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她的後知後覺,楚映月簡直是哭笑不得。
“一大籮筐?你以爲世間的泠弦公子像蘿蔔一樣多呢,唯一一個被你遇到了,該知足啦,別人求而不得呢。”
弄月贊同的點頭:“也是,天下間也只有這麼一個任我欺負的的受氣包了,看來以後還是對他好點,萬一他生氣跑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楚映月竟無言以對,直翻白眼。
“任你怎麼欺負他,他也不會跑的,他巴不得你日日欺負他呢。”
弄月笑道:“你還真以爲他是個受氣包受虐狂呢?我告訴你啊,他脾氣可大着呢,整日裡挑三揀四,比女子還要講究。不過他也就這方面討厭了些,其他都還好。”
“真不知該說你什麼好,往後你自己去發現吧。”
兩人說說笑笑的往侍郎府而去。
有人歡喜有人憂,相府之中,夏青鸞豔麗無雙的臉上掛滿了淚痕,無聲哭泣。
“青鸞,我告訴過你,定會讓你如願的,你這又是何故?”夏相皺着眉看着雨帶梨花的女兒,有些無奈又有些不悅。
夏青鸞哽咽道:“今日我遇到宣王了,他與我說,他是真心想娶楚映月。爹,您說該怎麼辦?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難道真要我嫁給那個命不久矣的逸郡王,這讓我如何甘心。”
“你且安心,我已安排好一切,你一定會是宣王妃,未來的皇后。貴妃娘娘也是屬意你的,有她幫襯,事情更加好辦了。”夏相走到女兒身旁輕聲安慰着。
夏青鸞撲在他懷裡,撒嬌道:“我就知道爹爹是最疼愛我,既然您與貴妃娘娘已經結盟,便說明您是站在宣王這邊的是嗎?”
夏相精明的眼中劃過一絲亮光,一閃而逝,不辨情緒道:“當然,我的女兒將來會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誰也不能阻止。”
夏青鸞靠於父親懷中的,誰也看不見她佈滿淚痕的面上悲傷之情早已被得意冷笑所取代,她要的不過是父親最後這一句話罷了。
而今夜的敬親王府中卻是燈火通明,海棠苑內聚集了許多人。逸郡王再一次毒發,宮中大半的御醫全都聚在這兒了。
敬親王妃寸步不離的守在慕吟風牀前,看着御醫給他診脈扎針。
慕吟風渾身已被汗水浸溼,慘白着臉躺在牀上,卻一直是清醒着的。
他望着已經泣不成聲的母親,啞聲安慰道:“母妃,我沒事。”
“我知道,就算是爲了我,你也要挺住。我會一直守着你的,你先別睡,和我說說話好嗎?你不是說想到外面走走嗎,你說要帶我去寧州的姻緣湖賞芙蓉的,不能食言哦。”敬親王妃握住他冰涼的手,低聲與他說着話。
敬親王與小兒子慕乘風也是一臉痛色的站在一旁卻不知該怎麼安慰。
終於御醫收了針,敬親王着急問道:“怎麼樣?”
“郡王的毒暫時是控制住了,不過……王爺請借一步說話。”御醫看了眼守在牀前的敬親王妃,眼裡閃過不忍。
慕乘風悄悄跟着他們,躲在門邊聽着門外的對話。
“王爺恕罪,郡王的身體怕是支撐不住多久了。”
轟的一聲,慕乘風大腦一片空白,他如天人般的哥哥撐不住多久了,那個他在外面闖了禍總會爲他收拾爛攤子的哥哥就要離他而去,這讓他如何接受?
門外後來說了些什麼,他一句也未曾聽進去,只是僵着身子往牀的方向走去。
敬親王交代好御醫後,回到屋中,看着牀上已經昏睡過去的兒子,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乘風,你回屋去歇息吧,讓你哥好好睡一覺。”
慕乘風搖頭,“父王,您和母妃先回屋,我想在這裡陪我哥。”
敬親王點頭,隨即扶起敬親王妃“玉如,讓乘風在這裡陪着吟風,我們明日再來。”
敬親王妃木然直起身,往外走去,敬親王快速跟上。
走到屋外,他伸手去扶她,卻被大力推開。
“你別碰我!慕宏,你可知道我多恨你,吟風今日這樣都是你害的,他還這麼年輕,卻痛不欲生的活着。都是你害的,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敬親王被她眼中的傷痛與恨意灼傷了心,想要靠近她卻又伸不出腳。
“玉如,我……”
“你別叫我,我們的兒子你保不住,吟風你也保不住。你如今每多說一個字,我都覺得噁心。”她嘲諷的看了眼眼前的中年男子,移步繼續朝前走去。
敬親王凝視着她離去的方向,低聲道:“玉如,對不起,你再等等……很快我便能將事情的真相告知你。”
濃濃的夜色將他的悲痛與無奈掩蓋,離去的人毫無所覺,留下的只有滿院的淒涼。
時光匆匆,幾度日夜交替,如白駒過隙般迎來了大喜之日。
楚映月平靜的躺在牀上,呼吸淺淺,此刻的她依然沉浸在夢中。
“月兒,已到了這一步,我和你明叔都不再多說什麼,你進了宣王府後,凡事小心。”音書給她梳了頭,最後將鳳冠給她戴上。
弄月看着鏡中陌生的自己,鳳冠霞帔,此生中最爲豔麗的模樣。
輕輕握住音書的手,安慰道:“娘,無需爲我擔心,您和明叔安心過日子,餘下的事交給我來做,相信我。”
“我相信。”音書將眼淚忍住,露出溫暖的笑意。
聽見喜婆在外催促,弄月拿過紅蓋頭就要往頭上蓋去。
“讓我來,女兒出閣,理應由母親相送出門。”音書接過她手裡的紅蓋頭輕輕給她蓋上。
弄月掀起蓋頭一角,對她說道:“娘,我已通知了師兄,他或許很快便會來,到時候將姐姐交給他吧,世間情路本就坎坷,兩情相悅更是難能可貴,他們的幸福我來成全。”
音書聞言,瞬間熱淚盈眶說不出話,只能鄭重點頭。
泠弦早已等候在屋外,今日的他一改往日的白衣,換成了青衣。
音書扶着她出了房門,轉身仔細將門關好後,對泠弦說道:“泠弦,有勞你了。”
泠弦答道:“音姨言重,如今映月是我義妹,做兄長的理應送她出閣。”
弄月從蓋頭間隙看見他蹲下身來,隨即覆上他的背。
泠弦揹着她走了幾步,忽然頓住腳,僵硬着身子問道:“弄月,你爲何要出此下策?”
還是被他認出來了,弄月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我必須這樣做,情況容我日後再與你細說,今日你先幫我過了這一關。”
“好,明日我在牡丹園等你。”
“嗯。”
得到她的答覆後,泠弦揹着她走了出去。
上花轎之前,泠弦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凡事小心,我在牡丹園等你。”
“放心。”她答道。
今日的慕景宣在大紅喜袍映襯下越發俊朗迷人,來圍觀這十里紅妝的京中女子們無不羨慕侍郎府小姐的好福氣。
看着她進了花轎,騎在馬上的慕景宣做了個‘出發’的手勢,送親隊伍緩緩而行。
此時相府的門外,慕乘風替兄長迎親,也正好啓程。
兩臺花轎與大道中央相遇,街道兩旁圍滿了百姓。或許皆是出於對天家威嚴的觀望,這娶親自然是難得一見的盛景。也或許是想瞧瞧這兩位傳說中極其有幸與極其不幸的兩位新娘子,雖說看不見,但能見到花轎也是好的。
自賜婚聖旨下達,昭告天下之時到如今已將近兩月,百姓們的好奇心只增不減,終於等來了這千載難逢的時刻,怎可輕易錯過。
慕乘風於馬上笑着拱手道:“景宣哥,恭喜!”
“同喜!乘風,也替我與你哥和你嫂子道聲恭喜。”宣王回以微笑。
兩方笑意未退便被一聲驚叫打破。
“有刺客,保護王爺!”
“保護好小公子!”
本就人山人海的街道上瞬間一片混亂,兩頂花轎也被擠得東倒西歪。
“乘風,注意自己的安危!”
慕景宣穩住躁動的馬,對眼前的黑衣人喝到:“爾等何人?天子腳下敢公然行刺本王,簡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今日本王大喜,本不宜見血,奈何爾等送上門來,我便拿下這彩頭。”
蒙面刺客二話不說,舉劍嚮慕景宣襲去,卻被一旁的侍衛攔截。
慕乘風也被敬親王府的親兵護於中間,刀光劍影,場面混亂,百姓的尖叫聲四起,道路上人流涌動。
兩方擡轎的轎伕交換了眼神,趁亂順着人流的擁擠,漸漸移了位置。
刺客眼見寡不敵衆,只好逃竄離去。這場刺殺來得突然,去的也快,只是虛驚一場。
慕景宣和慕乘風下馬快步來到花轎中間同時開口詢問。
“映月,可有事?”
“夏姐姐,可有事?”
新娘子不能說話,弄月便敲了三下花轎以示回答,另一方自然也跟着效仿。
得到回答後,兩人拱手朝相反的方向離去。
原本被圍得水泄不通的街道,因爲刺客的出現,此時倒顯得空曠了。敲鑼打鼓的聲音伴隨着震耳的爆竹聲再次響起。也有些膽大的復又出來圍觀,不願錯過這天家娶親的盛況。
姻緣一線牽,古樂響堂前,應是三生緣定,良宵繾綣,相攜白首。
經過了一系列複雜繁冗的儀式之後,終於圓滿落幕,新娘子被送入洞房。
宣王府這邊,慕景宣纔將新娘子牽入新房之中,便有人來報宮中貴妃娘娘忽然身染惡疾,急召他進宮。他連衣服也來不及換下,便匆匆進了宮,一夜未歸。
在新房中坐了許久,弄月漸漸有些不適,於是低聲喚道:“暗香,外面情況如何了?”
等了半晌沒回應,她又喚了一遍還是同樣的安靜。
她悄悄掀起蓋頭的一角,新房內竟空無一人,她正疑惑着,便聽到一些響動,立刻將蓋頭放下,在牀上坐好。
“恭喜郡王,賀喜郡王!”喜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一道年輕的男聲響起,“下去領賞吧,這裡不用你了。”
喜婆千恩萬謝離去後,她聽見新房的門被打開了。
還是車輪與地面摩擦的聲音,離她越來越近,加上方纔喜婆口中的‘郡王’讓她越是疑惑,正打算開口問,一道清潤悅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委屈你了,我們……。”
弄月心裡一驚,這聲音明顯不是宣王。
一把將蓋頭扯下,豁然望向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