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的女人安安靜靜的躺着，小小的臉埋在被窩裡，只露出微亂的短髮。
陽臺外面，兩個男人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各自手裡拿着一支菸，目光極不友善的盯着對方。
“江榕天，你老實說，你和她有沒有……”
江榕天吸了口氣，用舌頭舔舔嘴角的傷口，冷笑道：“你告訴我實情，我就告訴你實情。”
“混蛋！”葉風啓罵道。
江榕天迎上他的目光，臉色變了兩變，“你們瞞着我，難道就光明磊落了。要我說，比我混蛋一百倍。”
葉風啓一滯，牙齒咬咬得咯咯響：“江榕天，你以爲我們想瞞着你，要不是這事跟你父親……”
既然瞞不住，那就只有全部說出來，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麼可遮着掩着。
再瞞着，受傷害的還是曉小。希望這個男人看在兄妹一場的份上，能放過曉小一碼。
葉風啓把煙掐滅，重新點了一支，目光有些深沉。
江榕天沒有催他。因爲他知道，接下來說的話，一定非常重要。
……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兩人手中的煙始終沒有斷過。
江榕天的臉色，短短的半個小時裡，已換了無數種面孔。
憤怒，驚訝，痛心，怨恨，憐惜……
聽到女人用腦袋撞岳母的墓碑時，江榕天眼角眉梢已有沒有往日的冷冽，只有哀傷和滿滿的心疼。
他在心裡輾轉過無數回，猜測過無數回，他甚至替程曉小找出一千個理由，卻沒有想到，真正的真相會是這樣。
聽到最後，他一把揪住葉風啓的胸脯，咬牙切齒。
“葉風啓，你告訴我，這些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最後四個字，江榕天用吼出來的。
葉風啓冷冷一笑：“江榕天，你知道曉小爲什麼瞞着你嗎？”
“爲什麼？”
“因爲她不想讓你和她一樣痛。而且……程曉小的母親，就是你爸爸害死的。”
葉風啓也用吼的。
他媽的早就想吼了，這兩年憋在心裡，時時還要替曉小擔驚受怕，真心夠了。
“別以爲這世上，就你一個人最他媽的倒黴，老婆沒了，孩子沒了，曉小呢？”
葉風啓一把推開胸前的手，上前一步，眼中是濃濃的恨意。
“曉小她沒了老公，沒了孩子，媽媽的仇報不了，她甚至以後連孩子都不一定有……你這個混蛋，她做手術才四天，你就……那樣糟蹋她……你他媽不是人！”
葉風啓說到激動時，揮起拳頭又揍了過去。
一陣尖銳的疼痛襲來，江榕天掙扎了一下身子，感覺胸中似有一團火，灼燒着他的心肺。
一滴淚從眼中落下來，接着又是一滴。
他真的不是人，他……真的是個混蛋，而且混蛋透頂。
葉風啓拳頭捏得胳胳響。
“江榕天，你知道曉小那時候多難嗎，你不知道，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就差一點點死掉了……”
“你還懷疑小小和我……他媽的，我葉風啓要是想和程曉小有點關係，還輪得到你嗎，早八輩子就有了，你這個混蛋。”
葉風啓擡起腿，衝着江榕天狠狠的踢下去。
江榕天被重重的踢倒在地，他沒有感覺到疼。這點疼比起曉小當時受的疼，算個什麼。
葉風啓又上前踢了兩腳，然後一屁股坐下來。一個大男人，哭得稀瀝嘩啦。
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葉風啓從進葉家的那一天，就從心底發下毒誓，要一輩子護着程曉小。
結果呢……他不僅沒有護住，反而讓她傷痕累累。
“她好不容易把你忘了，好不容易開始新生活……你竟然又來……江榕天，就算我求你，放過她吧，她再也經不起一點點刺激了。”
江榕天無力的靠在陽臺柱上，撕心裂肺的痛，蔓延到他身體的第一處。
他頭一次體會到，有一種痛叫萬箭穿心，有一種痛叫痛不欲生。
他死死的咬住嘴脣，嘴脣上的血，一滴滴的落在他的白襯衫上，紅得觸目驚心。
狠厲的話一字一句的說出，如同峰利的刀，一刀一刀的戳在心上，他真想縱身一躍，從這五樓跳下去。
他想，如果他跳下去了，會不會心裡的後悔就好一點。
他突然想起兩年前刺在他心口的那一刀，程曉小發出的一聲驚叫，然後她就像一片殘敗的樹葉，飄零在地上。
怪不得她要失憶，這麼痛苦的記憶，像毒蛇一樣時時刻刻蠶食着她的心……她真的會死的。
許久，江榕天的聲音像是地獄爬上的幽靈。
“葉風啓，謝謝你們，讓我糊里糊塗活了兩年，也謝謝你們對曉小做的一切。我確實……不是人。不過，昨天夜裡，我倒是做了一回人”
葉風啓長長鬆出一口氣，無力的仰着頭，抹了一把眼淚。
“既然知道了，就離她遠一點吧。她這樣一個善良的女子，應該得到幸福。”
江榕天沒有說話，眼中一片死寂。
……
江榕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房間，他只記得自己沒有敢看牀上一眼。
堂堂江天集團的總裁，在b市呼風喚雨，手眼通天的人物，竟然怕看到一個女人，不光是害怕，他甚至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
因爲哪怕看一眼，他都會覺得自己是個畜生。
他混混噩噩地走到大廳，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瞎了眼了，會不會走路。”一個衣着講究的男人破口大罵。
江榕天聞聲擡起頭，陰陰的看了男人一眼。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你這人有毛病啊，你是眼睛瞎，還是耳朵聾啊，走路都不會好好走，真是傻b一個。”
江榕天嘴角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心裡正燃着一團火呢，想要找個出口。小子，算你倒黴。
“笑什麼……”
話剛出口，一記左勾拳，一記右勾拳，男人的鼻子瞬間噴出血來。
血讓江榕天感覺到了興奮。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打下去，狠狠的打下去。
“不好了，出人命了，快……快報警。”
所有人亂作一團。
天那，那男人下手又狠又重，捱打的人滿身是血，已經癱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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