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溫暖手掌
江大海的臉圓圓的,雖然眼神銳利,但是笑起來的時候還是挺親和的。此刻的他端正坐在沙發上,告訴自己左恆受傷了。
神情威嚴,竟跟以往看到的任何時候都不相同。
安緋音猜測,江大海肯定很喜歡皺眉,不然以他才四十幾歲的年紀,不會有那麼深的皺眉紋。
“傷得重嗎?”左恆那樣的人,估計就算傷得很重也不會吭一聲吧!想到了這個,不等江大海開口回答,安緋音又急急地問了一句,“是腰傷嗎?”
左恆現在好像是在集訓,訓練強度太大的話,舊傷也比較容易復發。
“你不用擔心,他沒有危險。”江大海連忙強調。
“怎麼受傷了?” 安緋音看了看李綰,問完了才知道這句話實在多餘。左恆的職業擺在那裡,受傷應該是家常便飯。
“中了流彈,昏迷了三天,但是現在已經醒了,恢復得很好。你想去見見他嗎?”江大海簡單地敘述了事情的過程。
昏迷了三天?自己這些天都在幹什麼?忙着新店,忙着熊傑參軍的事情…仔細想想,已經有一週都沒有聯繫過左恆了。“當然!稍微等我一下。”
安緋音說完了這句話也不等江大海反應,直接跑上了樓。
自從江大海在左恆小區的停車場見過安緋音之後,除了這個月接觸的比較頻繁一些,對於安緋音其實還是相當陌生的。
但是,拋開習武之人特有的敏銳感官不說,江大海還是覺得安緋音很特別,像第一次見到她時感覺到的特別。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種能吸引人關注她的東西,但是她的言行舉止卻又總是拒人千里。
“江上校,您先坐一會兒吧!”李綰之前就已經爲江大海上了茶,見茶水淺了一些,又倒了一些開水進去。
“嗯!”這麼長時間都等下來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一會兒。
只是,江大海覺得奇怪。一個女人聽到自己的丈夫受傷,竟然這麼沉穩!一絲慌亂都沒有露出來!完全不符合年齡的穩重。
安緋音上樓不到五分鐘就下來了,還是那個她常背的雙肩揹包。這一去肯定不能當天回來,還是有收拾一些簡單行李的必要,不然去了也只是添亂又耽誤了自己的事情。
江大海的車子就停在了安家的門口,因爲是一輛很普通的黑色轎車,安緋音回家時並沒有注意到。
李綰看着兩人離開後便找來了剪刀,將茶几上的百合修剪之後,插在了好看的花瓶裡。
等花兒完全綻放時,便是滿室馨香。
坐在副駕駛位子上,安緋音一言不發地掐着手指,不然食指就會不自覺地敲擊任何能敲的東西。這是她的壞習慣!
江大海覺得車內的氣氛有點壓抑,但別說壓抑,就算是殺氣,他也能不動聲色地想幹嘛就能繼續幹嘛。撇了一眼安緋音,她只是安靜地看着車窗外,沒有問左恆的現狀也沒有問事情發生的經過。所以,江大海也就沒有開口打擾她看窗外風景的‘雅緻’了。
直到到了醫院進了病房,看見左恆安靜地靠坐在病房牀頭的時候,安緋音才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不論別人怎麼說,自己親眼看到了才能安心。
這是一間普通的單人病房,牀頭櫃、輸液瓶、鐵牀以及白色的枕頭、牀單、被單,別無其他,空間卻很大,顯得病房裡有點簡陋。
“來了!”左恆的臉色很蒼白,跟上次腰傷復發的時候,送去醫院的那天一樣蒼白。
“感覺怎麼樣?”安緋音問道。
左恆抓了抓腦袋,儘管安緋音現在還沒有說什麼,但是左恆知道自己讓安緋音擔心了,從她的眼睛裡,自己能看得出來。“傷得不重,過幾天就能好了!”
安緋音點了點頭,對着江大海笑了,“謝謝!”
江大海愣愣地站在門口處,聽見安緋音的這聲謝謝,纔回過神來。“我就不打擾你跟老左相處了,先回去了。”
部隊裡都是這樣,除非是新兵,老兵都是不管你多大年紀,總是老什麼什麼的叫來叫去。
安緋音將身上的雙肩包放下,跟着江大海出了病房門。“我送你。”
江大海也沒說什麼,擺了擺手就離開了。
外面的風很大,江大海收了收袖口,總覺得今天這場景似曾相識。
那個時候,自己還很年輕。
左恆是那種中規中矩的人,自己當年可真是如脫繮的野馬。出任務都是不要命的衝在前頭,訓練時也動輒就能跟別人打起來,違反軍紀的事就沒少幹過。
管住自己的那個人,很漂亮,也很膽小,不善交際。初見她的時候,就是跟自己說一句話她都會臉紅很久。自己稍微大聲點跟她說話,她還會掉眼淚。
剛開始自己受傷之後,她來看望自己,站在病房門口就先紅了眼眶,然後啞着嗓子問自己‘感覺怎麼樣’。
後來,自己受傷的次數一多,她都敢捏着自己的耳朵苦口婆心的教育自己了。只是現在...她...已經不在了。
風吹着香樟樹的樹葉颯颯地響着,江大海踩了幾腳地上的黑色果子,摸了摸額頭,彈指間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手中有些水跡,下雨了呢!
“跟着兩個小賊進了山,然後就被流彈打中了,失血過多,其實也不是很嚴重。”左恆看了看安緋音,看見安緋音看着自己,又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雙手。
“哪裡受傷了?”
她站在牀尾,是自己能看到卻又伸手夠不到的距離,左恆道:“小腹。”
安緋音終於動腳走到了左恆的身邊,“我看看。”
左恆也沒猶豫,一掀上衣,就露出了纏着白色繃帶的精.幹腰身。繃帶遮住了好看的腹肌,上面沒有血,也沒有黃黃的藥液痕跡,什麼都看不到。
安緋音看了一眼,就伸手將左恆的衣服拉了下來,畢竟是冬天,病房裡連個空調都沒有開。
“你的手好涼!”左恆將安緋音的手握在了自己的大手裡,剛剛爲自己整理衣服的時候碰到了。
安緋音剛剛從外面進屋來,手當然是涼的。即使在輸液,左恆的手心還是很溫暖,讓人很容易貪戀起他身體的溫度來,“怎麼不躺一會兒?”
左恆沒有立刻回答安緋音的話,反而伸着手,又牽起安緋音的另一隻手來,“躺久了覺得不舒服,坐一會。”
安緋音的手背能感覺到左恆掌心的繭,常年摸槍,他右手掌心的繭明顯要比左手的多。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安緋音這才坐在了牀邊。上一次見面,還跟左恆慪氣來着,以這種情況見到了,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上次慪氣的原因了。
左恆伸手摸了摸安緋音的發頂,“你這幾天都在忙什麼?”竟是一個電話都不給自己。
“之前說得那個開店的事情。”看到左恆確實沒事,安緋音坐了一會兒就覺得有點冷,今天突然降溫,她沒有加衣服。站起來走了兩步,“好冷,空調遙控器呢?”
左恆穿着病號服,比裡三層外三層的安緋音穿得少多了,他都沒喊冷。“不知道,你找找吧!”
安緋音轉悠了一圈,看見牆上的空調,可是找不到遙控器也只能望洋興嘆。“你不會昏迷的這三天一直都住在這間房間吧!”
左恆笑了笑沒有搭話,他在重症監護室睡了兩天,那間房環境要好一些。這些當然不會告訴安緋音,“有那麼冷嗎?我怎麼感覺還好!”
安緋音縮了縮脖子,按了一下急救鈴,“我覺得超冷。”
大約過了四五分鐘纔有一個護士進來了,看見病房裡兩個人都安然無恙,小小的遲疑了一下,先去關了急救鈴又查看了一下輸液,才問道:“你有什麼問題嗎?”
左恆能有什麼問題,按急救鈴的人是安緋音。
“是我找你,房間裡太冷了,病人還在輸液需要保暖,所以我需要找到空調遙控器,打開空調。”
這一段話說得合情合理,現在這樣的天氣,哪家醫院不開空調?何況這還是間單人病房。
錯就錯在安緋音按了急救鈴,“你按急救鈴就是爲了讓我給你開空調…”護士深呼了一口氣,上午這麼忙碌的時候,自己連杯水都沒有喝,竟然就遇到這種事,真想當即翻個白眼。惡聲惡氣道:“這間房空調壞了,我沒辦法給你打開空調。”
“既然這樣,我要求換一間病房。”安緋音並沒有理會護士的語氣,悠哉地說着。
“現在醫院病房都住滿了,你以爲想換就換啊!還有,大姐,希望你不要再亂按急救鈴,佔用大家的資源。”護士也是心直口快的人,說完這段話就準備離開。
“喂!”安緋音出聲阻止了護士,“你叫什麼名字?”
左恆一看安緋音這架勢,只好出聲息事寧人,“緋音!”
護士回頭看着兩人,也知道這男人是很好說話的,可是這女人恐怕不好應付。只好語氣一軟,“這間病房的空調確實壞了,不是我不給你開。”
安緋音不接受這套說辭,只是繼續說着,“我只是問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