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穆滄都打不過,更別說現在還多了個慕易,識時務者爲俊傑,燕甯垂下頭,什麼也沒說,非常“乖”地跟着穆滄往地道深處走去。
地道只有三尺來寬,穆滄拿着火把走在最前面,燕甯走在中間,慕易殿後。走了一會,燕甯發現這地道中溼氣有些重,泥土的味道也非常的濃郁。她稍稍放慢了腳步,感受着腳下的泥土,非常的鬆軟,顯然地面並沒有被人經常踩踏。
燕甯假裝腳下一個踉蹌,擡手撐了一下地道的內壁,手心摸到的泥土,還帶着淡淡的溼意,若她沒有判斷錯誤的話,這地道應該新挖不久。
燕甯恍然大悟,難怪她到西北大營半個多月,靳羽和永穆族的人一直按兵不動,原來是需要花時間挖地道啊。燕甯自嘲地勾了勾脣角,如此說來,她還真是挺重要的,讓他們大費周章了。
三人走了一盞茶的時間,原本筆直狹小的地道開始出現了分叉口,而且還是頻繁地出現分叉口,她不知道這些岔路通向哪裡,她只知道地道的岔路口越多,想要追查到她的下落,便越困難。就算衛衡書挖開了石板,下了地道,沒有人指路,根本分不清楚應該走哪條岔路,多走錯幾次,別說追上來救她,那些精兵們自己就會被困在這個地道里很久。
燕甯悄悄將一枚飛刀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經過岔路口的時候,便用飛刀極快地劃出一個記號。之前的兩個路口,燕甯都輕鬆得手,到了第三個路口的時候,手纔剛剛伸出去,就感覺到身後人影晃動,手腕上忽然一痛,手中的飛刀已經被慕易奪了過去,他倒沒用多大的力氣,只是正好抓住了她的脈門,讓她掙脫不得。
慕易單手把玩着手中如藝術品般的薄刃,眼尾微挑,嘖嘖笑道:“不愧是青末教出來的女孩子,在這種情況下,還不忘耍花樣。小公主,不想被打暈就要乖一點,別想着留記號,別說西北軍營那些蠢貨不一定發現得了你的記號,就算髮現了,找過來他們也一定沒有機會見到你。”
燕甯微微皺眉,她心裡清楚,慕易說得沒錯,爲了不引起他們的注意,她動作不敢太大,做的記號非常簡單,西北軍不是經過特別訓練的精銳之兵,很有可能會錯過那些記號,但讓她什麼都不做,她又不甘心。
每次聽到慕易用調笑的語氣叫她小公主,她心裡就很不舒服,好像自己在他眼裡,就是不諳世事無知可笑的小孩子似的。
事實上,燕甯這次真的是冤枉慕易了,他說話向來是這個調調,再加上又把燕甯看過晚輩,忍不住總想逗她幾句,但他可從來不會小瞧這些小丫頭們,尤其這孩子還是在將軍府那個“龍潭虎穴”里長大的,他可不敢等閒視之。
當年顧雲設計他掉進泥潭的時候,還沒燕甯這麼大呢,慕易現在想起那滿身泥濘溼滑惡臭的感覺仍想作嘔,他一輩子沒那麼狼狽過。
慕易越想越覺得對付這小丫頭不能掉以輕心,狹長的黑眸掃過,語氣難得的認真,“本身就危險的姑娘身上還是不要帶武器比較好。”
他是男子,不能直接去摘姑娘的腰帶,只能用剛剛收繳來的飛刀划向燕甯的黑色腰封,將腰封劃破,裡面的飛刀掉出來,燕甯自然也就沒了武器。
燕甯並不知道慕易又想起了二十年前痛不欲生的悲慘經歷,只覺得這人欺人太甚,心中憋着口氣,沒被慕易抓住的另一隻手極快的摸出五把飛刀,也不管這裡是狹小的地道,朝着他的臉面就飛了過去。
飛刀的速度極快,慕易瞳孔微縮,迅速後仰,五枚飛刀幾乎是擦着他的胸腹和臉頰飛過去的,慕易臉色不邊,細看之下甚至還能看到一絲笑意,眼眸中明晃晃地寫些“我就知道會這樣”!
躲過了迎面而來的飛刀,慕易不退反進,狹窄的通道里,兩道紅影打得不可開交,時不時就有幾枚飛刀咻咻地亂飛,穆滄額上的青筋跳了跳,一句話也沒說,手中的蛇皮鞭就抽了出去。
“啪!”
蛇皮鞭襲來的時候,燕甯和慕易敏捷地往後一躍,堪堪躲過起氣勢洶洶地一鞭。
慕易輕咳一聲揉了揉鼻子,燕甯看了一眼牆壁上深達三寸的鞭痕,額頭上冒出兩滴冷汗,之前她還想着長鞭在地道里沒有用武之處,果然還是太天真,她怎麼就忘了穆族長手裡的蛇皮鞭和普通的鞭子大不相同啊!
慕易和燕甯兩人飛快地對視一眼,又迅速移開,到底沒再打起來。
穆滄收回鞭子,也不理會兩人,舉着火把繼續往前走。
“她沒有教過你蟄伏待機隱忍不到嗎?沒那個實力,最好把爪子給我收起來。”沙啞地聲音在逼仄的地道里響起,格外的清晰,就像是一把銼刀一點點往耳朵裡戳。
穆滄雖沒明說,燕甯也猜到了這個“她”說的應該是小姨。
燕甯抿了抿脣,挫敗地垂下頭,她確實衝動了,或許是在聽到慕易說出“夙凌”兩個字的時候,她潛意識裡已經認定這兩個人不會真的傷害她,行事便魯莽了起來。以一敵二,對方還是比自己厲害的高手,又在這樣無處可逃的環境之下,她貿然出手,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若穆滄有心整治她,她只怕已經被那條詭異的鞭子抽得皮開肉綻了。
燕甯在將軍府習武多年,看多了練兵的場面,自然明白,有時候訓斥也是一種教導,穆滄剛纔便是在……教導她嗎?燕甯悄悄擡頭,盯着走在前方的墨色身影若有所思。
這次燕甯是真的“乖”了,沉默地跟着穆滄,沒再做多餘的事,只是在腦子裡記下所走的路徑,防止日後有機會從這條地道逃出去的時候自己迷路。
三人又在地道里七拐八拐地走了兩刻鐘,終於看到出口。
這個出口比五里亭的入口要寬一些,穆滄往上輕輕一躍,便跳了出去,燕甯緊隨其後。
出了洞口,燕甯才發現,他們居然是在一座假山裡面!是的,假山,就是平常富貴人家造景用的假山。透過山石間的縫隙,能看到假山外,是一座院子。
永穆族居住在森林之裡,是不可能有這樣一座宅院的。所以說,他們是把地道的出口選在了佩城。
燕甯瞬間瞭然,心中不免有些佩服,佩城離五里亭很近,挖起地道來方便許多,出口也不容易讓巡查的西北軍發現。再則永穆族一直居住在森林深處,衛都尉多次強調讓她不要進森林,說明西北軍對森林很忌憚,衛都尉一定以爲,她會被帶到永穆族的大本營之中。
說不定,地道里那些岔路的出口,就是向着森林方向的,如此一來,西北軍必定會往森林的方向追查,反而忽略了人來人往的佩城。
燕甯有些想笑,難怪將軍們一直強調,永穆族人狡猾,如此看來,倒是說得極對。
待慕易也從地道中出來之後,三人便一起走出了假山。
早有人等在庭院中,待三人走出來便迎了上去。看清那兩道熟悉的身影,燕甯腳步停頓了一瞬,很快又恢復了一開始的從容,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說道:“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站在燕甯對面的人,正是帶着玄鐵面具的靳羽和黑眸微亮神色依舊漠然的未離。
西北軍議事樓
“什麼?”章危手裡拿着的兵書“啪”地一聲掉在地上,瞪着前來報信的吳聰,雙目圓睜臉色發白,呼吸都放輕了,不敢置信地問道:“什麼叫做公主殿下失蹤了?”
被將軍大人直勾勾地瞪着,吳聰困難地吞嚥了一口口水,硬着頭皮把剛纔說過的話再說了一遍:“今日五里亭之約,只有永穆族長一人前來,公主殿下命我等退到二十丈外等候。永穆族長和公主坐下說話,大約半盞茶的時間,永穆族長忽然甩出蛇皮鞭綁住公主的腰,五里亭內的石板也猛然下陷,公主就被拖了下去。我等趕過去的時候,石板已經復原,公主殿下……失蹤了。”
章危只覺得腦門嗡嗡作響,呼吸都粗重了幾分,這怎麼可能?原本答應公主殿下派一千兵馬駐守在五里亭周圍,後來擔心發生變故,他就又加了一千人,兩千人馬加三百精兵,居然還是護不住公主!這纔過去短短兩個時辰,公主就……失蹤了!
吳聰看將軍的臉色,由白轉青,滿臉的絡腮鬍氣得都抖了起來,連忙又說道:“衛都尉已經派人找來了鐵鍬和鋤頭,想辦法撬開石板,也調了人在五里亭附近搜索地道出口,尋找公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打得議事樓裡的幾名將領措手不及,紛紛看向章危,急道:“將軍,公主失蹤非同小可,現在怎麼辦?”
議事樓內衆人臉色大變,章危反倒漸漸冷靜了下來,“調一萬兵馬將永穆族人經常出入的山谷全部圍住,再派五千兵馬搜索附近所有山頭林地。”
“是,末將這就去辦。”劉副將自告奮勇上前接令,剛走出兩步,又聽到將軍說道:“等等,再拿我的帖子去見佩城知州大人,令其封鎖佩城,三日內禁止出入。”
“是。”接過將軍的名帖,劉副將不敢耽擱,迅速衝了出去。
章危站在巨大的案桌前,沉吟片刻,抽出一張宣紙,拿起毛筆蘸了點墨,刷刷刷地寫了起來,片刻後放下毛筆,又看了一遍,待墨跡乾透立刻塞入信封之中,大聲叫道:“來人。”
“是。”候在門外的小將跑了進來。
“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
“是!”小將的手抖了一下,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啊,多少年沒有發生過的事了!小將將信封牢牢抓在手裡,連忙跑了出去。
衆將也被“直送御前”驚了一下,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張參將上前一步,低聲問道:“將軍,您這是?”
章危彎腰撿起掉了地上的兵書,揉了揉眉心,嘆道:“公主失蹤自然要上報朝廷。”
心中猜測成真,張參將又驚又急,忙勸道:“將軍,此時不必如此急着上報,這文書一但送達,就算您救回公主,也必定要被治個守護不力之罪。不近年來永穆族與我軍關係緩和,想必他們也不敢把公主如何,不如再等等,等把公主救回來了再上報不遲。”
“是啊,將軍三思!”衆將連連附和。
張參將說得這些,他何嘗不懂?佩城離煥陽城如此遙遠,若是其他的事情,拖個十天半個月再報也不是什麼大事,壞就壞在此事事關甯公主。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寵愛公主,但是到底寵到什麼程度,無人知曉,他如今第一時間將此事上報,確實會落下個守護不力之罪,但若他拖延不報,哪怕是拖半日,甯公主稍有差池,等着他的,就是死罪。
章危嘆了口氣,苦笑地搖了搖頭,一字一頓地回道:“莫再多言,知情不報,罪加一等。”
衆將臉色瞬間慘白,顯然他們也想到了其中關鍵,立刻閉上嘴,心中惴惴不安,衆人都不敢想象,皇上知道公主被劫持之後究竟會怎樣震怒,只能等到雷霆落下,才知是如何的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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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像對穆滄劫走公主,慕易打了公主一拳怨念頗深,其實對他倆來說,公主就是朋友家的親戚,知道這個人,但也沒太多感情,就是一個晚輩而已,而且他們都是習武之人,動起手來的時候,打一拳什麼的,真的不是個事啊~小公主一生氣,還不是照着別人臉面甩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