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萬籟俱靜,這一帶別墅區,半夜便少有車聲,靖兒醒來了,她緩緩起身,看了睡得正沉的林樂風一眼,然後打開窗戶,跳了下去。
總有這樣的日子,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靖兒覺得很疲憊,往後還有將近五百年的日子要煎熬。只消想想,便覺得生不如死。到底姓龍的女子,前輩子是不是真的殺人放火姦淫擄掠,今生纔會投胎爲龍女?這句話是龍尹樂的口頭禪,卻被每一位龍女盜用了。
大街上有車輛飛馳而過,紙醉金迷的生活,現在纔是高潮。
靖兒進入一家開着燈的餐館裡,餐館內,有十幾桌的人,他們都是從附近的酒吧裡過來,喝得醉醺醺的,然後找地方吃夜宵。這家餐館往日是不開宵夜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今晚會燈火通明。
櫃檯裡坐着一個面無表情的老婆婆,她低着頭,在計算着桌面上的單子。穿堂端菜的是一個個身穿紅色衣服的女侍應,她們長得頗爲豔麗,濃妝豔抹,腳步輕快。
靖兒找了靠牆壁的桌子,坐下來之後便即刻有侍應上前問道:“吃什麼?”
“隨便!”靖兒淡淡地道。
侍應衝她笑了一下:“請稍等。”說完,意味深長地瞧了靖兒一眼,拿着單子便往廚房裡走去。
靖兒環視四周,通共有三十多名客人,幾乎都是臉帶醉意的,有男有女,有的趴在桌子上睡覺,而擺放在他們桌面上的菜餚,全部都是蛇蟲鼠蟻。
靖兒站起身來,立刻有侍應上來問道:“你要去哪裡?”她的眼神古怪,甚至還帶着敵意,靖兒笑了笑:“請問洗手間在哪裡?”
侍應指着她身後的門口道:“在那邊!”
靖兒道了聲謝謝,然後往洗手間走去。
她在洗手間的鏡子裡瞧了自己一眼,微微笑了一下,食指點燃火咒,瞬間,洗手間便被熊熊大火吞沒。
她跑出去,一邊跑一邊喊道:“快走啊!起火了,起火了!”
那些喝得醉醺醺的男女驚慌地往門口跑去,慌亂中,有人摔倒了,同伴拉着他起身,繼續往外面跑去。
只短短兩分鐘,店裡便只剩下櫃檯的老婆婆和和侍應生了。
門砰的一聲被關上,老婆婆慢慢地擡起頭,眸光陰狠而銳利地掃視了龍靖兒一眼,她冷冷地道:“你放了他們,卻害了你自己。”
侍應生陡然圍了上來,原本豔麗的面容不見了,她們臉上,手臂上,有着斑駁醜陋的傷痕,而廚房裡,也走出來幾個人,有些人臉上沒有傷痕,但臉卻是紫黑色的。
靖兒忽然想起一單新聞,這裡的上一手,也是一家餐廳。後來在下班之後,店裡的人開餐後會議,廚房的人因爲剛忙完,忘記把煤氣火關掉,就急忙出來開會,結果,燒死了全店的員工,包括那位香港來的老闆娘。
“你們有自己的路,爲什麼要滯留在人間?”靖兒厲聲道。
“因爲,我們不甘心,我們是冤死的,有人害死我們!”老婆婆的面容扭曲,陰惻惻地笑着道。
靖兒搖搖頭:“不對,新聞上說你們是因爲廚房裡煤氣沒有關,點燃了油鍋,這才引起大火,沒有人陷害你們,你們上路吧。”
老婆婆嘎嘎嘎地笑了起來,笑聲恐怖難聽,靖兒蹙眉:“好好說話,笑什麼?”
老婆婆伸出枯乾的手,急速往靖兒的脖子伸過去,靖兒彈指一揮,一道氣流擊中老婆婆的眉心,老婆婆整個人往後一仰,跌倒在地上,但隨即又像不倒翁那樣站立起來,只是眼神中多了幾分恐怖,她巍巍地問道:“你是來抓我們的?”
那些女侍應和廚師紛紛淒厲地道:“我們是冤死的,我們是冤死的!”
靖兒倒有些疑惑了,分明是被大火燒死的,爲什麼卻說是冤死的?她拉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把那老婆婆拉到跟前,問道:“你說說,你們是怎麼冤死的?”
老婆婆臉上佈滿憤恨,她悽悽地道:“我要不死的話,今年也七十歲了,我在香港裡有兒有女,但是思念家鄉,就拿着一筆積蓄回到這裡開了一家餐館,生意一直都很好的。但是,對面的那家餐廳的老闆,因爲嫉妒我們搶走了他們的客人,多次向我們報復,放蟲放蛇是常有的事情,這一次,竟然派人潛入我們的廚房放火,被總廚看見了,總廚追了出去,與他扭打在大街上,總廚被車撞死,而那放火的人,卻逃走了。”
“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放火的人是對面那家餐廳的人呢?”靖兒問道。
老婆婆頓時語塞,她有些憤恨:“不是他們還有誰?他們三番四次地來鬧事,他們有什麼做不出來?”
靖兒淡淡地道:“這件事情,我會調查清楚,但是你們,不能再滯留人間,必須馬上回去陰間地府。”
“我們是被害死的,心中怨氣未消,不能投胎,看不到行兇者被繩之以法,我們死也不瞑目。”老婆婆憤恨地道。
“是啊!我們死也不瞑目。”一衆侍應和廚子也紛紛喊道。
靖兒蹙眉想了一下,道:“不管你們願不願意,陽間已經不是你們能留的地方,就算我今日不把你們抓回去,鬼差也不會放過你們,與其這樣東躲西藏的,不如回去地府呆着,我既然答應爲你們調查,自然會還你們一個公道。若你們真的是被人害死的,我保證,害你們的人,一定會不得好死。”
“不,我們不走,除非看到他被繩之以法,被判死刑,否則,我們不走。”老婆婆坐在地上,撒潑地道。
靖兒有些煩躁,問道:“你們那總廚呢?”
陡然便有一個渾身鮮血的魂魄出現在靖兒面前,他的臉幾乎全部都血肉模糊了,缺了一隻胳膊,全身的衣裳都是鮮血,叫人瞧見了也覺得恐怖。
靖兒問道:“你親眼看見那人放火?爲什麼不立刻救火而要追出去?”
總廚幽幽地道:“因爲多次被騷擾,我當時看見有人放火,心中十分惱火,就想着把這個壞蛋抓住,交給警察,以後就不會再有人騷擾我們了,我以爲會有其他人發現油鑊起火,會進來救火,誰知道,大家都在開會,沒有人發現。”總廚說着,便嚶嚶地哭起來:“要是當時我不追那壞蛋,而是立刻救火,大家就都不用死了,我爲什麼那麼笨,我爲什麼這麼愚蠢?爲什麼這麼衝動?”他的聲音越發淒厲起來,如同夜梟一般的尖銳淒涼。