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你是我的劫(四十五)
三天後,陶嵐親自來了趟桐城。
看到削瘦憔悴的唐晚,她不是不心疼的。
沒有多問什麼,就衝自己女兒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陶嵐也不可能再將她留在桐城。
“媽咪在學校替你辦好手續後,我們就回國。”陶嵐輕輕撫着唐晚長長的秀髮,她笑的溫柔。
唐晚許久都沒有看到母親露出這種慈愛又柔和的笑了,其實,母親長得很好看,平日裡就是太嚴肅,喜歡整天繃着個臉,給人一種莫名的距離感。
唐晚眉眼未動,神色平靜的點點頭,“好。”
……
得知唐晚要回國了,秦曼哇的一聲,便失聲痛哭起來。
陶嵐回酒店後,秦曼抱着唐晚,哭了許久才停下來。
唐晚的上衣,都被她的淚水浸溼了,要是換作以往,她定會一臉嫌棄的將秦曼推開。
但現在,她心裡只剩下感慨。
沒想到,自己離開時,還有人能爲她如此傷心——
拍了拍秦曼不停顫抖的肩膀,唐晚露出久違的笑容,“秦曼,別傷心了,現在通訊交通這麼發達,我們想見面,可以天天視頻,要是你想我了,也可以飛到美國看我。”
秦曼淚流滿面的從唐晚懷裡擡起頭,她哽咽着點點頭,“晚姐,就算我們分開了,友誼也不能變好不好?”
唐晚的手掌輕輕抵在秦曼額頭上將她推開,脣角明媚的笑意加深,“知道拉,又不是生離死別,別哭了!”
秦曼抹抹眼眶裡的淚,小臉上強行擠出笑意,“好,不哭了。”
……
下午,得知唐晚要回國的章誠,特意來了趟一中。
兩人並行走在校園裡,到操場時,唐晚腦海裡情不自禁的浮現出那晚應天教她打球的一幕。
他的胸膛緊貼着她的脊背,修長的大手溫暖的覆在她的手背上,雖然,最後打球變成了接吻,但回憶起來,卻是糖果般的甜蜜。
章誠見唐晚的小臉上忽然勾起甜甜的笑意,那雙有些黯淡的黑眸變得盈亮,他微微愣了愣。
這陣子她削瘦不少,俏麗的容顏中又多了分令人心疼的楚楚可憐,一陣冷風吹來,她縮了縮脖子,他立即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她的肩膀上。
暖意襲來,還帶着淡淡的香水味,不難聞,但習慣了清爽氣息的唐晚,卻不太喜歡這種味道。
她將外套還給章誠,斂起脣角的笑意,偏着腦袋看着他,“不用了,我不冷,謝謝。”
章誠來時準備了一肚子話,可兩人獨處時,他卻不知如何開口。
這樣的作風,真不像平日裡的他。
他接過外套,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變得有些僵硬和尷尬。
好一會兒,他才提出繼續往前走。
唐晚有些心不在焉,她壓根沒有注意到一直用灼灼眼神盯着她的章誠,腦子裡亂亂的,心情,有些低沉和酸楚。
她承認,自己還沒有從失戀的悲痛情緒中緩過來。
特別是走在應天以前也學習過、生活過的一中,她自然而然的會想到,她腳下這段路,他以前也走過。
她今天將長髮編成了一個魚骨辮,安安靜靜的垂放在左肩,章誠的視線,定格在她白皙小巧的耳垂,以及優美纖長的脖頸上,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面色緊張的對喚了她一聲,“唐晚。”
唐晚停下腳步,黑白分明的大眼,朝章誠看來。
章誠本來想跟她告白的,雖然他心裡清楚她暫時肯定不會再接受任何人,但他就是想告訴她,他喜歡上了她。
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你馬上要離開了,我晚上想請你吃頓飯……”
唐晚猶豫了片刻,她彎彎脣,“可不可以叫上秦曼?”
他愣了一下,眼裡閃過失落,隨即,笑了笑,看着她的神色儘量表現出正常,“只要你高興。”
……
章誠將聚會的地點,安排在了一家火鍋店。
秦曼和沈文滔都過來了,還有幾個以前喜歡跟着唐晚混的小女生。
唐晚是最後一個到的,她特意回酒店跟陶嵐說了一聲,順便換了套衣服,化了個淡淡的妝。
畢竟這頓飯過後,她不知道何年馬月才能和這些朋友見面,她離開時,總得給他們一個好印象。
看着精心妝扮過後的唐晚,衆人眼前一亮。
“其實唐晚一點也不比應天移情別戀的那個女生差啊!”沈文滔忍不住發出感嘆。
秦曼見唐晚臉色突變,她在桌子底狠踩了沈文滔一腳,“你不說話沒人將你當成啞巴。”
沈文滔握住秦曼的小手,湊到她耳邊低語一句,“曼丫頭,你越來越兇悍了,以後變成母夜叉小心我不要你了。”
秦曼癟癟嘴,“不要就不要,我秦曼離了你,分分鐘能找個比你強的。”
看着沈文滔和秦曼打情罵俏,唐晚眼中有漾慕,也有酸楚。
章誠見唐晚情緒不太好,他趕緊拿着菜單遞給她,“唐晚,你看看,想吃點什麼?”
唐晚不想讓自己變得多愁善感,她接過菜單,在想要吃的菜上打了勾勾。
點完菜,章誠又問唐晚要喝什麼,他的口吻小心翼翼,又帶着討好,其他人見了,頓時明白過來章誠對唐晚的心思。
秦曼也認真打量了一番章誠,他長得很不錯,屬於桀驁不羈那種類型,麥色的皮膚,魅惑的臉孔,潮流的打扮,左耳上還戴着閃閃發光的耳釘,和應天那種乾淨、清俊的類型,相差甚遠。
說實話,應天那種內斂的人都能做出背叛晚姐的事,章誠這種玩世不恭的人真會爲了晚姐收心?
秦曼表示不看好這人!
……
火鍋上來後,章誠自己幾乎沒動過筷,他一直在替唐晚燙菜,夾菜。
唐晚說了好幾次讓他自己吃,他不聽後,她也就隨他了。
“唐晚,回國後換了號碼,記得告訴我。”章誠看着唐晚的眼神裡,流露着毫不掩飾的喜歡。
唐晚漫不經心的點了下頭。
他們一桌坐在靠窗的位置,離門口不遠,服務員甜美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歡迎光臨,請問是二位嗎?”
“是的。”回答服務員的是一道如山間清泉般乾淨的嗓音。
唐晚緊了緊握在手裡的筷子,她提醒自己,沒必要回頭,但她還是控制不住的朝門口望去。
看到應天和他身邊的那個女孩,唐晚在心裡咒罵了一聲。
還真是冤家路窄!
微微咬了下脣瓣,她不想再讓自己看下去,正準備收回視線時,應天似乎受到感應,他漆漆沉沉的黑眸,朝她看了過來。
對上他幽深諱暗的眼,她心神一震。
有些慌亂和無措,心臟的跳動,還有些紊亂。
她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在他面前失了人格與自尊,雖然心很痛,但她一定要堅強。
逼着自己先行收回視線,她衝着身邊的章誠嫣然一笑,“我還要吃金針菇。”
章誠看着回過頭,眼眶裡便盈出薄薄水霧的唐晚,他心疼不已,沒有多說什麼,他點頭,“好,我給你燙。”
被唐晚找來的另外幾個女生不知道她已經和應天分手了,以爲應天也是過來給唐晚餞行的,其中一個女生熱情的招了招手,“學長,這裡——”
章誠想要阻止那個女生已經來不及了,站在他的立場,他不可能因爲應天背叛了唐晚,就和他斷絕兄弟情。
低下頭,小聲問唐晚,“如果你介意他們坐過來,我現在就去攔着。”
唐晚撥了撥滑落到頰邊的長髮,她笑着搖搖頭,“無所謂。”要真將應天當成仇人一樣,她發現自己也做不到。
章誠起身,朝應天走去。
“我們纔開始吃,你和她跟我們一桌?”章誠指了指應天身邊的女孩。
應天的視線,這才從唐晚那頭如瀑布般的長髮上收回來,他神色複雜的看着章誠,淡聲道,“不用了。”
章誠沒有勉強應天,他不來倒是正合他意,不然,唐晚肯定會難受,尷尬。
章誠自嘲的笑了笑,突然覺得挺重色輕友的。
……
服務員帶着應天和唐靜到了一張方形餐桌前,他們的位置,離唐晚那桌只隔了一條走廊。
唐靜見應天臉部線條緊繃着,她問他要不要重新換個桌子,應天覺得沒必要。
本來叫應天和他們坐一起的那幾個女生髮現氣氛不太對,詢問秦曼後才得知應天和唐晚已經分手了,而且,又找了新歡。
幾個小女生都是唐晚最忠實的小跟班,見自己老大受人欺負了,都非常的義憤填膺。
“看着挺老實的,以前在學校裡還說過上學期間絕不戀愛,你看看現在,簡直就是現代版的陳世美啊?”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他什麼眼光,我們晚姐那麼漂亮,居然還劈-腿,襞-腿就算了,竟找了個醜八怪。”
唐晚聞言,尷尬又窘迫。
她的這幾個小姐妹真的是在睜眼說瞎話啊!
應天這次找的女生,容貌絕對不比她差,而且,人家氣質溫靜,這點是她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的。
唐晚拿着筷子敲了下桌子,她警告的瞪了幾個小姐妹一眼,壓低聲音道,“行了行了,你們別再攻擊人家了!”說到這,她爲了挽回面子,又故意提高嗓音,好讓旁邊那桌的人聽到,“事實上,是我先甩了人家。”
幾個小姐妹聞言,難以置信的問,“爲什麼?”
唐晚表現出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笑着聳聳肩,輕鬆回答,“因爲我們家裡反對,覺得他是個窮小子,我不想讓家裡人傷心,就給他發了分手短信。”
“哦哦,原來是這樣,不過晚姐你以後肯定能找個門當戶對的男朋友的,肯定比某些始亂終棄的渣渣要好上千百倍。”
唐晚笑的沒心沒肺,“借你吉言。”
話題慢慢從唐晚和應天的戀情,又轉移到了別的上面,唐晚暗暗舒了口氣。
“你們先聊,我去下洗手間。”唐晚找到機會,插進一句話。
章誠也跟着起身,“我陪你?”
唐晚望進章誠那雙透着溫柔的眼眸裡,她想到他今天一些異常的舉動,她頓時明白過來。
有些震驚和意外。
倒是沒想過,章誠會對她動了心思。
不過,他沒有直接向她表白,她也不好先開口讓他別再喜歡她。
搖了搖頭,她神情間帶了絲疏離,“不用了。”
她希望章誠能懂她的心思,知難而退。
……
洗手間在二樓,唐晚站在盥洗臺前,她看着鏡子裡眉目如畫的女孩,那雙墨染的黑眸裡,氳着一層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悲傷與憂鬱。
她洗了個冷水臉,待難受的情緒慢慢平復後,她並沒有急着回去,而是靠在牆邊,從包裡摸了支菸出來。
煙是從母親的名牌包包裡偷拿出來的。
她不喜歡母親抽菸,本來想拿了扔掉的,但後來放到自己包裡就忘了這事。
其實她煙癮並不重,何況認識應天后,她就戒了。
此刻拿出來,燉粹只是想用尼古丁來麻痹下自己低沉的心情。
眯着眼,她將煙點燃,準備放進嘴裡抽上一口,腦海裡又不禁迸出應天蹙着眉頭,警告她今後不許抽菸的樣子。
在她回神之際,手指間的煙,不知何時被她按滅在了垃圾筒上。
望着那支已經熄滅了還沒有抽上一口的的香菸,唐晚不禁自嘲的笑了起來。
都已經分手了,她還在顧忌什麼呢?
不,不是顧忌,而是她發自內心的想做一個乖孩子了!
沒有抽菸,她輕輕倚着牆壁,發了會兒呆。
直到秦曼着急的聲音傳來,“晚姐,不好了……”
唐晚擡起頭,看着匆匆朝她跑過來的秦曼,蹙了蹙細細的眉,“怎麼了?”
“章誠和應天學長打起來了——”
唐晚一怔,反應過來,她越過秦曼,快速朝樓下跑去。
靠窗的位置,圍了一羣人。
兩個男生,正在你一拳我一拳互相揮在彼此的臉上,打得不可開交。
盤子打落一地。
唐靜站在一邊,好幾次想要上前拉架,可是都找不到機會。
周圍不斷有人勸阻,但是打紅了眼的兩人,壓根聽不進去。
揮拳頭帶着悶哼的聲音,在微微嘈雜的空氣裡,顯得清晰、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