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反而心裡着慌,時間早過了啊,他連忙問道:
“是不是你買了誰的退票?窗口怎能賣過時票?”
那時候,可沒有什麼黃牛黨和假票,也沒有人會想到買假票的。此時,小愛才大笑起來,笑得直不起腰。
“肖堯哥哥,你仔細看看日期啊,今兒的票早買完了,最快的,也就只有明天上午十點二十的。”
周薇愛連笑帶解釋,肖堯方纔明白,也只好認命。他鬱悶的帶着二人再次來到麪館,給袁鳶要了碗刀削麪。
“你們倆在這,我去找家招待所,別到時候人多沒房間,要在候車室呆二十多小時,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周薇愛一聽就不答應,非要跟肖堯一起去訂房間,袁鳶說她在這吃完不亂走,同意小愛跟他走。可肖堯不放心丟袁鳶一人在這,他想了想,還是覺得等她吃完一起走才安心。
漫天大雪繼續在下,肖堯看着天空中疾風呼嘯和橫飛的雪花,心情非常低沉。這雪要是這樣繼續下個不停,明天能不能離開中轉城,還真要打個問號了。
招待所的房間,正如肖堯預料的那樣緊張,他帶着小愛和袁鳶找了好幾家,都是客滿。大雪阻了行程,不少人都滯留在中轉城。
沒有工作證和單位介紹信的人,是住不了招待所的。在這寒冷的冬天,絕大多數人,都只能在候車室過夜。
再次來到一家招待所,天可憐見,終於有了一個單間,肖堯不管價錢,直接拿出介紹信定下再說。肖堯讓她兩先到房間,自己還想去找找,小愛阻攔道:
“肖堯哥哥,我們就這一間夠了。這個大牀,我們擠擠對付一晚,明天就走了。”
袁鳶雖想到這樣不好睡覺,可是出門在外,哪裡有那麼多的講究?
“找了這麼多家,只有這一間,你再去找也不一定有,這大雪天,就別再跑了吧。”
肖堯想想確實如此,也就此作罷。定下房間後,三人安坐不住,都是年輕人,不是到哪都能坐住的。
稍作休息後,小愛要到外面轉轉看看,畢竟這中轉城他們雖是路過幾趟,但都是匆匆過場,今天下午沒事,正好玩玩。
傍晚時分,下了一天的雪,終於停了,但漫天的烏雲,一點也沒有減少。
三人轉悠了一下午,也沒啥好買的。本來三人就帶了不少東西,再買也怕拿不下。吃了晚飯後,就回到招待所。
招待所沒有暖氣,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洗個熱水澡。小愛回來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去洗澡,洗完澡,趁着滿身熱乎氣,鑽進冰涼的被窩裡。
“袁鳶姐姐,你也洗洗,洗完澡不冷,我先來捂被窩。”
肖堯洗完澡出來 ,小愛急忙招呼肖堯睡到自己的外側,用自己的身體,做了他和袁鳶之間的格擋。
夏天的陰涼處,冬天的暖被窩,這是人生最簡單的享受。無事睡到自然醒,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肖堯他們不但一覺睡到自然醒,就是醒來也沒有急着起牀。
外面的雪是停了,但溫度更低。霜前冷,雪後寒,地面上的冰雪都結成快,所有的積水,全部結成冰。
熱被窩是讓幾人留戀難起,但肚子的抗議,是不管你冷不冷的。越是冷,越是要吃東西增加熱量。
“都起來,想要睡,吃完再來睡會,這裡離車站不遠,吃飽回來歇歇不遲。”
眼看早飯都快過去了,肖堯自己也是餓得慌,催促她倆一同起來。
“肖堯哥哥,你去買回來我們起吃吧,再帶一副撲克回來,吃完我們就打牌,我不出去了。”
“小愛,我們還是起來一起去吃吧,帶回來就涼了。”
醒來就感覺非常不自在的袁鳶,推着小愛慵懶的身體,她先起來了。看到肖堯看過來讚許的目光,她的臉有點發燒。雖說是睡覺時,兩人之間有小愛擋着,但畢竟是睡在一張牀上,說出去也不好聽。
小愛沒有再磨嘰,三人一起洗洗走出招待所。路面的冰凍和積雪,人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清脆的碎裂聲,天氣也沒有迴轉晴朗的可能。
“肖堯哥哥,上次在你家,我聽伯母說,你小時候學騎車,被一輛大卡車輾軋過去,把她都嚇壞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吃完早飯回來,肖堯買了撲克,三坐到牀上準備玩牌,周薇愛突然問起這事。
“沒啥,玩牌,我們三人就玩七、鬼、二、五、三。”
這是撲克的一種玩法,每人先抓七張牌,按照上面的順序,小七最大,小三最小,其他大小不變。小三也大於不再順序之類的其它牌,只可單出或者一對。
抓齊七張牌,手上牌最小先出,在出牌後,打出幾張,在無人壓住時,先期補齊幾張,餘下兩人,按順序補齊,直到一副撲克五十四張牌補完,誰先出完手裡牌,誰勝。
只有同時湊齊七、鬼、二、五、三,五張牌纔是最大,可以同時出手,一樣的五張牌,互不相壓。在遊戲中,很講究出牌技巧,每次都是肖堯贏。
“不玩這個了,手都凍冰冷的。肖堯哥哥,你還是給我們講講你小時候學車的事吧。”
Www ▪Tтká n ▪¢ Ο
肖堯見袁鳶也投來期許的目光,他乾笑兩聲。
“好吧,反正沒事,跟你們說說我小時候的事吧。”
周薇愛和袁鳶一聽有門,趕緊往牀頭靠靠,把身體坐舒服了,做出認真聆聽的姿勢。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爸爸就在被打倒技術權威的口號下,給勒令下放到農村……”
按照當時工人宣傳辦公室的要求,是要把肖堯一家,下放到煤礦挖煤的。只因爲那個工宣辦的主任,在單位和肖父共同建造一項工程時,不懂裝懂,瞎指揮。
肖父是當時主管結構的技術員,眼見按照主任的做法,會留下重大安全隱患,主任還蠻不講理的要肖父離開工地,揚言工人階級當家做主,像肖父這樣技術至上的人,就要被打倒。
“打倒技術權威”是當時十分流行的口號,肖父解釋半天,都是對牛彈琴,再遭到謾罵和忍無可忍之下,先把推搡他的主任打倒在地。
惱羞成怒的工宣辦主任,氣急敗壞,回到單位,就勒令肖父下放到煤礦勞動改造。
肖父不願到煤礦,一再堅持不走,最後廠長出面調解,按照肖父的意願,下放到老家農村勞動改造。
哪一年也是冬天,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單位用一輛解放車,把肖堯一家人送到老家。
剛到農村老家,沒有住處,肖父不願去叨擾窮困到極點的鄉民,直接要求住進生產隊的牛屋。
就這樣,肖堯一家,在農村呆了一年多,完全是飢寒交迫中度過。肖父不會做田,只得帶上一些小工具,走村串戶,爲大家修鎖配鑰匙,換取點滴糧食,用來養家餬口。
後來,生產隊長覺得肖父在農村這樣下去,一家人生活難以爲計。生產隊也負擔不起,全村很多家庭,在青黃不接時都吃菜咽康,自身難保,哪有餘糧接濟肖堯一家?
隊長授意肖父帶着全家偷偷回城,他這裡絕對不會有人舉報,一年回村幾趟報到就行。
肖父聽從隊長的安排,舉家回城,到肖堯母親家,把幼小的肖堯丟在郊區蔬菜隊,帶着肖玉到遠郊農村隱居下來。也就在那個時候,肖堯接受了他三叔不定期的指導,開始了武術的練習。
肖父原是省城建築隊的十幾人之一,屬於早期的建築工人,他又有結構技術上的優勢,就躲在工地上,做起了最早一代的黑包工。
肖堯也就是從那時起,一直到讀小學二年級,都是在外婆家度過。到小學三年級了,村子裡的跟讀小學沒有三年級,肖父只能把肖堯接回身邊,轉到市裡南門二小就讀。
肖堯一家那時,不敢在肖爺爺家居住,也不敢住在肖堯外婆家,怕有熟人看到舉報。肖父就在外租房居住,可以說是居無定所,一年半載,就要搬家另住。
“肖堯哥哥,那你是什麼時候學車的?”
小愛聽到這裡,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肖堯學騎車,沒有人扶着教過,他是每次和父親外出時,都會幫着父親推車。
推的久了,他就把左腳踩在腳蹬上,慢慢溜一截,這樣一來二去越溜越遠,掌握住了平衡,他就把右腳,從三角架下伸過去,斜站着騎行。
說道車禍,那是在一個夏天,肖堯一家居住在省城東南角,客車廠對面郢子裡。那天,舅舅騎着新買的永久牌自行車來吃飯,肖堯趁着大家喝酒的功夫,早早吃完,偷偷推上新車出來騎着玩。
肖堯先是在村子的打穀場溜了一會,覺得不過癮,又把車騎上馬路,就在他自西向東,往南轉彎的時候,後面傳來大車的轟鳴聲。
肖堯回頭一看,滿載的大貨車已經到了自己的單車後面,還沒等他有任何反應,自行車已經被撞倒,他被摔扒在路面上,大貨車呼嘯着,從他身上轟然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