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媽媽退休之後,並沒有整天無所事事,反而比以前在單位時更忙了。她是社區活動的熱心人,現在已經在社區裡當了幹部了,時常會跟其他歐巴桑們一起籌劃些文藝活動之類的。
問題是,熱心腸的只有她們而已。所謂的社區文藝活動多受歡迎之類的,那都是新聞聯播找的典型,其實大部分人沒有多少興趣,反正無非也是扭扭秧歌,唱唱民歌,年輕人大都不會吃飽了撐着跑去摻和。
這次池媽媽她們聯合其他社區舉辦戲曲票友大賽,報名人員就內部消化,就是沒觀衆。於是那些門票還是內部消化……誰家有子女親戚的,都被拉上來了。
這天她們正在池媽媽家開會討論最後幾張票的去處,池未鋒就撞上來了。
票子倒是做得精緻,看樣子也是花了番心思設計的,居然還設計了檢票聯,真不知道要誰來剪這個票。
可是大好青年的光陰浪費不起啊阿姨們我是早歲早起的社會主義好兒童!
池未鋒乾笑着正欲推拒,被池媽媽一眼瞪了過來,話就堵在嘴邊了。
一個大媽就趁機說,“小鋒啊,帶上你女朋友來約會吧,一起看看戲,又有文化,多好啊。”
文化什麼的就算不看戲也夠用了。
池未鋒訕笑着道,“阿姨,我哪有什麼女朋友啊。”
池媽媽轉了轉眼珠,突然腦門上燈泡亮了,“誒,小鋒,你可以叫小左一起來啊,跟你上司聯絡聯絡感情。”
阿媽你怎麼還叫他小左還有不用聯絡我們感情就很好了我敢保證他對這種沒興趣。
池未鋒剛想搖頭,對上池媽媽烏溜溜的兩眼,就敗了。
“好吧,我去問問。”
於是他就把門票揣進了西裝兜裡。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池未鋒肯定不會去找左瑞巖,人家一定是看歌劇啊交響樂啊芭蕾舞啊那種東西,怎麼可能閒得無聊跑來摻和什麼勞什子的社區比賽。反正表演的日子到了忽悠過去就是了。
池未鋒打定主意,就把這事拋於腦後了。
於是便到了次日,在新一天的工作開始之前,當然是和上司大人共進早餐。
左瑞巖的吃相永遠端正有禮,他吃罷東西,把筷子往碗頭一扣,看了過來。
“怎麼了?”池未鋒還在吃最後一勺豆腐腦。
“對不起。”左瑞巖一開口就是直通通的道歉。
不對啊你沒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啊幹嘛道歉?池未鋒莫名其妙,就算昨天的事情不痛快,他也從來沒有隔夜仇,睡過就忘了。
左瑞巖自己接下去說,“我練習過了,笑容有困難,請給我點時間。”
哦天哪他隨口一句話就給左先生帶來這麼大心理創傷了麼你真的不用特意去練習了你這樣也很帥真的真的。
池未鋒差點就淚流滿面了,他趕緊搖頭,“沒事沒事,你現在也很好。”
“嗯。”左瑞巖表示同意,反正誇獎的話他從來都點頭點得毫無障礙,不過他還是加了一句,“我會繼續練習。”
神啊快捅死我吧我是罪人!
池未鋒的罪惡感已經飆升到水銀計爆破了。
不行,一定要做點什麼補償左先生受傷的心。
池未鋒回到辦公室裡努力的想啊想,最後他在兜裡摸到了昨天那兩張票子。
不如請左瑞巖來玩吧,總之注意力轉移一下應該就可以忘記他的那句多嘴之言了。歌劇芭蕾舞什麼的他請不起,社區戲曲大賽不是小菜一碟麼?
只是如果直接跟左瑞巖說我請你看社區大媽們表演的京劇吧恐怕會被強烈鄙視,於是池未鋒的短信發得十分藝術。
池未鋒:左先生,週六晚上五點以後有空的話,我請你看戲吧。
移動雖然渣得由來已久,但是偶爾卻效率好到讓人以爲它迴光返照而受寵若驚。
短信出去還不到半分鐘就有迴音了,內容是依然很有左瑞巖風格的一個大字:好。
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了吧。
左瑞巖對這事表現得十分淡定以至於好像有點興致缺缺,那之後二人碰面他也隻字不提,就跟壓根沒約過一樣。
就是在週六白天的時候短信過來問了一句,“晚上要去接你嗎?”
哪裡用得着接啊從池未鋒家走下樓拐個彎到小區中心廣場不就到了麼。池未鋒啃着蘋果啪嗒啪嗒按回信,“不用,你直接來我家,我們一起走過去。”
“好。”
池未鋒在家裡挑着兩腳看電視,看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就往樓下走。腳上的人字拖踩得噼啪作響,身上隨便穿了件連帽T恤和肥大的沙灘七分褲。
夏天的四五點天色仍然很早,站定之後才過了半分鐘,左瑞巖的車就開到了。
他開了車窗鑽出腦袋問,“不上車?”
“不用啊,你找個地方停了車再過來吧。”
“哦。”左瑞巖又縮了回去,調轉車頭在住宅樓的邊上停好車。
池未鋒踢着石子等他,聽到腳步聲一回頭……他就呆了。
左瑞巖穿着整套黑色暗條紋的西裝,漂亮的黑色領結安在襯衫領中間,白色的胸巾乖巧的在胸口的口袋裡露出一個角,精緻的袖釦明晃晃的耀眼。
一個大帥哥撲面而來,真的很好看……可是左先生你是自己要結婚還是給人當伴郎啊就差穿燕尾服了吧!
池未鋒目瞪口呆的上下打量清楚確定自己沒眼花,旁邊已經有人忍不住駐足多看兩眼了。
“左先生,你幹嘛穿得這麼隆重?”
“你說看戲。”
左瑞巖回答的一派無辜,於是池未鋒知道自己錯了,他又一次對不起了左先生。
左先生我們不是要去看芭蕾舞劇也不是去看西洋歌劇只是普普通通的社區大媽的表演啦……
這個樣子穿着未免太顯眼,等下恐怕會萬衆圍觀,也許還會有大媽衝來遞女兒照片,不行不行。
爲了解決現狀,池未鋒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對左瑞巖說,“左先生,你把外套脫了,還有領結也拿下來吧。”
左瑞巖小小的眨了一下眼睛,但還是沒問爲什麼,利落的脫下外套,不過領結釦得有點緊,沒有鏡子不太好扒下來。池未鋒乾脆自己上陣,雙手伸到了左瑞巖的脖子處。“我幫你弄。”
左瑞巖努力仰着頭讓池未鋒解,可是領結用的是暗釦,沒用過的人還挺難弄的,於是池未鋒越湊越近,最後腦袋上的頭髮都戳到了左瑞巖臉上了,才總算搞定。
“嗯,這樣好點,襯衫袖子也要挽上去。”池未鋒擅自幫左瑞巖解了兩顆襯衫釦子,又幫他把袖子捲到手肘處,最後伸手撥了撥左瑞巖的頭髮,劉海便全都散了下來。
左瑞巖從頭到尾保持衣服店的服裝模特的姿勢,隨便池未鋒這個蹩腳店員胡亂擺弄。
總算把一個大帥哥糟蹋成平民,池未鋒滿意的點頭了。
“好了,我們走吧。”
他邁開方步,得意洋洋的在前面帶路。
左瑞巖望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臉,又撥開快扎到眼睛的劉海,舉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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