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千錯萬錯,她忘了關掉蘇皎月的手機,她當時就沒想到,安漠然找不到她,肯定會打電話的,她沒想那麼遠,她本想等着蘇皎月死去了,然後再由她自己“發現”,再給安漠然打電話,再報警,打120,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可是,她沒算定安漠然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安漠然拿着手機,順着聲音,走進了廚房,推門進去,就是一陣濃重的煤氣撲面而來。他急忙捂住口鼻,看到摔倒在洗手池旁的蘇皎月,心裡咯噔一下,手機從他手中滑落。他撲上去,抱起蘇皎月,大喊了幾聲,蘇皎月沒有任何的反應,已然昏死過去。
一定要死了,一定要死了,她不死,我就得死。安寧在一旁緊緊地靠在牆壁上,雙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裡,胡亂地抓着衣服。
安漠然不再猶豫,抱起蘇皎月飛奔了出去,看了一眼嚇得慌張、手足無措的安寧,沒說什麼,迅速的開車出去了。
安寧站在原地沒有動,她的大腦一片混亂,該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她的腦海瞬間又變得空白,她緩緩地靠着牆壁滑了下去,地面冰涼,她卻沒有感覺。
秦悠悠,爲什麼你會那麼好命,爲什麼好運都在你那邊?難道就因爲你,連帶着讓蘇皎月也那麼好命?她的骨髓你是要定了嗎?
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安寧在心裡歇斯底里地喊道,她掙扎着起身,她不相信命運會這樣讓她失望。她跑到安家的車庫裡,隨便開上一輛車,飛馳而去。
路上,她給安漠然打了電話,確認了醫院,便風馳電掣地趕去,她要看看,蘇皎月是不是死了,如果沒死,她是不是還要再做些什麼。
清晨的陽光很好,很溫暖,她卻來不及欣賞。路上行人稀少,車速很快,她一眼看到了父親的汽車,迅速地靠過去。
急診室裡,蘇皎月戴着氧氣面罩,昏迷不醒。幾個醫生還有護士圍在她的身邊忙碌着。安漠然蹲在角落裡,神色黯然,雖然蘇皎月做了很多讓他不齒的事,但是他們這麼多年的恩愛卻沒有改變,正是因爲在乎,他纔會斥責她,可那都是愛啊,他不能沒有蘇皎月。
安寧靠過去,伏在安漠然的肩頭,低聲的啜泣。
安漠然知道安寧難過,她和蘇皎月的關係最是親密,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沒了媽咪,安寧可怎麼麼活啊。
撫摸着安寧的頭髮,明顯的抖動,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身體還是安寧的身體在抖動,也許他們的都是。蘇皎月發生了這樣的意外,他們誰也不願意看到,悲傷就像是洪水,席捲了這一對父女。
“寧兒,放心,媽咪肯定會沒事的,就算是請來全世界的名醫,也一定會把媽咪搶救過來的,放心。”說着話,安漠然的聲音有些顫抖,遠水救不了近火,他那樣說不過是安慰安寧,蘇皎月能不能挺過來,全看這幾個急救的醫生了。
安寧點着頭,卻沒有停止哭泣,她心裡在吶喊,蘇皎月,你別再醒過來了,你這一生也受盡了苦難了,到了放手的時候了,你就放心的去吧,剩下的交給我來做。
她恨不得眼前的這些醫生一個個的都是徒有虛名,面對病人根本無所適從,那表現出來的平靜和井井有條,不過是掩飾內心的慌亂,然後經過很長的一段時間,走出來,搖搖頭。
安家太爺接到安漠然的電話,很快就帶着安家的老小趕了過來,龍嬌也在其中。安家連番出現這樣的事,讓每個人都惶惶不可終日。安寧出車禍,現在蘇皎月又發生意外,那投射在安漠然臉上的眼神裡飽含惋惜。
“漠然,你妻子是怎麼了,到底怎麼回事?”安家太爺一聲質問,把安漠然從悲傷中驚醒,他緊緊地攥緊拳頭,雙眼通紅,毫無血色地看了太爺一眼。
“皎月她早上做飯摔倒在廚房裡,煤氣中毒。”
安家太爺吃了一驚,這麼小概率的事件竟然讓他安家趕上了。他看了看急救室裡忙碌的人,敲了敲門。
一個護士開門探出頭來,用十分不滿的眼神望着安家太爺。
“大夫,請問我老婆怎麼樣了?”
“正在搶救中,不過,就算是性命保住了,恐怕也會是植物人,中毒時間太長,腦部受損嚴重。”
護士說完,啪的關上門,留下一臉漠然的安家太爺。植物人,怎麼可能?
安漠然從角落裡蹭的站起來,撲在急救室的門上,眼淚從這個堅強的男人眼角滑落。和他相愛了一聲的女人,他卻沒有能力保護她的安全。他捶打着自己的腦袋,悔恨,悲痛。
唯一高興的人恐怕就是安寧了,她表面上哭的更加傷心,心裡卻在鼓掌,即使蘇皎月沒死,但是成了植物人,說不出話,也算是讓她閉了嘴。
蘇皎月,不得不說你的命很硬,這麼長時間的煤氣中毒你都挺了過來,不過,這又有什麼用,剩下的日子,你不還是會在無知無覺中度過?和死亡又有什麼區別?
蘇皎月,你終於說不出話了,我永遠是安家的人,我是安漠然親生的,誰也不能奪走。秦悠悠,媽咪現在成了植物人,處於加護監察中,你還能跟媽咪要骨髓嗎?等着你的親人也從你的面前死去吧,我承受的痛苦你必須還回來!
秦悠悠一大早就起牀了,趕到蒼蒼的病房,蒼蒼還在睡着,可是林秀雲已經醒來了,而秦立國因爲匆匆回來,生了重感冒,在另一間病房打點滴。這一家人承受着別人無法承受的苦難。秦悠悠內心堅強,她堅信自己能度過這次難關。
秦悠悠和林秀雲準備好了,叫來了顧涼城醫生,他給蒼蒼再次檢查了身體,其實也沒什麼好檢查的了,現在的蒼蒼只是需要骨髓。
顧涼城將蒼蒼安排在手術室,便就是漫長的等待。秦悠悠守在蒼蒼的身邊,給他鼓勵,“蒼蒼,不怕,過了今天,你就會健康起來,再也不用住院了。”
“媽咪,我沒事,媽咪不哭,我不怕疼。”蒼蒼的小手撫摸着秦悠悠的臉頰,滾燙的淚水打在他的小手上,讓秦悠悠心痛。蒼蒼是個男子漢,蒼蒼,你要堅持下去,你肯定會好起來的。
時間一點點兒的流逝,秦悠悠和林秀雲等的焦急,太陽漸漸地升高了,可是蘇皎月還是沒有出現,她說了,今天肯定回來的。
“悠悠,蘇皎月會不會不來了?”
秦立國得知今天蒼蒼要做手術,忍着頭暈眼花和虛弱的身體,堅持着來到秦悠悠和林秀雲身旁,不聽勸告,一定要在這裡等。她們拗不過他,就讓他在這坐着。時間過去了很長,秦立國忍不住問了一聲。
“臭烏鴉嘴,別瞎說,蘇皎月既然說了回來,那就肯定回來的。”林秀雲不滿秦立國的話,他總是說一些讓人不願聽的話,讓人着急。
嘆口氣,秦立國在心裡祈禱着,希望蘇皎月趕快來,蒼蒼已經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面對醫院門口的方向,秦悠悠擡首遙望,卻始終不見蘇皎月的身影,她心裡焦急,一跺腳,給蘇皎月打電話,卻無人接聽。
顧涼城在給蘇皎月準備的手術室中等着,他在這裡已經等過幾次了,每次都是以蘇皎月的爽約告終。他看了看時間,早就過了約定的時間,心裡一沉,暗歎,這次蘇皎月怕是又不會來了,心裡不由得十分的生氣。既然答應了,那就來,要是不願意來,就乾脆別答應。如果你有急事臨時來不了,打個電話說一聲也好,讓所有人都在這裡等着,算什麼事。
顧涼城透過玻璃窗看看焦急等待的秦立國一家三口,心裡十分的不舒服,這個蘇皎月,真是拿別人的命不當回事,這麼重大的事卻每每當成兒戲,真是可恥。不如干脆告訴她,等着接受骨髓救命的是你的親外孫,秦悠悠就是你的親女兒,你再晚來幾分鐘,你就會讓他們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顧涼城是氣急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無數的人中,要麼捐贈,要麼不捐贈,卻從沒見過這種答應了捐贈,卻又有無數的條件、無數個理由爽約,這讓他忍無可忍。他在手術室裡來回的踱步,幾個助手站在一邊大氣不敢出,她們沒見過顧涼城醫生生過這麼大的氣。
十幾分鍾後,顧涼城怒吼一聲,“去辦公室拿我的手機來!”下一刻他卻自己大步向外走去,“我自己去!”
辦公室離手術室不遠,他走的快,很快就到了。他撥打了蘇皎月的電話,只有嘟嘟的忙音,卻無人接聽。打了幾次都是這樣,那一刻,顧涼城氣的就要把手機摔碎。
“蘇皎月!”他惱怒蘇皎月,不僅僅是爲蒼蒼、爲秦悠悠一家人,也是爲了他自己,這樣的罕見病例也許他這一生只能遇到一次,身在美國的師傅喬森把這個病例交給他,是對他的信任,他不能辜負了師傅。同時,這個病例也將是他登上院長位置的踏腳石。
可是,蘇皎月竟然又一次爽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