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分,錢叔叔的吊針已經掛完,他都想下牀走動了,但被醫生阻攔,說他長久臥病在牀,體力不支,容易摔倒,還是等幾天,恢復了體力再試行走動。他只好躺着,但還是讓妻子和肖堯一起出去吃飯,說自己一個人行,給他帶點吃的就好。
在週三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一個比較高級點的飯店,叫上了店裡所有的大菜,一頓胡吃海喝,肖堯都有點醉了。晃晃悠悠去買單,但是老闆死活不收肖堯遞來的錢,只是看着週三不說話。
“肖老弟,你今天就別再客氣了,怎麼說,我也是此處的地主,沒有讓客人花錢吃飯的道理。以後,我到省城,你好好招待我就齊了。”
肖堯也不是那推不開搡不去的人,也就不再堅持,和週三等人告辭。週三已經在醫院說好了,醫院給他們一個護士值班室休息。週三等人要送肖堯,被肖堯拒絕了。抱起靜兒就和阿姨小玲往醫院走。阿姨見肖堯走路有些不穩,擔心他摔倒,就把靜兒抱過來。讓小玲扶着肖堯。
“靜兒也要扶着肖哥哥。”
靜兒見母親囑咐小玲攙扶肖堯,她哧溜一聲,就從母親懷裡下來,走到肖堯另一邊,像個小大人似得,學着小玲姐姐的樣子,扶着肖堯的手臂。
“靜兒,你肖哥哥喝酒喝多了,你今晚跟姐姐睡啊。姐姐抱着你睡不散手。好嗎?”
“我不,跟我媽睡都睡不着,跟你睡就更睡不着了。”
“你肖哥哥也和我們在一起啊。”
“那姐姐你也跟肖哥哥睡嗎?”
“呸,我纔不跟他睡呢,姐姐帶你睡上面的牀,你肖哥哥就睡在下面。好不好啊?”
肖堯看到小玲被靜兒問得那窘迫像,在一旁嘿嘿傻笑。靜兒母親今晚也喝了點酒,一桌人,就她一個是年輕的長輩,雖然週三和他的兄弟,只比她小三四歲,但也都隨着肖堯叫阿姨,她只好少喝點酒,應付大家敬酒。以前是喝過酒,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雖然喝得少,她也有些微醺。臉蛋紅撲撲的,火燒火燎的。她跟在三人後面,看着眼前的肖堯,竟然有些迷惑了。
進到護士值班室,就看到一個雙層單人牀。上面乾淨整潔。今晚值班的護士,被放假回家休息了。肖堯此時已是越發的醉酒了,小玲把肖堯放到底下的牀上,爲他脫去鞋子,就讓他和衣躺下了。靜兒看着小玲幫肖堯躺倒後,就坐在肖堯身邊不動也不說話。
“靜兒,來,把鞋子脫了,和姐姐上去睡。”
“小玲姐姐,你睡吧,我等肖哥哥抱我睡。”
“靜兒,你肖哥哥酒喝多了,他已經睡下了。來姐姐抱你睡啊。”
“不用,每次肖哥哥,都是在我睡着後才睡的。我等肖哥哥醒來抱我睡。”
這纔可把小玲給急壞了。這肖堯要是一覺睡到天亮,靜兒還坐到天亮啊?她急忙從上鋪下來,要抱靜兒,可靜兒閃身不讓她抱。她沒轍了,立即跑去找靜兒的母親。
靜兒母親剛給她爸擦洗完,見小玲慌慌張張的進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趕緊拉着小玲,走出病房。
“阿姨,靜兒不睡覺,她非要等她肖哥哥醒來抱她才睡,可肖堯已經睡着了。”
“啊,這孩子,這樣可怎麼得了。走。去看看。”
可當她倆着急忙慌的趕到護士值班室門口時,看到的一幕卻讓她倆頓時停了下來。
靜兒已經斜躺在肖堯的懷裡,手裡拿着肖堯給她買的細花小手絹,輕輕的擦着肖堯頭上浸出的汗水。若非靜兒年齡太小的緣故,誰都會想到,這是一個非常溫柔、賢惠的妻子,在悉心照料酒醉後的丈夫,那份溫情和疼惜,赫然出現在靜兒那不該出現的滿是稚氣的臉上。
“阿姨,靜兒真的太可愛了,她都會心疼人了。”
“小玲,你要不困,就陪阿姨在外面說說話吧。”
“嗯,我不困。”
她倆一起來到醫院的院子裡。坐到一個花臺邊上。
“小玲。如果你在肖堯之前見到靜兒,你絕對想象不到,靜兒會有今天這模樣。我們家的情況,你看到了,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她爸病情日漸加重,無醫無藥的,我也只能照顧她爸。這幾年,都是她爺爺帶着她東奔西走在外討飯,她除了爺爺,對任何人不說一句話,也不讓任何人去碰她。她就是一個假小子。渾身髒透了,頭髮都結成球,就連她那長長的眼睫毛,都髒得黏在眼皮上,哪裡有一個女孩子的形象,她爺爺年紀大了,說髒就髒吧,這樣就沒壞人打她主意了。那是在上海的遣送站。孩子每天吃不飽,看到肖堯手裡有個饅頭,她看着,沒有要,但肖堯主動上去遞給她,還沒等她接,就有人來搶。肖堯是把搶饅頭的人打倒了,才搶回來給她吃。那是她第一次在遣送站,有人給她饅頭吃。後來,肖堯給她洗臉,洗頭,還借錢給她買衣服、鞋子、裙子,把她從一大堆男人之間,護到自己身邊。聽她爺爺說,也就是從那時起,沒有肖堯,她就不睡覺了。好像離開肖堯,她就沒有了安全感,就會在驚慌中難以入眠。是肖堯帶給了她如今的一切。只可惜,她太小了,要不,她這輩子真要是能跟着肖堯,我們就是死了,也會笑醒的。”
“阿姨,你不要擔心,肖堯會照顧好靜兒的,您不知道,肖堯回去,對這發生的事,根本就沒告訴家裡。他就找他媽要了五百塊錢,說是跑出來借人家的要還,肖伯父給我了五百,是不準備告訴他的,讓我在他無路可走的時候,再拿出來救命用的。但在省城的時候,他夜裡還在着急搞錢,我就不忍心給他了。”
“小玲,你是說她家裡不知道,他把這些錢花在我家?”
“嗯,我也在懷疑呢,就算是我把肖伯父的錢給他了,可他哪來那麼多錢啊?這蓋房子和錢叔叔看病,一千塊錢根本就不夠啊。”
“小玲,你能跟姐姐說說,他家到底是什麼情況嗎?”
“啊..阿姨,你自己說姐姐的啊,不是我說的啊。”
靜兒的母親在情急之中,竟然脫口自稱姐姐。把個小玲吃驚不小。
“阿姨也好,姐姐也好。不過就是個稱呼,肖堯比靜兒大十來歲,我比你們也大不了十歲。我們不講究那些。你告訴我肖堯的事,以後你就可以叫我姐姐。”
“好,你說的,我叫你姐,肖堯罵我,你得幫我說清楚。”
“行,那你先告訴我,你和肖堯是什麼關係?是不是對象?”
“姐,你說什麼呢。我就是想,可人家會要我嗎?”
“露餡了吧,你自己都說自己想了,還說不是?我看肖堯對你挺好的啊。”
“姐,真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家是省城下放到我們農村的,他父親在我們公社辦了個綜合廠。喲好多工人,想我這樣的女孩子,就有七八十個,肖堯在讀書,念高一,前次在學校打架,就跑了,她這次回家,只是到廠裡找了母親要錢,就急着回省城看靜兒,肖伯父擔心他再次一去不歸,就派我跟着,他到哪,我就跟到哪。我們回到省城,靜兒竟然在他爺爺家,一個半白天加一夜,不吃、不睡等肖堯。要是肖堯再有一兩天不回省城,真不知到靜兒會怎麼樣呢,我想想都後怕。”
“啊,這孩子怎麼這麼傻。”
“啊,阿姨,你千萬別告訴肖堯,我對你說了這事,不然肖堯會罵死我的,我說失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