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隔三五天就會帶着涵皇子過來給主子請安,說說這些日子永華宮發生的事情,主子總是靜靜的聽着,偶爾還看看涵皇子,不過卻從不抱他,這日,茯苓又帶着涵皇子過來請安,才說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茯苓就感覺到青楓似乎心不在焉,手一直壓在胸口的位置,臉色也不太好。
茯苓擔憂的問道:“主子,您什麼了?”
“有些不舒服。”這些日子都是這樣,尤其是早上起牀的時候,尤爲難受。
茯苓把燕涵輕輕放在牀榻上,走到青楓身邊,半蹲下身子,說道:“奴婢給您把把脈吧。”
“好。”青楓將手伸了出來,茯苓把手搭在纖細的手腕上,片刻後面色微變,看向青楓的眼中竟有些淡淡的淚光:“主子……你……”
“怎麼了?”青楓很是莫名。
茯苓笑道:“恭喜主子,您有孕了,已經三個多月了。”老天爺總算沒有虧待主子,這麼快就給主子送來了新的希望。
“不可能!”青楓驚恐的收回手,盯着茯苓好似她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茯苓被青楓這樣的反應下了一跳,想了想,柔聲說道:“要不奴婢給主子宣御醫來看看吧。”
“別,別去。”青楓連忙上前,抓着茯苓的手,不讓她叫人。
她也是懷過孩子的人,這兩個月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對勁,也因此她一直沒宣御醫。爲什麼會這樣呢?她明明每次之後都吃了越昇留下的藥丸,細細回想着那天越昇給她藥丸時神情、語氣,她現在可以確定,越昇騙她。她受孕三個多月,按照時間來算,她治好臉與燕弘添瘋狂歡好的那一天,她就受孕了。
青楓醒悟,那個根本就不是什麼避孕的藥,反而是讓她更快受孕的藥吧。可惡!
“茯苓,這件事,先別說出去。”她沒想過再要孩子,這個孩子來的太突然,她的心很亂。
主子抓着她的手心都在冒汗,茯苓剛想問她怎麼了,眼光掃到青楓垂於腰間,隨身帶着的暖玉時,有些明白主子在慌什麼,輕輕將她扶到牀邊,茯苓低聲回道:“是,奴婢不會說。”
獨自躺在牀上的燕涵,被冷落得太久,咿咿呀呀的叫着,茯苓走過去,把他抱在懷裡輕哄,燕涵快一歲了,縮在茯苓懷裡東張西望,對於青楓這個每隔幾天就會看到的人,他還是很熟悉的,看到青楓猶自發呆,燕涵伸出小手,朝青楓的臉抹去。
青楓此刻心緒不寧,忽然臉上一暖,一直白白軟軟的小手撫上她的臉,還調皮的捏了捏,青楓如遭電擊,心像被這隻小手一下抓住,不再惶惶不安卻是一片空白。
茯苓一時不察,懷裡的小傢伙就使壞,看到青楓臉色很疆,茯苓趕緊把這小祖宗抱遠些。主子一向都不喜歡靠近這個孩子,平時連抱都不抱,現在這樣……她會不會生氣?
茯苓惴惴不安的看着青楓,只見她呆了一會,回過神來也沒有動怒,只是對她擺擺手,說道:“你先帶他回去吧。”
“是。”茯苓鬆了一口氣,抱着燕涵退出了屋外。站在房門外,茯苓心裡很爲主子擔憂,這個孩子的到來,應該是好事,卻也不盡然是好事。
“茯苓姐姐,看天色怕是要下雨了,奴婢去給您拿把傘吧。”
茯苓回過神來,一個小宮女乖巧的站在一旁,她以前沒見過她,可能是後面如意選的人,如意做事倒也妥協,清風殿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選得人也很有眼力,細心又很討喜。
茯苓擡頭看看天色,確實烏雲滿布,看來要有一場大雨,茯苓輕輕點頭,回道:“好。”
不一會,小宮女拿着一把墨黑的大傘,遞到茯苓面前,柔柔的笑道:“這把傘大些。”
茯苓接過,把傘遞給跟在身邊的老嬤嬤,轉身出了清風殿。
夏天的雨說下就下,好在有傘,有些狼狽的回到永樂宮,茯苓給孩子換了件衣衫,交給嬤嬤抱着,正打算回房換件衣服,經過門廊的時候,發現斜放在門邊的傘有些眼熟,很像是以前放在主子房裡很久的那把傘。
茯苓把傘撐開,果然在傘柄上發現了兩個小字。茯苓微微一笑,肯定是那小宮女看到這把傘大,就拿來了。茯苓拿起乾布小心的擦拭着傘面,打算傘晾乾後收好,下次去清風殿的時候再帶過去,畢竟當時娘娘很寶貝這把傘。
擦到傘柄的時候,茯苓無意間有多看了兩眼上面的兩個字。
“頎聿?”怎麼這麼熟悉?
頎聿……
頎聿!不就是……明澤的字嗎?爲什麼娘娘掛心的傘,上面會刻着明澤的字?外面雷聲陣陣,茯苓呆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手中的傘跌落到地上也渾然不知。
這夜大雨滂沱,雨水像是從天上倒下來了一般,明澤只能站在門廊上守夜,百無聊賴的靠着迴廊的柱子,眼睛盯着院子裡,雨水砸在青石板上噼噼啪啪濺起的水霧。
這時,一直緊閉的房門忽然打開了。子時已過,這個時候應該休息纔是。明澤警覺的站直身子,盯着房門。茯苓清瘦的身影走了出來,明澤緊繃的神經緩了緩,有時夜裡當值,茯苓經常會做些吃的給他,只是沒有像今天這麼晚而已。
明澤剛想別開眼,卻發現今天的茯苓和以往有些不同,大雨砸在迴廊邊的石階上激起的水花濺溼了她的裙角,她像是沒感覺一般,站在房間門口,眼眶微紅,眼神奇怪的盯着他。
明澤微微皺眉,也沒有走過去,冷漠的回視着她。
“你和主子早就認識對不對?”
雨很大,茯苓的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明澤是習武之人,自然是聽到了她的話,冷眸中閃過一抹詫異,明澤慢慢走向她,但也沒回答她的話。
茯苓盯着那雙依舊默然的眼,聲音有些抖,不知道是因爲心慌還是憤怒,“那天雨夜,就是你把傘給主子的,所以你們根本早就認識,那日在內室,你衝進去,你抱着她……”
“你胡說什麼?”明澤低喝一聲,臉色灰暗,打斷了茯苓要說下去的話。
茯苓也知道,這話若是被別人聽了去,會有什麼後果,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沒繼續說下去。明澤見她似乎平靜了一下,不想再與她解釋什麼,轉身要走,沒想到茯苓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其實你以前做的那些,根本不是幫我,是在幫她,是不是?”其他的,她可以不問,但是這件事,她想知道,想要一個答案。
明澤眉頭再次擰了起來,他一開始確實不是想幫茯苓,只不過她是青楓的貼身女官,纔對她多了幾分注意,後來……後來發現她這個人,挺好的,做事認真,對人也很誠懇,對她也多了幾分關注。
但是……這個問題有什麼好回答的?!明澤心裡莫名的有些煩燥。
明澤的沉默,在茯苓看來,就是默認。難怪他總是常常幫她解圍,對她卻又很冷漠,她以前還安慰自己,他的性子本來就是這般冷淡,也正因爲他冷淡,還三番五次的幫她,提醒她,若沒有別的情愫,他又怎麼會這麼做。
原來,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
茯苓覺得自己好傻,自作多情了這麼久,茯苓自嘲的想,他一定覺得她很可笑吧。
鬆開拉着他衣袖的手,茯苓轉身跑進了屋內。
明澤剛纔還在想着怎麼回答茯苓的問題,下一刻,衣袖一鬆,門啪的一聲在他面前關上了。
這一夜,明澤盯着那扇緊閉的門,聽着外面隆隆的雷聲,一陣莫名,心怎麼也靜不下來。
“啊——”
雨夜中,陣陣雷聲之下,一道尖叫聲忽然響起。黑暗中,青楓坐在牀上,臉色煞白,額頭上滿是薄汗,長長的髮絲溼溼的黏在脖子上。因爲驚恐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喉頭乾燥得要冒火。
“娘娘?!你怎麼了?做噩夢了麼?”如意一邊扣着外衫,一邊走進內室,看到青楓還是一副驚恐不安的樣子,趕緊倒了一杯水,拿到牀前,“娘娘,您喝點水。”
青楓手還有着抖,接過茶杯,急急的把水灌下去,連喝了兩杯,她才覺得乾澀的喉嚨,舒服了一下,心也慢慢安定了下來。將空杯子遞給如意,青楓低聲說道:“沒事,你……你退下吧。”
自從摯皇子夭折以後,夜裡娘娘就不讓人住在旁邊的書房裡伺候了,如意沒有辦法,退出了屋外。
青楓躺在牀上,再也睡不着,她剛纔夢到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天牢裡,周圍又冷又黑,一隻只冰冷的手拽着她的手腳,撕扯着她,在她無力掙扎的時候,一隻腳忽然狠狠的踢向她的肚子——
青楓倒吸了一口涼氣,手緊緊的貼着自己的肚子,不願再去回憶夢裡的一切。她爲什麼會又夢到天牢呢?是因爲今日茯苓告訴她,她有孕了,害怕纔會做這個噩夢麼?這個噩夢又不會不成真呢?
腦子裡忽然晃過一道模糊的影子,是天牢裡的那個女人,她……到底是誰呢?她又爲什麼會被關在裡面這麼多年?青楓忽然對她感興趣起來,或許她應該去看看她。
------題外話------
綠在這裡祝大家新年快樂,蛇年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