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害怕。”之前一次次的機關,一次次的意外讓他怕了。
不敢放開你的手,怕把你弄丟了。
耳邊響起的聲音,依舊低沉冷淡,一字一句卻全都重重地砸在夙素的心上。她以爲逗他說害怕,以後便可以取笑他了,可是這一刻,爲什麼心裡怦怦地跳得厲害,比圍着校場蛙跳十圈還厲害?爲什麼這個人說話,總是能讓她心跳失衡?
因爲之前傷口裂開,墨淵的手心裡都是粘滑溫熱的血,那血還沿着兩人相扣的指尖一滴滴往下落,夙素回過神來,想掙開他的手,墨淵卻不放,夙素嘆道:“你先鬆手,我幫你把傷口包紮一下。”
好一會兒,墨淵才鬆了手,夙素趕緊解開紗布,又重新包紮了一遍傷口,把止血藥和紗布都用完了,那狂亂地心也慢慢恢復了平靜。夙素舒了一口氣,才問道:“剛纔的陣法不是應該破了嗎?爲什麼會這樣?”
夙素話音才落,手又被那隻大手緊緊地扣在手心裡,墨淵冷聲回道:“六壬陣是破了,可惜我還是低估了它。只怕不管最後陣破不破得了,陣法裡的人都是要掉落流沙之中的,不同的只是跌下來的,是屍體,還是活人而已。”
夙素的心一下子又揪了起來,阿暖不會武功,昏睡了幾日,身體肯定很虛弱,在流沙中那種窒息的感覺,她到現在回想起來,還後怕不已,不知道阿暖能不能挺過去。
夙素的情緒很低落,墨淵猜到她的憂慮,輕聲安慰道:“桑暖應該和敖三在一起,不用太擔心。”
“嗯。”當時敖三扶着桑暖,兩個人應該是落到一處了吧,有敖三在,必定會好好照顧阿暖的,心裡惶惶不安,此刻她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兩人沿着通道一路往前走,夙素忽然說道:“我有一個猜測。”
墨淵沒出聲,只是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夙素想了一會兒,才說道:“當白玉鑰匙開啓銅牆的那一刻,禁地裡的機關就已經全部開啓了,而設計機關的人,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人出去,一步步地把人逼進來。看起來,像要將進來的人全部誅殺,但是每次又總是留有一線生機。我猜想,大長老所謂的生機,會不會就是靈石之處,只有開啓了紫金八卦盤,才能真正破解一切的機關。如果是這樣的話,靈石存放之地就在所謂的東方,大長老在進來之前,就把紫金八卦盤給了你,也就是說,那個地方只有你能找到!只有你能破解一切的機關,獲得改天逆命的力量?!”
墨淵幾不可察地搖搖頭,他倒不覺得自己是能找到靈石開啓之地的人。因爲夙素的命勢,墨家沒有一個人能算出來,而他進入禁地之前,就已經決定緊緊地跟着她,護着她,所以,大長老纔會在他的命勢裡看到生機吧。不過這些墨淵是不打算和她說的,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或許吧。”
夙素卻以爲他對自己沒信心,握緊了他的手,笑道:“一定是這樣!快走吧,儘快找到靈石之地才能擺脫困境。”
看着她臉上綻放的燦爛笑容,墨淵嘴角也不自覺地揚了起來,任由她牽着自己一路往前。
這一邊,兩人確定了方向,攜手向前,另一邊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桑暖被流沙捲走,感覺到一直有人抓着她的手,只是不一會兒,她就暈了。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周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耳邊只能聽到自己凌亂的呼吸聲。想到暈厥前那個一直抓緊她的人,桑暖急忙叫道:“敖三?”
“敖三!”兒時的經歷,少年時所受的苦,讓毫無武功身體虛弱的桑暖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下,也沒有太多恐懼,更不會放棄。她相信,當是她和敖三這麼近,此刻他不可能離自己太遠。
桑暖半蹲着身子,一邊慢慢地挪,一邊伸手在周圍摸索,以這樣的姿勢一路尋找,當鼻尖聞到血腥味的時候,桑暖的心猛地提了起來,既欣喜又緊張,叫道:“敖三?素素?墨淵?”
桑暖一邊叫着,一邊往血腥味濃重的地方摸索過去,當手觸及到一個溫熱的身體時,桑暖的心咯噔了一下,手立刻摸向那人胸口,平坦而寬厚,不是夙素,在摸到那人的衣領的時候,她便知道,也不是墨淵,墨淵的衣領有刺繡的祥雲圖案,而這人的衣着很是普通,摸索到那個人的臉頰時,桑暖手一頓,感覺到那人深邃的五官,鼻息淺淺的呼吸,桑暖鬆了一口氣。
桑暖死死地抓着那個人的手,叫道:“敖三?敖三!”
叫了好幾聲,桑暖仍然沒有得到迴應,好不容易放鬆的心再一次揪成了團。敖三爲什麼會昏迷不醒呢?桑暖摸到他的手腕,給他把脈。
桑暖沒有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脈象顯示他血氣虧損,經脈稍滯,應該是受了傷,可是也不至於昏迷這麼久吧?想到那股奇異的香味,桑暖的心更亂了,他會不會是中毒了?
她身上沒有治毒的藥,而且她對那香味完全不瞭解,想要求他,唯有……桑暖沒有多想,擡起手腕,狠狠的咬了一口,血腥瀰漫口舌,鑽心的痛楚襲來,桑暖面不改色,好似這樣生生咬破自己的手腕並非了痛苦的事。
將手腕送到那人脣邊,桑暖的手一頓,又遲疑了,她的血雖然能壓制其他的毒性,但是若是敖三沒有中毒,喂他喝自己的血豈不是害了他?
桑暖那隻糾結着,自然不會知道,黑暗中她認爲昏迷不醒的那個人,已經睜開了眼睛。身爲殺手,黑色就是他們的保護色,沒有人比他們更適合在黑暗中生存,所以對桑暖來說漆黑一片的世界,在敖三眼中,還是能看周圍的事物。
就像現在,他剛醒過來,就看到那人坐在自己身邊,手腕的傷口滴滴答答地流着血,她卻自顧自的發怔。敖三坐起身,冷聲說道:“你幹什麼?”
聽到敖三的聲音,桑暖一怔,他醒了!心裡很高興,桑暖沒有多想,便解釋道:“剛纔那股香氣可能有毒,我的血能解毒。”
所以,她是想用自己的血給他解毒?黑暗中,桑暖看不到敖三的表情,自然也不會知道那雙冷眼無視無數生命在他眼前消逝的眼,正直直的地着她,想要把她看進心裡。
久久,桑暖只聽到他的聲音又冷又地說道:“我沒中毒。”
桑暖皺眉,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聽到一聲衣衫撕裂的聲音,然後手腕上一疼,一塊布條纏上了她手腕自己咬出的傷口,桑暖還在吃驚敖三怎麼能這麼精準地幫她包紮,下一刻她就已經被人揹了起來,桑暖急道:“我自己能走。”
“別動。”
桑暖哪裡肯聽他的,她之前爲他把脈,明明是受了重傷之脈象。而她其實並沒有受什麼傷,完全可以自己走,桑暖還在掙扎,就聽到那比以往更冷的聲音低低地在耳邊響起,“再動我就點你的穴道了。”
桑暖渾身一僵,眼睛看不見,鼻尖聞到的都是血腥味,但是桑暖確實不動了,因爲她知道,自己絕對固執不過他。
兩人在一片漆黑中行走,桑暖不知道敖三是怎麼做到的,只能安靜的趴在她身後,注意着周圍的一切,走了小半個時辰,桑暖似乎看到前方有微弱的光,於是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前面有光。”
桑暖不知道敖三爲什麼身體忽然一僵,以爲是他感覺到了什麼危險,也連忙屏住呼吸,緊張地盯着前方。
可能是因爲桑暖不會收斂氣息,又或者是前面的人精神極度緊張,他們還離得很遠,就聽到一聲低呵,“誰?!”
桑暖聽出了那道聲音的主人是誰,回道:“是風前輩嗎?”
聽到桑暖的聲音,風一青很是激動,聲音更大了,“桑暖?桑暖是你嗎?”
“是我。”桑暖輕拍敖三的肩膀,敖三揹着桑暖走近了光源處。
不知道風一青他們從哪裡找來了一個火把,火把被隨手仍在一旁,火光漸弱,幾乎快要熄滅,桑暖看到前方不遠處,三個男人正頂在一扇雙開的石門前,風一青雙手撐在石門上,澹臺夜冽則是用肩膀頂着,而那個墨家的四長老,則是用背後抵着石門,好像有什麼毒蛇猛獸會從裡面跑出來似的。
看到桑暖被敖三揹着走進來,風一清急忙叫道:“你怎麼了?”
“我沒事。”藉着火光,桑暖也看清了敖三此刻的樣子,他的頭上不知被什麼東西劃開了一道大口子,半邊臉上全是血污,現在血跡漸漸乾涸,看起很是猙獰,那濃重的血腥味就是由此而來吧,桑暖趕緊拍拍敖三的肩膀,急道:“快放我下來。”
敖三把她輕輕放下,桑暖想幫他查看頭上的傷勢,卻被他偏開頭躲過了。桑暖的手僵在半空中,輕輕咬脣,收回手,不再看他。
桑暖覺得風一青三人的舉止有些奇怪,往後退了幾步,才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風一青也有些尷尬,輕咳一聲,回道:“剛纔我們走在通道里,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涌來一股流沙,洶涌之勢銳不可當,好不容易找到這裡靠着抵擋一會。”
桑暖瞭然,應該就是之前他們經歷的那場流沙吧,只是不知道是他們還是風一青一行觸動了什麼機關。桑暖低聲說道:“現在流沙應該停了。”
三人仔細聽,原本石門外砂石流動的聲音確實沒有了,風一青回頭對着桑暖說道:“你退後些。”
桑暖退到離他們七八丈遠,才停下腳步,敖三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
靠在門前的三人對看一眼,同時鬆開抵住的石門,並往旁邊閃去。石門承受不住外面的力量瞬間就被推開,門外的流沙涌進來不少,但也只是擠在門口而已,並沒有如之前那樣洶涌。
幾人鬆了一口氣,澹臺夜冽走到桑暖面前,問道:“小樹呢?”
桑暖搖頭,含糊地回道:“我們到了一間暗室,也是遇到了流沙,之後被流沙衝散了,我醒來就找不到他們倆……”
桑暖忽然住了口,眉頭皺了起來,“又是那股香味。”就是他們跌落流沙之前聞到的那股香氣,只是與之前相比,味道淡了不少。
風一青也聞到了,問道:“之前你們聞到過?”
“在上個暗室裡聞到過,不過倒不像是毒氣。”她雖百毒不侵,但對毒氣也特別敏感,過了這麼久,身體並沒有任何反應,這香氣應該沒有毒,只是在幽暗的禁地之中,聞到這樣的香味,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情。
那股香味很快消散,風一青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多問。
四長老也是一身的狼狽,撿起地上的火把,嘆道:“大家先坐下來歇會,前路不知還有什麼兇險,養精蓄銳,休息好了再走吧。”
幾人都坐下來休息之後,桑暖發現,少了一個人,“澹臺封呢?”
風一青臉色一冷,“死了!”
桑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向澹臺夜冽,只見他神色陰冷,但卻沒有悲傷之色,完全不像死了爹的樣子,桑暖疑惑地看向風一青,風一青冷哼道:“剛纔流沙來的時候,他不幫忙堵門,還說什麼去打探出路,結果到現在也沒回來,連兒子都不要了,不是死了那就是逃了!”
桑暖微微挑眉,她可不相信澹臺封死了,至於逃,倒是有可能,只不過澹臺封留下澹臺夜冽,是真的不管他死活,還是另有打算?桑暖沒有多說什麼,掩下眸中的探究,坐在敖三身邊,閉目養神。
墨淵和夙素沿着石道,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又一次來到了一條岔路口,夙素看向墨淵,問道:“左還是右?”
墨淵並未多想,回道:“你選吧。”
夙素好笑:“按照你們墨家的卦象來說,你是能找到靈石之所的人,你的選擇纔是正確的。”
“所以我才讓你選。”
迎着墨淵認真的目光,夙素的耳朵微紅,輕咳一聲,左右看了看,兩條通道沒有什麼區別,一樣寬,地上一樣鋪設了夜光石,一樣的一眼看不到頭。
夙素沒有沒有頭緒,又看向墨淵,只聽到他說:“慢慢想,不急。”
夙素白了他一眼,回道:“左邊。”
兩人沿着通道的通道走,這次卻走了很久,夙素髮現,這通道竟然越走越寬,像是一個喇叭的形狀,周圍的夜光石也越來越多,不僅僅是地上有,牆上、頂上都有,也不再是像之前那樣一個個碗口大小的石頭,這裡的夜光石碎片有大有小,各種各樣,星星點點,很是美麗。
兩人對看一眼,知道自己肯定又是進入了什麼地方,提高警惕的同時,腳步卻沒停下。
周圍的夜光石越來越多,空間也越來越大,簡直就像是置身於夏日繁星之中,夙素也忍不住感嘆:“真漂亮!”
夙素趕緊到兩人交握的手上一緊,扭頭看去,只見墨淵目光緊盯着一處,神色頗爲凝重,夙素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驚歎,還有更漂亮的?!
那是一個閃着溫潤之光的白玉高臺,高臺旁邊,還有水流縈繞,細細的流水聲,叮叮咚咚的,好聽極了。高臺四周,還有一大片白色的花海,夙素腳步一頓,“等等!”夙素指着花海正中央擺放的一個長方形的白玉石棺,小聲說道:“那個……是棺吧?”
墨淵緩緩點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夙素拉住他的手,搖搖頭,說道:“先別急着過去,萬一像墨桑前輩那座墓穴一樣,又是個毒窟怎麼辦?”
“不會。”看她緊張的樣子,墨淵微微一笑,淡化了臉上的冷色,低聲解釋道:“棺木旁邊,全都是寂雪草,羚草之所以能避百毒,便是寂雪草的緣故,所以這裡面不可能有毒。”
夙素微眯起眼睛細看,確實,那一大片花海中的花朵,很像她在墨域那裡看到的寂血草的樣子,只是這些花長得要比墨域房裡那一株,更加大,而且也更加美豔。
“那我們過去看看。”夙素放下心來,她也好奇那玉棺裡是什麼,兩人慢慢走到白玉高臺旁,立刻感覺到一股寒氣襲來。夙素低頭看去,發現那股寒氣來自於縈繞在石臺周圍的水流。不知道這是什麼水,肯定比一般的雪水要冷得多,夙素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夙素扶着墨淵的肩膀,踮起腳尖腳,看了一眼中央的玉棺,倏地睜大眼,驚道:“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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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想更五千,寫了一天,結果寫完還是晚了,估計審覈君是不審了,哎……
明晚我努力更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