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膚相觸時,弄月不由得一陣戰慄,發暈的腦袋清醒了些,找回一絲理智,她試圖推了推緊緊環住自己的手臂,仰着頭躲開,卻不曾想身下的男子不肯放過,她仰頭躲開,他便順着她的下頜沿着玉頸而下。
“你別……你別這樣,這是旭王府。”弄月扭着頭躲開,雙手按在他的肩頭,奮力撐起身子與他拉開距離。
慕吟風忽然一個翻轉與她調轉了位置,換成他上她下,壓倒性的姿勢讓弄月無處可躲,但他卻停了下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了許久,忽然猛然垂下頭往她撲來。
迎面而來的巨大壓力嚇得弄月無意識地閉了眼將頭扭從一邊,半晌後沒動靜,只是而後有一下沒一下的溫溼觸感讓她感覺癢癢的。
“呵呵,你別鬧了,快將衣衫穿上,我還得去爲景旭診治呢。”弄月知道他只是在捉弄她,由耳際蔓延到脖頸的觸感讓她不適地扭着身子,邊笑邊用巴掌拍着他的肩和後背,因爲沒有衣衫的阻攔,拍擊的聲音很是響亮。
“我警告你最好適可而止啊。”
慕吟風停下,埋頭在她頸窩,片刻才啞聲道:“要不是因時機不對,你的身體也沒恢復,不然真想繼續……”
弄月無言,這是旭王府,那容得他們這般放肆,他厚臉皮可以不在意,她可丟不起這個人,日頭都已照進房中,看來他們是真的睡過了。
“景旭應是醒了,我們這樣成什麼樣子,姐姐眼上的藥也該換了,我得快些出去。”弄月推了推賴在自己身上不肯起身的人。
不知從何處吹進一陣冷風,光着膀子的慕吟風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長臂一伸便將搭在牀邊的棉被撈起蓋到兩人身上,可他就是不起。
弄月失去耐性,用力將他推倒在一邊,抓過棉被往自己身上一裹赤着腳往屏風走去,很快穿好衣裙,又將他的衣袍拿過扔到已坐起身的人身上。
“暴露狂,再不將衣衫穿上,我就打開門讓旭王府的丫鬟們也一飽眼福,看看讓她們神魂顛倒的逸郡王全身上下長什麼樣。”憤憤地瞪他一眼,弄月彎下腰拾起地上屬於兩人的寢衣,又將牀前的錦被拾起找到自己的白色毛皮靴套上。
慕吟風慢條斯理地穿上衣袍,笑問道:“夫人,敢問何時纔是爲夫的解禁之日?”
“什麼?”
弄月沒明白,很快反應過來後面頰燥熱,迅速背過身悶聲道:“至少也得半個月之後才行,回府後實在不行的話,就先分房睡。”
“半月我能等,半年都等過來了,區區半個月不算什麼,分房睡卻是不行。”慕吟風面露喜悅,將靴子套上後便上前自身後抱住她。
“夫人可要說話算話,半個月多一天都不能等。”
是誰說的區區半月不算什麼?弄月掙開,嗔他一眼便匆匆去將房門打開,剛好有兩個丫鬟端着洗漱用具自長廊處往他們這邊走來。
“奴婢們伺候郡王與郡王妃梳洗。”兩個丫頭偷偷看了眼慕吟風,同時紅着臉行了禮,柔聲細語地說着話。
弄月幸災樂禍地笑着不說話,兩個丫鬟面色越來越紅,頭也越來越低下,主子不叫她們免禮,她們不敢起身。
半天不聽響動,慕吟風疑惑地看向弄月,見她似笑非笑的樣子,再看看垂着頭的兩個丫鬟,他才明白過來,立刻沉下面色。
“將東西放下就出去,這裡用不着你們。”
溫潤好聽的聲音帶着濃濃的不悅,竟比這冬日還寒上幾分,兩人身子一顫,躬身後退將東西擺好以後又到兩人面前行了個禮後,快速走出了房間。
“你看你都將人嚇成什麼樣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們不過是想趁此機會欣賞一下郡王的風采而已,你如此不懂憐香惜玉,可真是一塊不解風情的木頭。”弄月沒了看戲的興致,失望地搖頭嘆息着往面盆出走去。
慕吟風跟上,在她身後說道:“爲夫的美色只能留給夫人欣賞,也只解夫人的風情,就像昨夜一樣,寬衣解帶也行。”
弄月抓過盆架上的手巾向他的臉砸去,慕吟風笑得如沐春風,輕鬆伸手便將她扔來的手巾接住。
簡單梳洗過後,兩人往慕景旭的房間走去,在門外之時弄月忽然抓住身旁的慕吟風,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探出頭往裡偷看,慕吟風也學着她的動作,探頭望去。
慕景旭已經醒來,楚映月在他牀邊坐着,兩人相談甚歡的樣子,楚映月白紗包着眼睛,但嘴角的幅度可看出她是真的心情愉悅,而慕景旭則是滿眼溫情地看着她,時不時說些什麼將她逗樂。
“這裡大概沒我們什麼事了,我昨夜已將他們兩人要用的藥交代給暗夜,他會讓府醫去準備的,我們去外面找吃的,估計這一會兒旭王殿下早忘了還有你我兩個大活人。”弄月拽着慕吟風往旭王府大門走去。
兩人來到王府大門處,正巧碰上非夜將馬車停下。
“非夜,你可真會掐時間。”弄月笑容滿面地揚手跟他打招呼。
非夜猶豫的還有些心虛地笑笑,用手往身後指了指,一個挺秀的身影自馬車後走出來,來人不是景離又是誰。
弄月瞭然,敢情這非夜現在纔來是爲了躲避景離的跟蹤,不知可憐的非夜駕着車在這京城裡繞了幾圈了,萬不得已了才駕着車來到旭王府。
景離的本事弄月心裡清楚,非夜要
弄月心裡清楚,非夜要想甩開他不容易。
“沒事非夜,師兄他不過是來找旭王談事的。”弄月擺手示意非夜不用在意。
非夜舒了口氣,靜靜地立在馬車旁等候着他們上車。
弄月先行兩步,慕吟風淡笑着站在王府門前不動。
“師兄是來找姐姐和旭王的?”弄月明知故問,看景離憋屈的面色,她心中一陣歡樂,別怪她心狠,她這人就是護短,楚映月爲他受了這麼多苦,今日終於讓他也體會到求而不得的滋味,想想都覺得痛快。
景離上前對她說道:“我是來找映月的,早上我去侍郎府,音姨說她在敬親王府,我去了敬親王府,王府的人又說你們都沒回去,我就只能跟着來旭王府,她果然在這裡,我聽說昨夜旭王與宣王遇到刺殺,兩人都受了重傷,映月她沒事吧?”
“哦,她性命沒什麼大礙,多虧旭王以命相護。”弄月心下暗嘲道如今知道要來關心,早幹嘛去了。
景離說道:“那我去將她接回家,總在旭王府打擾也不太好。”
弄月淡笑不語讓開身子讓他過去,她倒是想要看看慕景旭會怎麼應對這個上門的情敵兼剛認回的弟弟。
“七皇子說哪裡話,旭王與楚小姐昨夜剛被賜婚,不日之後便是這旭王府的女主人,留在旭王府也不過是提前熟悉一下環境而已,打擾不打擾的又有什麼呢。”慕吟風淡笑,一句話讓景離頓住腳。
景離握了握拳頭,而後展開,也笑道:“只是被賜婚而已,又不是真的成親,就算要成親也得看映月她願不願意。”
“七皇子就這般肯定楚小姐不是自願?”慕吟風笑得雲淡風輕。
景離再笑不出來,只是沉聲道:“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不勞逸郡王費心。”
弄月瞧着小跑進旭王府的景離,暗暗搖頭,還是做不到冷靜啊,但失去的感情真的就能要得回來嗎?看姐姐與景旭相處的情景,景離恐怕終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反正都已耽擱了許久,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我們先去看看這出兄弟之間的奪妻大戲如何?”弄月又走回慕吟風身邊,挽上他的胳膊往旭王府中走去,跨進大門後,她還不忘身後的非夜。
“非夜,馬車就讓下人看着,你也來看戲啊。”
慕吟風好笑,她可真是體恤下屬。
非夜早就伸長脖子往裡看了,如今得到命令,那還忍得住,直接小跑進府,隨手將鞭子扔給門房,一溜煙就追上自家主子和夫人。
他越來越相信主子眼光好而且有福氣,娶了夫人這麼好的女子。
慕景旭房中,暗夜帶着一個丫鬟進了屋。
“主子,這是郡王妃吩咐的,讓人在這個時辰來給楚小姐換藥。”暗夜上前拱手道。
慕景旭靠坐在牀榻上,聞言他掙扎坐起身子問道:“弄月爲何不親自來給映月換藥,她可有說映月的眼睛情況如何,嚴重嗎?”
他這麼多問題讓楚映月搖頭失笑,但心中卻是暖暖的。
暗夜想起弄月的囑咐,她說‘先瞞着你家主子,讓他急上一急,你就說不清楚就是,事後他也怪不到你頭上。’
正在猶豫的暗夜還沒來得及撒謊,屋外就傳來喧鬧聲,他急忙往外奔去查看情況,如今王府裡主子的安危大意不得。
“何人在王府放肆?”暗夜厲聲喝道。
只見管家與兩個家僕奮力阻攔卻是擋不住,看清來人後暗夜蹙眉,難怪暗衛沒出面阻止,原來是他,想必他手中如今也有陛下賜的調動暗衛的令牌了。
“七皇子殿下闖進王府是有何事?”暗夜上前行禮詢問。
景離將手中的令牌往他眼前一亮,嫌他擋路,將暗夜推往一側,“本皇子當然是找旭王有事,你讓他出來見我。”
“殿下恕罪,主子身體不適,正在靜養不宜見客。”暗夜閃身向前攔住他,不讓他再往裡面闖去。
景離片刻不離身後又送給楚映月的微雨劍豁然出鞘,遞到暗夜的肩上,他沉聲道:“若再敢阻攔,別怪我不客氣。”
“住手。”慕景旭的聲音傳來,一句話出口便伴隨着低咳。
楚映月白紗蒙着眼睛,雙手扶着慕景走了出來。
“映月……你的眼睛……”景離手中的微雨劍忽然滑落,與青石板鋪成的地面發出碰撞聲,他愣愣地上前,卻被慕景旭擡手攔住。
慕景旭看了眼楚映月,見她無意說話,而後他才說道:“七弟持劍闖進爲兄府中是何意,就算父皇對你恩寵有加,但你如此蔑視兄長,總歸是不妥罷?”
“旭王兄若是要到父皇面前告臣弟一狀儘管去就是,任何懲罰我都擔着。”景離不甘示弱,同樣嗆聲回去。
兩人面容相像,眼神觸及時無數火花飛濺,看得周圍的人都愣了神,旭王府中的人方纔都以爲見鬼了,主子不是在府中休養,爲何會殺氣騰騰地往府外而來,細看之下發現不是,現在才知道這人竟然就是陛下昨夜認回的皇子。
慕吟風與弄月站在庭院門前的臺階上,非夜跟在他們身後,同樣是睜大眼睛看着這場兄弟間的爭奪之戰。
“景旭,我先扶你回屋,容我與七皇子殿下單獨談談,畢竟我與他師兄妹一場,他不會傷害我的。”楚映月適時出聲打破僵局,她側過身溫聲與慕景旭說話。
慕景旭握住她
景旭握住她的手,她只是微微一僵後便放鬆下來回握着他的。
“你如今這樣,我怎會放心你獨自見他,有什麼話是我不能知道的,你我不日就要成親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楚映月無奈,還想再說什麼,卻是景離先開了口。
“哦?旭王兄真想知道也無妨,臣弟自然是與映月說說過往的舊事,你若是有興趣也不妨聽聽。”他緊緊盯着兩人相握的手,這一幕是如此的刺眼,這雙手曾幾何時也是他牽的,可是他不懂珍惜,如今這雙手卻牽上別人。
慕景旭輕笑道:“七弟真會說笑,你往後可是要稱映月爲六嫂的,你們雖是師兄妹,但自出了流雲山那日起就不再是,至於你說的過往舊事……你們之間的事爲兄可比你清楚得多,比如說映月墜崖昏迷不醒命在旦夕之時,是我將她救了回來,也是我衣不解帶照顧她與她朝夕相對,那時候七弟正爲娶青玄的嫡公主忙碌。”
聽他提起舊識,楚映月與他交握的手微僵,而景離卻是如泄了氣一般往後退了兩步,喃喃道:“我不知道葉衡他會這般心狠手辣對付你,我娶青玄公主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我們不會……”
“師兄。”
“我最後再叫你一次師兄,今日當着大家的面索性說清楚,往後見了面也不至於連話都沒得說。”
楚映月牽着慕景旭朝前行了兩步站定後接着道:“你要說的那些事我與景旭都清楚,他即使介意也只會努力包容,他願意娶我,他也願意爲我放棄一切,包括生命,於他而言我纔是一切,其實他也沒必要在意,因我與你之間清清白白毫無越矩不是嗎,能算得上肌膚之親的也不過是牽過手而已,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但你不止牽過我,也曾牽過弄月,牽過其他師妹,那只是兄長對妹妹的關愛而已。”
“你爲了他竟然這麼迫不及待地要與我撇清關係?”景離眼露受傷的看着她,但她卻看不見。
楚映月搖頭道:“我並非是要與你撇清關係,只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我是兵部侍郎之女,他是慕氏王朝的旭王,我與他是陛下賜的婚,你如此氣勢洶洶地來鬧,說到底也絲毫未顧及我與他的顏面,他是你的兄長,你讓他往後再外人面前擡頭,七皇子殿下,這是最注重門風教養的京城,望您以後謹記。”
七皇子殿下?她竟然稱呼他爲七皇子殿下,景離一步步往後退,彎下腰拾起微雨劍,如來時一般衝出了旭王府。
“外面冷,我先扶你進去。”楚映月聽他離去的腳步聲並未有任何的情緒變化,轉過身就扶着慕景旭回屋。
喜也看完了,弄月笑道:“我怎會有種錯覺,好像在景旭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蛇打七寸,你們都知道掐別人的弱點,這難道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何以見得?”慕吟風好奇問她。
弄月咂嘴道:“景旭方纔提起關山崖下救姐姐的事,那是師兄的七寸,何嘗又不是姐姐的呢,生死一線之間,心死與重生是一樣的。”
慕吟風沉默,而後點了點頭。
非夜卻是聽不太明白,主子們這些複雜的事還是不太適合自己去琢磨,他只管照命令做事就行。
“你點頭就是贊同我說的了?”弄月故意扭曲他的意思,打趣道。
慕吟風搖頭道:“我只贊同你後一句,前一句說錯了。”
“哪兒錯了?”弄月好奇問,她覺得自己沒說錯。
牽着她往府外走去,慕吟風答非所問道:“你不是早餓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是你名下的那家酒樓嗎?”聽到吃的,弄月揉揉肚子,好像還真是餓了。
慕吟風笑道:“以前是我的,如今是你的了。”
“這個好,這個好,往後我要是餓了也能吃飯不付銀子,你要是想送可以多送一些。”弄月手舞足蹈,聽到銀子就兩眼放光。
兩人有說有笑地出了旭王府大門。
非夜跟在後面,聽完也摸摸自己的肚子,他也好餓,跟着這樣善解人意的主子就是好,肚子餓了就有飯吃,他又回頭望望旭王府的大門,不知他那可憐的哥哥有得吃沒有。
慕景旭被楚映月進屋躺下後,還是抓着楚映月的手不鬆,他問道:“方纔你對他說的都是真心話是嗎?”
楚映月的身子一僵,包括被他抓住的手也是一樣。
“我去讓人備些吃食送來,你好好躺着。”她微微用力,將手掙脫出來,探着腳往房門口走去。
慕景旭看着她,眼裡劃過黯然,她終究還是不能完全放下。
慕吟風說帶她來吃東西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來與泠弦見面,平日裡劍拔弩張的兩人如好友一般‘親切’交談,弄月看着怪異的場面,若不是真實的發生在眼前,她很難相信慕吟風與泠弦竟然能和平地在一張桌上吃飯。
“此次他們刺殺未成功,暫時應該不會再輕舉妄動,今日一早夏青鸞便回府大鬧了一場,指責夏頤不顧她的安危貿然出手,但聽夏頤的意思,這件事似乎真的與他無關。”泠弦將他在夏府探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慕吟風似乎是早料到了,聽他說完絲毫沒有意外。
“不是夏頤,我細看過刺客的武功路數與南疆王室護衛的有些相似,上次南疆內亂,南疆王身邊的護衛出手我留意過。”
南疆王室護衛
疆王室護衛?上次他也參與了,但並未注意到這些細節,沒想到慕吟風竟然如此細緻入微,泠弦望向眼前的男子,心中不由佩服,難怪能被稱爲慕氏王朝的天縱奇才。
“南疆王與蜀黎王已經和解,而如今火麒已被立爲太子也是將來王位的繼承人,蜀黎王也不必在捲入這些來奪權,放眼整個南疆除了他還會有誰會這麼做?”泠弦停下筷箸,皺着眉問道。
慕吟風搖頭道:“這個我也還沒想通,能動用南疆護衛的人不多,除了南疆王外,如今也只多了個火麒能調動。”
想到事情的關鍵,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火鳳!”
“也只有火鳳纔會膽大妄爲做這麼沒腦子的事兒,但她又爲何要這麼做?她的親哥哥已經是南疆王位繼承者,她即使是傻也應該知足了。”泠弦先是肯定了事情與火鳳有關,可是火鳳的動機卻是想不通。
悶頭苦吃的弄月擡頭望着兩人,她都快吃飽了,這兩人卻是動都沒怎麼動筷,聽他們所言便是堵在一處最關鍵卻又是最簡單的地方。
她能說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句話是真理麼?
“兩位公子,容小女子提醒一下啊,火鳳她一介女子,心胸沒你們男子這麼寬大,而且她那種極端又難纏的性子最愛記仇,得不到的東西她寧願毀去,刺殺兩個王爺這麼大的事她自己是不可能想到,但如果有人挑唆或是與她達成同盟,然後利用她的力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弄月又吃了一口豆腐,才含糊不清地繼續說道:“她覬覦慕吟風許久,到如今都還不死心,與其說她是狗急跳牆,倒不如說她是受人指使。”
一語驚醒夢中人,平日裡最是聰明的兩人經她提醒恍然頓悟,他們想得再多再廣都是以男子的想法爲出發點,忽略了女子的想法。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弄月是將火鳳的性子和行事作風摸透了,她無論想掩蓋或是想要做什麼,一眼就能被弄月識破,火鳳遇上弄月從來都是毫無勝算的。
弄月看了看二人,撇嘴道:“你們不忙着吃飯,光盯着我作甚,這裡是酒樓,是吃飯的地方,可不是讓你們對着我發呆然後大言不慚地說聲‘秀色可餐’什麼的就真的吃飽了。”
泠弦直接丟給她一個鄙視的眼神,脣角卻是微微勾起,而慕吟風則是溫然淺笑,又給她碗裡添了菜。
弄月吃得有滋有味,隨意一瞟兩人優雅的動作,再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一片狼藉,總覺得哪裡不舒服,有必要這麼細嚼慢嚥嗎。
慕吟風見她抿着嘴悶悶不樂的的樣子,關切地問道:“怎麼了,可是飯菜不合胃口,若是不喜我立刻讓人撤了重新再上。”
“挺好的,不用麻煩,我都吃飽了。”弄月搖頭阻止他。
泠弦微微擡眸掃了一眼,隨即說道:“又不是我們讓你如此狼吞虎嚥的,舉止文雅本就是女子最基本的,你瞧瞧自己全身上下哪一點像個女子。”
慕吟風一愣,擡眼看了眼說話的泠弦,又將目光放到弄月身上,沒想到她不怒反而愉悅地笑起來。
“哈哈,我就是瞧不慣你們向女子一樣,說話輕聲細語,吃飯細嚼慢嚥,一身臭毛病還愣是將灑脫不拘小節的我說成粗魯,你們見過像我這樣吃飯豪爽的女子嗎,我這叫與衆不同懂不懂。”弄月說完,又端着碗往嘴裡扒了滿滿一口飯。
泠弦哭笑不得,搖了搖頭繼續優雅吃飯。
弄月給慕吟風碗裡也來了一塊豆腐,“吃吃看味道還不錯,你不喜葷腥就多吃素菜,養得白白胖胖的。”
心中的鬱郁被她一句關心的話衝散,笑着點了點頭。
泠弦夾菜的動作微微一頓又若無其事地將菜送入口中,垂下黯然的眸子一言不發。
三人出了酒樓,走在街上,弄月忽然倒轉身子與他們二人面對面一步一步往後退,“你們兩個聯手可就能讓我安下心靜養了,往後我將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研製花下眠的解藥,大好的年華等着我來享受,我可不希望自己年紀輕輕就去見閻王,白白到時間走一遭,我還要去遊山玩水浪跡天涯。”
因她的話,兩人同時變了臉色。
慕吟風沉聲道:“你答應過我的話絕不能食言,凡事有我在,你只需安心解毒就行,火鳳身後的那個人你也不必擔心,他就算是有天大的野心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
心知他二人做不能接受的就是她拿自己身上的毒開玩笑,弄月笑了笑岔開話題道:“好啊,交給你們兩個,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不過我可提醒一句啊,他可是逼青玄老皇帝下旨了他要納祁王府的安國郡主爲太子妃,要是我爹和我哥扛不住壓力答應了可就不太好了。”
“蕭東籬要娶你,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泠弦挑眉問道。
弄月暗笑,和聰明說話就是這麼輕鬆,一點即通。
慕吟風勾脣冷笑:“蕭東籬異想天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在驛館已有幾日了,陛下的意思就是要晾着他,給他長點教訓,據說他在出使之前納了一位側妃,還是朝中某位重臣的嫡女,憑着那女子的門第本該是做正妃纔是,可他偏偏壓了下來硬生生讓那個女子從正妃淪爲側妃,不僅導致那位大臣直接與他翻了臉,還給祁王留了個可以悔婚的理由。”
弄月咋舌,原來自己讓哥哥辦的
讓哥哥辦的那件事誤打誤撞竟是幫了大忙,看來那日給哥哥的藥藥效不錯,那時候她整日待在祁王府,無所事事便只好給自己找事做,只是一時興起便制了那種藥,正巧趕上蕭東籬替她試藥了。
泠弦聽着他們打啞謎,但從慕吟風的話中聽出,他是要着手對付蕭東籬了,按照他的心性能忍這麼久才動蕭東籬已是極限。
“泠弦,一直想問你這段時間在相府中過得怎樣,今日你就與我們說說情況,林香彤她可有在暗地裡對你動手?”弄月想到泠弦回夏府的目的,不禁憂心他的處境,在一個陌生的家,還有一羣對他虎視眈眈的女人,後院哪些手段,她或多或少還是知道一些。
泠弦淡聲道:“如今林香彤哪有功夫來算計我,府中心進的五姨娘有孕了,還請了宮中的太醫前來摸脈,據說很有可能是男孩,五姨娘得夏頤寵愛,還是個有心計的不怎麼好對付,她幾次出手都被識破了,她現在都急得上火了,整日病殃殃的哪還能想其他的。”
原來是這樣,但這好端端冒出來的五姨娘是怎麼回事兒,沒聽說過夏頤在女色上有什麼偏好,他納的妾除了曼雲外,其他據說都是林香彤自己生不出兒子特意給他安排的,這些年也沒見有誰生了兒子,難道是夏頤覺得自己年過半百了,想要兒子了不成,但他不是有泠弦這麼個兒子了?
“兩位公子,說說這五姨娘是不是你們的傑作?”弄月懷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除了他們,她也想不出別人了。
慕吟風無辜地攤攤手,“我雖然很想替岳父岳母和你們兄妹倆報當年的仇,但不大記得岳母的樣貌了,碰巧泠弦公子去了趟青玄,不知怎地夏頤就忽然在街上偶遇那位五姨娘,不顧林香彤的反對,直接擡進門了,據說還是個歌姬。”
他三言兩語就將泠弦丟出來,弄月暗笑看來兩人也並非是自己想的那般友好共存嘛,問題來了就得扔一個出去擋着。
“五姨娘是妙舞安排的,她在祁王府見到過錦姨。”泠弦言簡意賅不願多說,說完連告辭的話也不說,直接轉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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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月看他走去的方向是牡丹園,想來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要去提前安排。
“慕吟風,我立刻就要寫封信給我爹,告訴他夏頤娶了一個與我娘長得一模一樣的妾,還有喜了。”弄月轉過身,拽着他的衣袖就往回走。
慕吟風拉住她,指了指前方,示意她往前看。
“你們怎麼來了?”弄月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三人,不正是她念叨的爹孃和哥哥。
祁鳳遙上前輕拍她的腦袋,疼惜道:“聽說你受了委屈,爹孃和我哪還能安心,收到吟風的信後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你看看都憔悴什麼樣了。”
祁林軒與徐錦心只是含笑看着兄妹倆,並未着急着詢問。
慕吟風上前行禮:“小婿拜見岳父岳母。”
祁林軒扶起他,點頭讚道:“吟風真是長大了,果真是玉人仙姿。”
“岳父大人謬讚。”慕吟風謙虛一笑。
弄月兄妹倆在一旁看得無語,有必要這麼客套嗎。
“我說你們兩個能不能別這麼客套,慕吟風也是,不就一句爹一句娘就完事了,還非得一套一套的來,還有老頭兒你,一個女婿半個兒,平日裡沒見過你這麼和顏悅色地對過我哥這個親兒子。”弄月上前直接將翁婿兩人教訓了一通,順便替自己的兄長鳴不平。
明明自己只是四十出頭而已,卻被自己的親閨女老頭兒、老頭兒的叫,祁林軒雖然無奈,但終究還是習慣了。
徐錦心忍俊不禁道:“同門父女倆每回見面都得來這一出,吟風你慢慢就會習慣了,月兒這丫頭性子不知隨了誰,總是沒大沒小的,她在王府也是這麼與你父王母妃說話嗎?”
“娘您別擔心,弄月與母妃甚是投緣,她們相處極爲融洽。”
慕吟風笑着解釋後,又接着說道:“今日爹孃與鳳遙就隨我們回王府,明日吟風再送你們到侍郎府去見見楚叔與音姨。”
徐錦心與祁林軒對視一眼後微笑點頭。
祁鳳遙上前痞笑道:“吟風啊,我如今可是你的大舅哥,叫聲大哥來聽聽,自小你就不肯叫,如今總算是心甘情願了。”
見到兒子又露出了本性,徐錦心搖頭失笑,自己的兩個孩子性子極爲相似,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正經樣兒,一到私底下就成了另一個樣兒。
“兄長一路辛苦。”慕吟風還真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
祁鳳遙很是滿意,悄悄給自己的妹妹遞了個得意的眼神,才清清嗓子一本正經道:“吟風不必多禮,爲兄身強體壯,經得起顛簸。”
弄月捂眼不忍直視,什麼叫得意忘形,看祁世子就知曉。
回到敬親王府後,雙方父母是老朋友見面有太多的話要聊,而慕吟風也被祁鳳遙拉走了,弄月無聊只能來找同樣無所事事的慕乘風。
“乘風,今日得空我便教你幾招腳底抹油的功夫如何?”
慕乘風瞬間來了精神,忙不迭點頭道:“好啊,昨夜見了那樣的場面之後,我就下定決心要勤加練習,不然日後像旭王兄一樣,我可不敢想自己有他那麼好的運氣。”
弄月好笑,原來是有了前車之鑑纔有了她這個後事之師,既然他肯認真學,她心裡也是十分欣慰的,萬一將來某一天真的發
一天真的發生了變故,而她又……只要慕乘風能自保,至少慕吟風也會少了些壓力。
王府一角的閣樓上慕吟風與祁鳳遙望着庭院中的叔嫂二人,片刻後祁鳳遙問道:“你打算何時動手對付蕭東籬?”
“他既已入局,我便慢慢收網,害過弄月的人一個也跑不掉。”慕吟風回答他。
祁鳳遙擔憂地望向院中,“月兒身上的毒不知能否解除,她只有一年的時間,你們要好好珍惜,若是她真的……”
“她不會有事。”像是怕聽到他後面的話,慕吟風沒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急聲就截住了他的話,說完後握緊拳頭便往窗櫺上砸去。
祁鳳遙嘆了口氣,上前拍拍他的肩,無奈地搖了搖頭後轉身下了閣樓。
晚膳過後,蘇玉如拉着徐錦心在府中閒逛談心,慕宏和祁林軒也是回了書房品茶論詩,祁林軒由非夜陪着去了旭王府,弄月婉拒了蘇玉如的邀約轉身來尋找不見了蹤跡的慕吟風。
一整個下午都沒見到他人,後來祁鳳遙不知從何處將他找了出來,晚膳過後
又不見了蹤跡,方纔在用膳時她便察覺到他有些異常。
在府內轉了一圈沒找到,回到遊園也是黑燈瞎火的,她就奇怪了,這人還會憑空消失了不成,鬱悶半晌弄月打算守株待兔在房裡等他。
天色還未全黑,還能看清屋中的情況,她推門進去準確找到位置燃了燈,想着時間還早索性先沐浴。
閉着眼舒服地在池中泡着,動都懶得動,跑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從水中出來,就在她將衣帶繫上的時候,隔間傳來輕微的響動,那是水花晃動的聲音。
原來他早就回來了,弄月理了理頭髮走了出去,打算出去等他。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弄月絞乾了頭髮,裹着被子坐在牀上打盹,可是大半個時辰過去了還是不見他出來,他是要把自己的皮搓下來?弄月掀開了被子,匆忙地套上鞋就往慕吟風沐浴的隔間跑去。
裡面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弄月將燈燃起就瞧見了浴池中的男子,本是閉着眼靠坐在池壁上,感覺到亮光,長長的睫毛輕顫幾下才睜開。
弄月走到他身側蹲下,柔聲問道:“今日你爲何怪怪的,發生了何事?”
“無事。”慕吟風伸出臨近她的左手,握住她伸出來的右手。
剛觸上他的手背,弄月便將他的手拉到眼前細看,看清後她低斥道:“你手受傷了還在水中泡這麼久,你是傻了嗎!”
慕吟風只是盯着她看,好似怎麼看都看不夠一般。
“你先起身,我在外面等你。”弄月心下一軟,軟和了語氣,見他點頭後才轉身出去。
見他着一件單衣便出來了,弄月將他拉坐到牀邊,用薄毯將他裹住,想照顧一個小孩子一般。
將燈芯挑了挑,眼前明亮了許多。
弄月拿過早準備好膏藥,小心地給他塗抹,“你到底是怎麼了,看傷口是你自己弄的,是哪棵不長眼的樹惹到郡王您了,值得您一拳頭砸上去。”
“我不想讓你有事,只想讓你好好活着陪我到老。”慕吟風答非所問來了這麼一句,他只是垂着頭一直看着她。
弄月微愣,仰頭看去,黑眸中是她從未見過的不安與脆弱,原來還是因爲她,他這樣一個人竟爲她到了如斯地步。
“慕吟風,我們圓房吧。”她暗吸了口氣鼓足勇氣將話說了出來。
消沉黯然的眼眸忽然瞪大,不敢置信地望着她,還在她膝上的左手不自覺地輕顫,連話也說不利索了。
“你……你說什麼?”
弄月將手中的藥品放到一邊,雙手捧起俊臉,湊上前去在薄脣上一吻後又重複了一遍方纔的話。
“慕吟風,我們圓房,就在今夜。”
恍惚間相望無話,傾城顏,眉目如畫,弄月伸手撫上眼前的俊顏,順着額頭而下由眉眼順着高挺的鼻樑而下來到微抿的薄脣,在溫泉水中泡了許久,面上白裡透紅頗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風華。
一手扶在他的肩上,一手在他的腮邊逡巡摩挲許久,弄月微微仰身櫻脣便印在了他飽滿的額上。
“你是我此生的牽掛,我不會離開你,即使有一天分離,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會回到你身邊,你只需耐心等我便是。”弄月依偎在他懷中溫言細語,頭靠在他的肩上,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身。
黑眸中氤氳的是脆弱惶恐、動容、不安,她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烙鐵深深地烙印在他心上,慕吟風用面頰輕蹭着她的額前,溫柔而繾綣。
“我們要個孩子罷,一個就好。”他說。
有了孩子她便又多了份舍不下的牽念,他想讓她陪他到地老天荒,生生世世都要她陪着。
弄月動了動身子,仰頭在他下頜處輕輕一咬,笑道:“一個怎麼夠,我還想多生幾個呢,至少也得要兩個,一個孩子太過孤單。”
“好,聽你的。”慕吟風面上有了笑意,在櫻脣上落下一吻。
只是一吻便再無動靜,弄月等了半晌也感覺到他有繼續的打算,難道他忘了她方纔說過要圓房的話?自他懷中直起身子,弄月面頰微醺,這種事要她一個女子主動,還真是難爲情呢。
慕吟風見她直起身,柔聲問道:“可是累了?累了的話,我們早些安寢。”
“等一下,你腿上的傷還未抹藥,早上被你一鬧就忘了。”弄月被他的健忘與不解風情打敗了,想着自己還要不要再提醒一遍時,忽然想起他腿上的傷,早上沒上藥,晚上又在水中泡了許久都不知成什麼樣了。
話纔出口她便將他受傷的那條腿擡起放在自己膝上,輕輕捲起他的褲腿,仔細查看傷口,看完後又將身側的藥膏拿過,輕柔地替他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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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迎來遲到已久的洞房花燭,還有吟風與景離身份調換之謎,美人們,明日的萬更等着你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