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站在王府門前,望着硃紅的大門,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從未想到,有一天,她會主動來找百里寒。世事難料大約就是如此吧。
感覺上,好似等了好久,實際上也不過是一刻鐘,終於聽到門裡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那個進去通報的侍衛回來了。
“白姑娘,很抱歉,我們王爺現在很忙,他不能來見你,請你回去吧。”那侍衛極是客氣地說道,同時還有些疑惑地打量着流霜。
方纔他進去通報,王爺聽到有位白姑娘來訪,神色極是複雜震驚,他從未見王爺如此動容過。能讓一向淡然的王爺如此激動的人他還不曾見過,這位姑娘到底是何許人也。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王爺卻不願見她,這讓他很是疑惑。
流霜似乎早就料到這樣的結果,帶着紅藕退後幾步,望着緊閉的大門,默然凝立。
飛雪又開始漫天飄零,好似一片一片白色的花瓣,翩然飄舞。看着那雪,如夢如幻地下着,流霜伸出手,一抹雪花輕盈地飄落到的掌心,帶來絲絲縷縷的薄涼。
“告訴你家王爺,他若是不見我,我就會站在這裡等,一直等到他肯見我爲止。”流霜淡淡說道,她就不信,他會眼睜睜看着她在風雪中凍着。
雪花飄落在衣服上,分不清是雪的白,還是衣的白。流霜倒並沒覺得多麼冷,一來是身上衣服穿的厚,二來,身上沒有了寒毒的凌虐。尤其是,心中還有一絲執念,若是不見他,誓不離開的執念。
王府內,清琅閣。
百里寒負手凝立在窗邊,白衫飄飛,如夢如幻,沐浴着窗外的飛雪,好似夢中人一樣。輕衣和纖衣站在他身後不遠處,默默望着他。
他沉思的樣子是那樣好看,緊緊皺起的眉毛是那樣令人心動,只是這一次,她們知道,王爺微皺的眉毛,不是爲了國事,而是爲了等在門外的王妃。
她們不明白,王爺既然心中有王妃,爲何卻又不見王妃。
“王爺,王妃還在門外等着,既不走,也不去廊下歇着。如今,外面的風雪這麼大。萬一王妃――”輕衣壯起膽子說道。
他不說話,窗外一片雪花飛落|朦朧朧。
“王爺,不如,我去請王妃進來吧。”輕衣繼續說道。
百里寒依舊不說話,但是,兩人卻明顯地看到他袖中的手微微動了動。不用看,她們也知道,此時他袖中的手是緊緊攥着的。只要他擔心,手就會緊緊攥起,手心出汗,微微顫抖。
輕衣輕輕嘆了一口氣,起身向門外走去。
“站住,你要去做什麼?”百里寒冷聲問道。
“我去請王妃進來!”輕衣道。
“不用了,吩咐下去,備車馬。”百里寒冷聲吩咐道,想到她在風雪之中凍着,他的心便揪在一起。抽痛,心臟狠狠地抽痛。這種心如刀割的感覺真是難以忍受。寧可身痛如割,也不要心痛如絞,他切切實實理解了這句話。
“是!”輕衣無奈地答應道。
流霜等了好久,當她終於感覺到冷了,當身上的雪將她幾乎覆蓋住時,硃紅的大門終於咯吱吱開了,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駛了出來。
流霜自然認得,那是百里寒的馬車。
可是,那馬車卻沒有一刻停留,直接從她身邊駛了過去,濺了她一身白雪,蕩起一股幽冷的風。流霜的心,頓時一沉。
馬車的窗簾緊緊掩着,流霜沒有看到坐在裡面的百里寒。張佐李佑分別騎着馬兒,緩步跟着馬車。看到流霜,張佐李佑眸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
張佐撥馬到流霜面前,輕聲道:“回去吧,風冷雪大,小心着涼。”說罷,撥馬向馬車追了過去。
流霜看着迷濛的風雪中,那絕塵而去的馬車,心中升起一股被遺棄的悲涼。她不知不覺追了兩步,又怎麼追得上馬車,徒勞地在身後留下了一串伶仃的腳印。
“你們王爺,是去哪裡了?”流霜回首問站在門口的侍衛。
年輕的侍衛,實在不懂眼前這個年輕女子是何人,大約是王爺的傾慕者。
王爺的行蹤,他也是向來都不知道的。可是,今日,卻聽別人議論道,王爺去了醉花樓。
他來王府日子不長,但是,還從來不曾聽說王爺會去花樓買醉。他直覺感到,今日王爺的行蹤似乎和眼前這個女子有關,或許是爲了讓這個女子死心吧。
“你告訴我王爺去了哪裡,不然我在這裡是不會走的。”流霜繼續說道。
“那個,這位姑娘,實話說吧,我聽說王爺是去了醉花樓。”
醉花樓?流霜默唸着這個名字,良久才反映過來,那是青樓。他竟然撇下她,去了青樓。
“小姐,我們該怎麼辦?”紅藕小心翼翼地問道。她知道流霜對紅藕的感情,很怕流霜傷心。
“紅藕,你去攔一輛馬車,我們也去!”流霜淡淡說道。
“我們也去?去那種地方?”紅藕詫異地問道,“小姐,他去了那種地方,你還要去尋他?”
“對,今日我一定要見到他!”
雪花,仍然在冷冷地飄落。心,疼得揪在了一起,但是流霜卻沒有流一滴淚。她的黑眸,在朦朧的雪光中,閃耀着一絲堅韌的光芒。
紅藕驚異地發現,小姐似乎變了。她識趣地去攔了一輛馬車。主僕兩人坐到馬車中,一路向醉花樓而去。
醉花樓所在的那條街,是鈺城的煙花之地。
雖然流霜在鈺城多年,卻從來沒來過這種地方,這裡不是良家女子的去處。在流霜的印象裡,只有那些悍勇的婆娘纔會來這種地方,來尋自己尋花問柳的夫君的。
只是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來這種地方。
正是午後酉時光景,在晴天之時,便是快要日落了。
天近傍晚,飛雪已停,天色有些陰沉。但是,惡劣的天氣絲毫不影響尋歡的人們,街上,依舊人潮涌動,衣香鬢影。
這條街兩側都是朱樓高閣,雖然雪後,但是廊間檐底的彩繪依舊沒有完全覆蓋,露出脂粉般的喜慶和旖旎來。
華燈初上,各色燈光映照在雪上,好似美人的臉上,擦了一層薄薄的脂粉。
流霜掀開車簾,看到路邊有一座成衣鋪子,便讓馬伕停了車。雖然之前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但是她也知道這種地方是絕對不歡迎女子的。怕是隻有女扮男裝才能進去。從車伕口中得知,醉花樓已經不遠了,便和紅藕一起下車,付給了車伕車錢。和紅藕一起,到了鋪子裡,買了兩件男子衣衫換上。
流霜一身月白色錦袍,紅藕一身深藍色袍子,兩人轉瞬間化身爲風度翩翩的男子,一起從成衣店走了出來。
流霜清瘦如菊,白衫飄揚,一頭黑髮用一隻白玉簪子固定住,面容清麗雅緻,翩然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羣裡,極是飄逸出塵。
街旁的樓頭廊下,那些盛裝豔服的姑娘們,在閣樓之上,正在打情罵俏。遙遙望見流霜,都是一怔,怔過後就盯上了。都說姐兒愛俏,尤其是流霜這樣俊美雅緻飄逸脫俗的公子。
流霜走在這條街上,心中一陣迷亂,聽到樓上陣陣絲竹聲傳來,忍不住擡頭望去。
那些姑娘們,玉臉隱在各種燈光之下,看上去頗爲豔致。瞧見流霜擡頭,一些姑娘難免心中微微一跳,隨即便嘰嘰喳喳的議論聲起。
“公子,上來啊!”
“公子,到奴家這裡來啊!”招呼的聲音此起彼伏。
流霜畢竟是一個女子,哪裡見過這種誘惑,玉臉飛紅。更有一些青樓的龜奴,竟然跑上來拉拉扯扯,要將流霜拉進他們的青樓。
流霜甩也甩不脫,有些惱怒,寒了臉,正要呵斥兩句,這才發現已經到了醉花樓,拉她的,也是醉花樓的龜奴。
流霜黛眉微顰,拂了拂衣袖,便隨了龜奴一起到了醉花樓。
原以爲醉花樓是聲色場所,必定浮豔不堪,卻不想,這裡竟清新雅緻的很。串行在廳中的女子雖然也是華裳羽衣,但是,妝容並不濃豔,衣衫也不暴露,不是想象中那般低俗。
流霜心中惦念着百里寒,眼波在廳內輕掃,視線忽然僵住了。
雖然想到百里寒會在這裡,已經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但是流霜此時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她呆在那裡,一動也沒動,思想似乎也停滯了。
這――這還是百里寒嗎,是那個冷冽如冰山的百里寒嗎?
他穿了一件亮珊瑚色長衫,明亮而豔麗,襯得他俊美的臉上一抹暈紅。此時,他衣衫半解,一頭銀色長髮凌亂地披散着,在燈光下,透着驚心動魄震撼人心的美。
此時,他正被幾個美貌女子擁簇着,懷裡還摟着一個身着翠色霓裳的女子,不知那女子說了句什麼,他高興地仰頭大笑。
流霜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暢快淋漓的笑。
笑容明澈如水、絢爛如花,笑聲清亮好似水波在廳內流淌着。
流霜站在那裡,似乎也能看到這笑聲激起的一波波的瀲灩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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