。
不過,現在重要的是要先看看尹伊的腳到底傷得怎樣,對於跳舞的人來說,這雙腳就是他的命,他一向都非常愛護他的這雙寶腳,只是今夜,不知道發什麼神經,這樣的去糟蹋它們。
與小西有關嗎?他是在小西面前狂舞的,難道……
沒有經過太多的思考,江飛夕亦不想說得委婉,他很直接的問道:“他還沒瞧見你的厲害,我倒是瞧見了,你老實交待,爲什麼要跟蹤小西。”
聽江飛夕語氣裡含着陰沉和責問之意,尹伊心下驚慌,手一哆嗦,那鞋便從腳上拉了下來,直痛得他哎喲一聲叫了起來。
江飛夕一陣心疼,趕緊蹲下身來,查看他的腳,卻見他的腳已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了。
趕緊去廚房裡打來熱水,找來棉紗布慢慢幫他擦洗起腳來,想他如此糟蹋自己,已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看到自己腳這般模樣,尹伊亦着實嚇了一跳,顫着聲音小聲問:“不會……真的廢了吧!”
江飛夕心頭亦是一緊,卻不答話,只慢慢的幫他把血跡擦乾,那些傷痕便顯了出來。
看到那些傷痕,他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卻仍然沉了臉不說話,實在要好好嚇嚇這個不計後果的傢伙,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這樣胡來一氣。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傷,不過是腳板起了許多的水泡,被磨破了罷了,痛是很痛的,但是並沒有傷到筋骨的。
見江飛夕臉色雖然陰沉,便神色間卻沒有過多的焦慮,尹伊亦是鬆了口氣,笑道:“應該沒多大事吧,不就是在家裡休養個幾天。哎呀!”他猛然驚叫着,“你不是叫你的那個學生去辦點事情嗎,你還不快去呀,可要晚了。”
說話間,另一隻鞋子也被脫了下來。
江飛夕不急不慢的開始幫他清洗另一個腳,沉聲道:“這個倒不用你擔心,我交待的事,她自是會做到完滿,我是放心的,倒是你,別給我岔了話題,還不快老實跟我交待。”
尹伊知道是躲不過的了,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又不甘心就這樣被問了出來,好似自己經不起嚴刑拷打般,他歪了頭,想了想,正色的問道:“你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這個小西麼?”
江飛夕沒料他會有這麼強烈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的感情,微怔了一下,很快便認真乾脆而直接的答道:“是的。”
笑顏如火般的燃了開來,尹伊柔聲道:“好吧,我不再反對你了,就算她有男朋友,你也應該去爭取,不要讓自己後悔。”
愕然的望着他,尹伊亦正溫潤的望着自己,終於,兩個男人露了瞭然而會心的笑顏。
江飛夕心中的那支小小的燭光漸漸明亮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