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月失笑,還真當她是女諸葛了,她又不是能掐會算的神婆,哪能知曉這麼多,最多隻能從他們回來的時間上斷定蕭東籬與火鳳沒死成。
她回道:“要麼就是他們福大命大遇上了貴人,要麼就是還有更悲慘的下場等着他們,無外乎就這兩種,但似乎第二種可能性更大一些。”
又一次一語中的,慕景旭給她豎起大拇指。
“弄月,難怪吟風找了你這麼久都徒勞,如今我算是懂了,若你真的要躲一個人,那可是最可怕的一件事,要是世間女子都想你一樣,這個世上就都沒我們男人什麼事了。”
弄月謙虛地擺手,方要說話就就瞥見慕吟風臉色不太好看,估計又是被慕景旭給挑起了好不容易壓下的氣。
她清了清嗓子,“嗯哼,景旭不是有話要與我們談嗎?說說看,還有何事讓你困惑,我一次性給你解惑。”
“那日我明明見你……見你……”慕景旭小心地窺探了一下慕吟風,他有些忐忑地說道:“那日我見你已沒了氣息,映月被景離給點了穴,而我也不知道被誰給打暈了,我真的很好奇,你是如何活下來的,難不成離淵神醫真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弄月絲毫不意外他會這麼問,大方地給他解惑,或許這不是慕景旭一個人的疑惑,恐怕就連慕吟風也有許多事是想要弄明白的,只不過這件事一直是慕吟風心裡的一根刺,只要撥弄就會刺痛,所以他不願提及,趁此機會,弄月索性就將一切攤開。
她目光悠悠,回憶起了當日的事。
“在進古墓之前,我已將保命的藥悄悄塞給了師兄,進去以後,火鳳果然搜了我的身,在我血快流盡之時,師兄與蕭東籬闖了進去,師兄憤憤之下打傷了火鳳便將我帶出,在走出墓室石門之前就已給我服下狀似假死卻又能喚我生機保命的丹藥,後來姐姐被師兄點穴,你又被我哥打暈,這些都是我們事先計劃好的,火鳳是南疆公主,又是巫蠱之術的傳人,許多事我不能明着做,她想要我的血養蠱,卻又不知道我早已與慕吟風換過血,所以這一年多以來,她一直在用無用的毒血養蠱,養出的魂歸蠱也就是一般的蠱蟲而已,奈何不了慕吟風,所以她至死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爲何會輸。”
慕景旭愣愣無言,沒想到事情真相會是這樣的,景離早就知曉真相,卻一直不開口解釋,揹負着衆人的誤解,還差點死在映月手上,原來最無辜的人還是景離。
弄月明白他所想,歉意道:“這件事情,無辜受累的還是師兄與姐姐,因着我的關係,姐姐痛心之下重傷了師兄,而她與你姻緣也因此葬送,這麼長時間以來,姐姐一直寸步不離地在我身邊照顧,我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所以這次這個比武招親也是我讓明叔這麼做的,我不能讓姐姐就這麼耗下去,女子的大好年華沒幾年,沒想到谷楓師弟收到消息真的來了,或許這就是天意。”
她看着慕景旭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心中一直偷笑,谷楓是她請來的,這個她當然不會說出來。
而慕吟風也只是動了動嘴脣,什麼話也沒說,繼續逗着懷中的兒子。
“原來真的是弄月你出的餿主意,什麼比武招親,這點子真是爛透了。”慕景旭懊惱地捶着自己的膝蓋,有怒氣又不敢發作。
弄月無辜道:“我是爲了姐姐的後半輩子着想,況且她也覺得這主意不錯,像她般年紀的女子,早就該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卻因我一次又一次錯過了姻緣,這一次準能成。”
“她今年正好才二十,年紀哪裡算大,再說了,我看谷楓那小子根本就配不上她,一個只知動武的莽夫,出了一身蠻力,他幾乎是一無是處,長得還那麼醜,要是我像他那樣,我估計都不好意思出來丟人現眼。”慕景旭氣呼呼地說完,端起一杯冷茶灌下,還是很不解氣,他站起身大步走到弄月面前,“弄月,這禍是你闖的,也是你壞了我的姻緣,反正我不管,你現在必須想法子讓她和那個谷楓退婚。”
弄月笑問道:“姐姐就算退婚了,你又能如何?”
“哼,只要她退了婚,我就去侍郎府提親,要是她不答應,我就賴在侍郎府不走了,她還能真的將我丟出府不成。”慕景旭氣憤哼着。
弄月又問:“你的婚事你自己能做主嗎?我記得你可是準太子的人選,陛下不會讓你做出有損皇家顏面之事,到最後吃苦受罪的還不是我姐姐,所以我不會幫你的。”
“誰稀罕做什麼破太子,我有今天還不是被你們夫妻兩給算計的,這是你們欠我的,就必須幫我將映月搶回來。”慕景旭不管不顧,黔驢技窮就只能用耍賴這一招。
這話弄月可不愛聽了,不過看他着急的樣子很有喜感,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景旭,你可別往我們夫妻身上推責任,陛下要立你爲儲君,哪能是我們能左右的事,況且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這麼恩將仇報的嗎?”
“活該姐姐不要你。”
慕景旭一噎,氣得乾瞪眼,不得已嚮慕吟風看去,希望他能幫自己說說話,奈何人家逸郡王壓根就沒聽見似的,看也不看他,只是和兒子笑鬧。
人家上演父子情深,他卻是孤家寡人備受欺負,還讓不讓人活了。
“弄月,好妹妹,好弟妹,哥哥知錯了,你就再幫哥哥這一
了,你就再幫哥哥這一回,只要你能替我將映月給搶回來,你有任何要求,我都滿足你好不好?”慕景旭低聲哀求她,大丈夫能屈能伸,旭王殿下在弄月面前一向沒骨氣,低頭服軟就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更何況是關於自己的終身大事。
弄月心裡翻着白眼,這臉變得也太快了點,誰還敢說女人心海底針,這男人的心也是,上一刻還振振有詞,下一刻就跟個潑皮無賴似的,死纏爛打都用上了。
她眼珠轉了轉,遺憾地說道:“恕我無能爲力,姐姐後日就要與谷楓師弟成親了,這件事是剛決定的,婚禮就在侍郎府辦,我本來是想解決了蕭東籬與火鳳的事後便趕回去陪她的,如見看來也只能明日再去看她了,谷楓師弟是我師伯的養子,他們成親之後應該會迴流雲山去隱居。”
“什麼?”慕景旭驚恐瞪眼,問道:“爲何我沒收到任何消息?這纔剛比武招親就急着成親,天下哪有這麼匆忙的婚事?”
弄月嘆道:“你沒收到任何消息也很正常,姐姐只想安安靜靜成親而已,除了我們一家人,其他人,一個都沒請,就連師兄也沒請,她就是不想再生意外,早日成親也能擺脫了你與師兄的糾纏不是?只要生米煮成熟飯,谷楓師弟武藝高強,自然能護她周全,你們也就該死心了。”
說完,她才後怕地捂嘴道:“呀,我答應過姐姐不能告訴你的,這下壞了。”
“景旭,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你也什麼都沒聽見。”
慕景旭心中既痛又憂,她後面說了什麼,根本就沒聽進去,拔腿就往外面跑去,自然也就沒看見弄月臉上那得逞的笑意。
慕吟風抱起慕梓尋走到她跟前,笑問道:“這下終於替你姐姐出了口惡氣,你心中可有舒坦些?”
“哼,算你識相,若是方纔你敢開口拆穿我,我就連你也好好教訓,天下烏鴉一般黑,你們這些人就該好好收拾,不曾失去就不懂珍惜。”弄月站起身,憤憤瞪着他,而後便往外走去,背對着兩父子說道:“你們父子慢慢在這裡玩,我先回去了。”
慕吟風面色一沉,抱着慕梓尋大步跟上她。
半個時辰後,慕乘風滿面喜色地衝進營帳中,來叫他們一起到王帳中與聖帝一道用晚膳時卻撲了空,帳中一個人都沒有,他問了帳外守着的侍衛才知道,兄長和嫂子又一次帶着尋兒不告而別,細問之下才知道就連旭王也走了,慕乘風滿腹疑惑又回到王帳向聖帝稟報。
聖帝聽完後,看向一旁端坐的景離,問道:“景離可知道他們急匆匆回去是爲了何事?”
“兒臣不知,或許是師妹剛回來,吟風想要先行帶她回府,六哥平日裡就與吟風最爲要好,覺得吟風走了,他自己待着無聊,索性也就跟着回去了。”景離面不改色地說着,其實他心裡也是同樣疑惑。
聖帝無奈道:“這兩個小子是越來越沒規矩了,膽大妄爲不說,就連朕都不放在眼中,看來日後朕得親自管教一下他們。”
慕宏坐在聖帝的下方,聞言便笑道:“這兩個小子無法無天還不都是陛下您寵出來的,真到了管教那一日,恐怕又狠不下心。”
“就是就是,旭王兄和我哥不就是無法無天這一點最討您喜歡,若他們改了,你又得花心思讓他們變回來,您這不是自己折騰自己嗎?”慕乘風笑呵呵地接腔。
聖帝佯怒道:“我看最無法無天的就是你這猴兒。”
“那還不是皇伯父您給慣出來的嗎?”慕乘風抓着腦袋,憨厚地笑道。
聖帝一愣,而後大笑道:“你小子可算是願意喚哦一聲皇伯父了,好,今日就憑你這一聲皇伯父,朕就放過你的旭王兄和兄長。”
“那乘風就替哥哥和旭王兄謝過皇伯父啦,待我回去,定要找他們要些好東西,今日可是我給他們求的情呢。”慕乘風得意地說完,又惹得聖帝開懷一笑。
慕宏看着自己的幼子,也是欣慰地點頭,雖不若長子那般有過人智計,但卻能讓他安心不少。
聖帝看着一直都只是但笑不語的慕景宣說道:“景宣這一兩年來也變化不小,朕心甚慰,你母妃她若還是不死心非逼着你去做那些你不願做的事,你大可不必理會,只要你安守本分,好好做你的王爺,朕不會對她怎麼樣的。”
慕景宣怔住,原來自己母妃的所作所爲皆在父皇眼中,他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若真是計較起來,母妃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慕景宣起身到聖帝面前跪下,謝恩道:“謝父皇隆恩,往後兒臣定會好生勸導母妃,讓她早日醒悟。”
“起來罷,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也是朕的兒子,與景旭景離他們是一樣的,我知你本性是好的,只是從小被你母妃逼着做哪些事,現在你能自己想通就好,往後你們兄弟要相互扶持,將慕氏江山守住,這纔對得起朕的一片苦心。”聖帝欣慰點頭,讓慕景宣起身。
慕景宣站起身後,又躬身道:“兒臣謹記父皇教誨,日後會好好協同六弟和七弟,好好做事,不會讓父皇您失望的。”
世事難料,原本只會爭強好勝的宣王竟也能看破一切,與其他兄弟齊心協力,這是聖帝和慕宏都很意外的,他們也曾懷疑過慕景宣是不是故意爲之,可是多次試探與暗查,最終還是確定他是真的放下了名利之心,這也是聖
,這也是聖帝對他另眼相待的原因。
有野心勃勃的秦家和秦嫣這個妃子在,聖帝不可能將江山交到慕景宣手中,就論心胸和膽魄來說,景離要比慕景宣和慕景旭更適合那個位置,但他的身份又擺在那裡,思來想去,聖帝還是隻能選慕景旭,而慕景旭這個兒子也是聖帝最喜歡的,寧妃在宮中恪守本分,溫婉賢淑,她的不爭不搶,也是聖帝最爲放心的,沒有野心的女子才能讓一個帝王安心。
兩個時辰後,弄月和慕吟風帶着慕梓尋回到了王府,蘇玉如抱着弄月痛哭了許久才被慕吟風勸住。
“母妃,是弄月不孝,害您日夜擔心。”弄月在蘇玉如的淚水停下後,才緩緩跪下請罪。
蘇玉如心疼地將她扶起,責備道:“傻孩子,您能平安歸來就是母妃最大的安慰,以後咱們一家人,安安穩穩過日子,你看你都消瘦成什麼樣了,母妃這心疼都疼死了,明日一早我就讓人給你燉些補湯。”說完又怕弄月拒絕似的,她又說道:“放心,這回不是母妃親手做,我讓廚房給你做。”
弄月笑着道謝:“多謝母妃。”
“傻孩子。”蘇玉如拉着弄月的手,紅着眼眶笑着。
慕吟風抱着慕梓尋一直在一旁靜靜站着,雖然已是深夜,但慕梓尋卻一改往日早睡,精神百倍地睜大眼睛,像是因孃親回來,一直激動似的。
“母妃,我與弄月還得出去一趟,今夜尋兒就有勞您照顧了。”慕吟風上前將慕梓尋放在地上站穩,將他的小手交到蘇玉如手中。
慕梓尋一整天沒見到自己的祖母,此時甚是欣喜,伸出胳膊就要她抱,蘇玉如將他抱起,他便狠狠地湊上去在自己祖母面加深留了幾個口水印,蘇玉如心都快被他暖化了。
“你們去吧,早些回來。”蘇玉如也不問他們要去做什麼,只是抱着慕梓尋笑看着他們,輕聲囑咐他們早去早回。
慕梓尋打着哈欠,靠在蘇玉如身上,看了眼眼前父母,慢慢就閉上了眼睛,等他睡着後,慕吟風與弄月才放輕腳步走了出去。
走在街上弄月偏頭問道:“你怎知我想出府?”
“你想什麼,我都知道,你故意激景旭,讓他着急上火,不過是想看他來你姐姐面前丟臉罷了,說實話,我也想看他丟臉。”慕吟風牽起她的手往另一條小巷走去。
弄月疑惑問道:“我們不是該去侍郎府嗎?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當然是吃飽了纔有力氣看好戲,我先帶你去酒樓吃點東西,稍後咱們再去看景旭丟臉,看着他餓着肚子丟臉。”慕吟風含笑,扯着她就往前走去。
弄月摸摸自己的肚子,他這麼一說,還真是飢腸轆轆了,反正酒樓是他的,想什麼時候吃都行,去侍郎府也不着急在這一時半會兒,景旭要進去見到姐姐,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弄月心滿意足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與慕吟風一起從酒中出來,她還是穿着那身男裝,看少去就是個翩翩少年,配上動作更是顯得稚嫩青澀。
慕吟風眼睛片刻不離地盯着她看。
他的目光太過熱烈,弄月不想注意都不行,她仰首問道:“被我俊朗的外表給迷住了?”
“嗯,被迷住了,但不是你俊朗的外表。”他誠實回答。
弄月忽然停下,扯住他的胳膊,拍着他的肩說道:“你蹲下,我走不動了,你揹我去侍郎府。”
“好,爲夫求之不得。”慕吟風含笑蹲下。
弄月也不客氣,俯身便趴到他的背上。
慕吟風揹着她慢悠悠地走着,一點也不着急着去看戲,弄月也不催他,靠在他的肩上一句話也不說。
“弄月。”還是慕吟風開了口。
她答:“嗯。”
“這個場景在我夢中出現了數十次。”他說。
弄月揚起頭,摟緊他的脖子,在他側面上‘吧唧’親了一下,就像慕梓尋平日裡親人一樣響亮,她回道:“我夢裡還有這樣。”
她如此孩子氣的行爲卻讓慕吟風停下了腳步。
弄月問道:“爲何不走了?”
“我忽然想帶你回家了。”
慕吟風站在黑乎乎的巷子中,月光灑下的銀色撲在他的面上,讓他更加朦朧,弄月看不見他的正面,卻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兩人靜立半晌後,弄月伏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了句話。
“那我們先回家,明日再去找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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