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醒了過來,林悅爾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鬆了口氣,心中悄然懸起的石頭也終是落了地。
還好,他沒事,還有機會親耳聽到她一句不必再恨,結束吧,永遠的結束吧。
這時,醫生帶着護士趕過來,林悅爾趁機縮在後面,轉身就離開了病房。
四周突然聚了好多人,顧忘川睜開的雙眼,又慢慢闔了上,迷迷糊糊的再次昏睡過去。
“大少爺!”
“忘川——”顧長天急了,扭頭質問醫生,“這是怎麼回事?不是醒了嗎?”
醫生檢查過後說,“病人情況仍不穩定,不過,能醒過來就是好跡象,我們會密切觀察病人情況的。”
顧長天霸氣依舊,“必須要讓我孫子醒過來!”
顧夕岑也漸漸放下一顆心,倏地,他想到林悅爾,立即站起來,回過頭,門口早就沒了她的身影。
當顧忘川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夜幕已降臨,病房裡靜悄悄的,花姨正靠在旁邊的休息椅上打盹。他不舒服的皺了皺眉頭,臉色都是臘黃的。
門推了開,顧夕岑走進來,看到他已經醒了,馬上過去,“哥!”
這一聲叫喚,驚醒了花姨,她也趕緊過來,“大少爺醒了嗎?”
兩人關切的望着他,顧忘川又慢慢闔了闔眸,緩緩出聲,“你們……你們是誰?”
顧夕岑和花姨都愣了住,花姨急問道,“大少爺,你不認識我和二少爺了嗎?”
顧夕岑也擰着眉,沉聲道,“哥,我是夕岑。”
顧忘川看了看他們,似乎有些痛苦的眯起了眼睛,“我……不認識……”
“這……怎麼會這樣呢?”花姨有些慌了神,顧夕岑抿緊薄脣,盯着顧忘川,倏地出聲,“花姨,去叫醫生。”
“哦……哦哦。”花姨趕緊出去。
顧忘川似乎更痛苦了,眉頭都要糾成了一團,“頭……頭好疼……”
“哥!”顧夕岑也有點急了,看到他哥那個樣子,真比子彈直接射進他的腦袋裡還要難受!
醫生進來後,又對他進行一番檢查。
顧夕岑焦急的等在外面,不時會聽到裡面傳來一聲聲痛呼。
不大一會,醫生走了出來,對他說,“因爲子彈沒辦法取出來,始終壓迫腦神經,會造成很多不良後果,失憶就是最直接的表現。”
顧夕岑眸光沉着,“那要多久纔會恢復記憶?”
“呃,現在還不好判斷,有可能是暫時性的,也有可能是……”醫生下面的話沒說,顧夕岑也能猜了個大概,神情愈發的緊繃了。
“比起失憶來,他的頭疼問題似乎比我們預期中要嚴重得多。”醫生慎重道,“我建議你們家屬多找幾位這方面的權威專家會診,這段時間,我們會給他用一些進口止痛劑。”
顧夕岑聽着,緩緩點了下頭,調回目光,看到他大哥痛苦的神情,他恨的真想把槍口直接塞到迪克的嘴巴里,一槍要了他的命!
三天之後,顧忘川的情況好了很多,已經可以思路清晰的說話了。但他卻仍是記不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並不認識身邊的人,不過,比起他的安危來,這些都顯得不重要了。
這三天,顧夕岑除了回去清河灣一次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就一直守在醫院裡。花姨勸他回去歇歇,他也不肯,大哥的傷是因他而受的,他心裡不好受。
花姨見顧忘川精神好了許多,也很高興,就開始把他的事,一點點告訴他,幫他回憶顧家和公司,她正說着,他倏地打斷,“小悅呢?她在哪裡?我要見她!”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花姨一下子愣了住,“大少爺!”
旁邊,顧夕岑也擡起眸,眸中一絲震驚。
“大少爺!你……你不是什麼都沒不記得了嗎?那你怎麼知道……她呢?”
花姨本意是不想把有關林悅爾的事說給他聽的,兩人很難再有結果,她何必又讓大少爺再傷一次心呢?甚至,花姨會認爲,失憶對大少爺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忘了薄荷,忘了大少奶奶,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不用去想那些痛苦的事了。
可顧忘川這麼一問,她竟不知該怎樣回答了。
顧忘川頭上纏着紗布,臉頰消瘦不少,有幾分虛弱的樣子,他的聲音透着迷惘,似乎連他自己都沒有搞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我只記得她的樣子……甚至於腦海裡最後迴盪的都是她的名字,她叫小悅……好像……她對我來說,一定很重要。”回眸,他定定的看着花姨,“花姨,她是誰?”
花姨驚訝不已,沒想到,大少爺忘了所有的人,卻只記得大少奶奶!
她是既震驚,又覺得心酸。
她的神色有幾分迴避,“其實……她也不是……”
“她曾經是你的妻子。”顧夕岑平靜的一句回答,讓顧忘川怔了下,也讓花姨神色變得複雜。
慢慢的,顧忘川又將視線調轉,“你說的……是真的?”
顧夕岑眸光顫抖幾下,然後,點頭。
他並不認爲有些事是瞞得住的,而且,他大哥有知情權。同樣的,她也有選擇權。
顧忘川眸光多了一抹異樣的光澤,喃喃的,重複着的只有這句話,“是我的妻子……那個女人是我的妻子……”
花姨實在不忍心看到他會被再被拒絕,猶豫着,小心翼翼的說,“大少爺,你們……你們已經離婚了。”
顧忘川好像半晌才反應過來,怔怔地問,“爲什麼?爲什麼我會跟她離婚?”
“這個……”花姨又犯了難,不知該從何說起。畢竟,那段過往實在太過血淋淋,她不想親手去揭大少爺的傷疤。
顧忘川挑下眉梢,似乎覺察到了什麼,慢慢出聲,“是我……讓她傷心了?”
花姨糾結半晌,才點頭,嘆息道,“這都是上輩子欠下的債啊,今生也不知是你倆誰向誰討了。”
顧夕岑垂着眸,看不透那裡的風起雲涌。
顧忘川將花姨的欲言又止看在眼裡,輕輕開口,“既然都是痛苦的事,那就不要告訴我好了。”
顧夕岑擡起幽眸望向他,顧忘川卻是虛弱的閉上了眼睛,“我只知道,我這顆腦袋裡,除了一顆子彈之外,就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